番外4 他是我媳妇
暮春多雨,早上还是放晴的天空,下午忽然乌云遮日,不过一刻钟,春雨如瀑般从天空泻下,哗啦啦地冲刷着大地的一切景物。
林间小道上,一匹枣红色骏马驮着两个湿哒哒的人在雨幕中哒哒急走,旁边还跟着一匹淋得蔫头耷脑的黑色马匹。
「说了会下雨你不信,硬要出来骑马,这会儿可知道难受了?」楚长卿用自己的玄色披风将怀里人紧紧裹着。
「哈嚏!」怀里的人打了个喷嚏,搓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可日日下雨,我都快闷死了。」
楚长卿,「嗯,这会儿不闷了,别说空气是新鲜的,连雨都是新鲜出炉的。」
低沉幽怨的声音从被风雨润过后,传到耳朵里带着的怒意已一丝不剩。
楚成允回头去看楚长卿,见他浑身湿哒哒的,雨水不停顺着发丝脸颊淌下来,整个人脸黑沉到了极致。
他看着却觉得有些想笑。
「还笑!」楚长卿伸手将披风的帽檐给他往下拉,遮住他上半张脸,防止雨水进入楚成允眼睛。
楚成允抬头在他脸颊上贴了一下,「皇叔,不气不气,就当雨中漫步了。」
「哼!」楚长卿冷嗤一声,将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要是着凉生病了,你看我抽不抽你!」
「嗯……我生病了皇叔还舍得打我!」
「可以赞着往后打。」
「好,那皇叔可打轻些。」楚成允腆着脸对他笑。
楚长卿一垂头,就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虽然在冷雨中,心里却火热的厉害,忍不住将人圈得更紧。
「得找处地方避雨。」话落,他一夹马腹,在暴风雨里疾驰起来。
雨声哗啦,楚成允被宽大的披风拢着,整个人缩在温暖的怀里,有力的心跳声在耳旁响起,这种被紧紧护着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想起那日狩猎场被追杀的场景,也是他第一次决定要爱他的那一日。
「皇叔……」楚成允在他怀里缩了缩,低声唤他。「皇叔真好。」
楚长卿低头去看怀里露出来的那双漆黑眼睛,俯身去吻他的唇,唇齿间全是冰凉雨水,「勾人的小狐狸。」
楚成允搂着他的腰,埋头在他怀里笑起来。
不远处有一不算大的小村庄,回京预计时间太久,楚长卿调转马头,往那村庄而去。
找了一家看着屋舍大些的人家,翻身下马,留楚成允一人坐在马背上,他在院外叩门。
许久才见屋主人出来,是一个中年汉子,堂屋里还站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二位有何事?」中年汉子撑着伞走到院门口,目光警惕的打量着两人。
楚长卿朝他拱手,「我们来自京城,出城办事,途逢大雨,行路困难,不知可否借兄台屋舍避一避雨?」
那中年汉子见两人皆是锦衣华服,一个瞧着眉目温顺,一个正直有礼,便将人请进了屋。
楚长卿将马牵到院子,抱着楚成允下马。
两人身上均湿得厉害,主人家虽然招呼两人坐,楚成允却没动,站在门口捂着口鼻不停打喷嚏。
楚长卿从怀里拿出几两银子,递给汉子,「不知可否请嫂嫂帮烧些热水,给我家小子沐浴。」
对于乡下人,那几两银子可以过好几年的,中年汉子犹豫着推脱,「公子,烧热水不必着这多银两。」
楚长卿将银两放在堂屋的木桌上,「叨扰兄台一家,着实不好意思,这些银两就当给娃娃买糖吃吧。」
「这……」中年男子憨声地笑了起来,收了银两,转头同他女人说了一声,那女人便放下孩子,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女人端了两碗热茶给楚成允俩人,又回到厨房去烧热水。
楚长卿看着自己那羸弱的小心肝,想把人拥怀里暖一暖,却又不好在他人面前举止太过亲密。
俩人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汉子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两人说话。「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如果两位不嫌弃,在寒舍歇息一晚吧。」
楚长卿看了看天,「那就先谢过兄台了。」
「唉,不必客气,反正家里有空出来的屋子。」
他身旁的孩子估计得有三四岁,长得肉嘟嘟、皮肤有些黑。
孩子视线不停在两个陌生人身上转,而后定在楚成允身上。楚成允朝他伸出一只手,那小男孩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晃了起来。
楚成允,「他真是可爱。」
中年汉子,「哈哈哈哈,我家小子不怕生,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楚成允握着那只小手,想着要给小孩子一个见面礼,便从腰间接下自己的香囊,递给他。「诺,哥哥给你的礼物,」
可那小孩的视线却落在楚成允腰间的玉佩上。
「这个这个。」小家伙去扯他腰间的玉佩。
楚长卿脸色瞬间不太好了,那可是他亲手给自家小心肝刻的。
又见楚成允真就要抬手去解腰间的玉佩,他赶忙一手抓住,「阿允……」
中年汉子见状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小孩子不懂事,望公子见谅。」
说完,又对着自己儿子说,「那是客人的东西,贵重得很,小墨可不能要。」
小孩听懂了,没有再坚持,转身扑进他父亲怀里。
楚长卿一时却忘了松开楚成允的手。
直到手里的温热抽出去,一旁传来低低的笑声,楚长卿才知道,某人在使坏,心里又想气又想笑。
「大不了皇叔再刻一个呗。」楚成允在他耳旁低声调侃。
楚长卿眼神危险,这小子知不知道,那玉佩是独一无二的,就如同他在自己心里也是无可替代。
不一会儿,热水烧好,中年汉子将热水盆搬进为两人准备房间,又拿了两套自己的衣裳给他们。「公子若不嫌弃就穿我的衣裳先吧,湿衣裳换下来,让我媳妇给洗了挂厨房里晾干。床褥也都是新换洗过的,两位将就一下。」
楚成允,「多谢大哥。」
……
楚长卿沐浴后换上了一身干爽的农夫衣裳。
好看的人无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楚成允觉得有意思,就要拿起另外一套衣裳穿时,却被楚长卿夺了过去,而后身体一轻,被扔到床上。
楚长卿俯身把他锁在身下,道貌岸然地笑了一下,「我不喜欢阿允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楚成允愣住,「那我穿什么?」
「在床上呆着,我去把你的里衣烘干。」说罢,楚长卿拿着所有的衣物出了房门。
楚成允裹着被子,凉飕飕地盯着关上的房门。
……
女人看着楚长卿一个大男人坐在厨房的灶前举着一件衣裳细心的烘,忍不住问,「是我男人的衣裳小公子穿不习惯吗?」
「他从小娇惯,穿不习惯他人的衣裳。」
女人抿唇笑起来,「我瞧出来了,进屋时都还是你抱着他下马的,有你这么宠溺的父亲想不娇气都难。」
「父亲?」楚长卿手中一顿,黑着脸转头看向女人。
女人一边切菜做晚饭,一边说,「可我觉得这男孩子还是得吃些苦才好。」
「他小时吃了很多苦,往后我不想再让他吃苦。」
女人「儿大不中留,你就算再宠,那等他娶媳妇了,成家立业,挑起一家重担,你总不能再宠着吧。」
「他不会娶媳妇。」
「男子怎么能不娶媳妇呢?」
「他是我媳妇。」
哐当!女人手里碗掉在地上,碎成好几片。
楚长卿拉着脸问她,「我瞧着很老?比他老很多?老到可以做他爹?」
女人脸上五颜六色,好半晌才拉回思绪,「没,没有的事?是,是你家小子瞧着年纪小。」
女人估计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娶男子做媳妇的。心里很是好奇。
……
女人把晚饭做好时,楚成允的里衣里裤也烤干了。
晚饭是楚长卿将饭食端进屋里给楚成允的。
进屋时,楚成允正睡着,楚长卿轻轻唤了几声,让他起来吃饭。
「不想吃。」楚成允蜷在被子里嘟哝。
「阿允乖,这乡下不比府里,饿了随时有吃食,这时不吃,到时又不好麻烦女主人再夜里给阿允做。」
楚成允听话地从床上爬起来,换上干衣裳,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
才吃了半碗,又把食物推开,扯了被子钻进去,嘴里嘟哝着,「困得很。」
楚长卿宠溺地捏了一下他的脸,给他掖好被角后端着碗出了屋门。
……
雨夜依旧黑沉沉地压着,楚长卿吃完饭净口后也上了床。
怀里人呼吸绵长,楚长卿在黑暗里低头看去,只见到那浓密的长睫覆着眼帘,心头如同被那鸦羽扫过,酥酥麻麻。
屋外风雨欲加的大,虽然环境简陋,身旁的人却暖融融的。
楚长卿觉得心安,伴着那轻柔的呼吸声入眠。
半夜,迷糊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喊他,如同一只小奶猫在嘤嘤叫唤。睁开眼睛仔细听去。
「皇叔,难受。」
「怎么了?」楚长卿抬手一探他的额头,才猛然发觉怀里人身体烫得惊人,果然还是病了。
他起身穿上衣裳,敲响隔壁大哥的房门,急急忙忙地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跟着大哥出门去找大夫。
外面风雨交加,一路走来都是坑洼不平的泥路,本就未干的靴子从里到外湿了个透。
……
当苦涩的汤药灌进嘴里,楚成允眉头皱得更紧了,再到后来,便死死咬着牙不开口。
真是病糊涂了,往时楚成允喝药都是一口灌,果不然,这小子还是怕苦的,楚长卿把人抱在怀里轻哄,「阿允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楚成允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听话地把药喝了,而后缩在他怀里,「皇叔,脑袋疼,又疼又晕。」
「那该如何是好?」
「哼……想要皇叔唱歌。」
「……」楚长卿,「阿允别闹,你何时听我唱过歌。」
楚成允幽怨地扫了他一眼,闭上眼睛。
楚长卿无奈,「给阿允讲故事,可好?」
「嗯。」
楚长卿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了起来,一边拍一边晃,一边讲故事,「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子出生时特别黑,被家里人嫌弃,丢到了乡下……」
楚成允靠在他怀里,听那胸腔低沉的震动声,故事很无趣,他却被晃得很舒服,像是坐摇摇椅一般,还有一只手不停拍着自己后背。
这一夜,楚成允睡得很踏实。
早晨楚长卿醒来时,便看到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显然是早就醒了。
「还难受吗?」楚长卿问。
「不难受。」楚成允小狗一般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皇叔成我爹了。」
「……」昨日才被这家的女主人说自己是他爹,今日这小子就说自己成了他梦中的爹,自己真就这么老么。
「噢。」楚长卿面无表情地下床,留下楚成允一个人在床上发愣。
他把衣裳一件一件套上,忽然,身后的人从床上跃起,扑到他背上,在耳旁讨好道,「老混蛋生气了?」
楚长卿唇角邪恶一勾,「气得不行,得要发泄。」
楚成允疑惑地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楚长卿,「伺候你一晚上,可累了,让我抽一顿可好。」
老不死的,又来了。
楚成允默默从他背上下来,退回床上坐着,「拿我衣裳来!」
「衣裳不在阿允身上穿着吗?」
「我总不能穿着里衣里裤在别人家跑来跑去吧!」
楚长卿回身,「抽一顿?给你拿。」
楚成允牙齿磨得吱咯作响,气鼓鼓地扭过头不理他。
房门吱呀打开又关上,屋里一下就只剩下自己了,气了好一会儿,又见楚长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自己的衣裳。
楚成允嘴角露出得意的笑,站起身伸展着骄傲的手臂,让楚长卿给自己更衣。
难得的楚长卿没有为难,像个恭敬的婢女一般,将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说实话,昨夜楚长卿如此细致不微的照顾让楚成允动容,仰头在他唇上贴了一下,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两个字。
热气打在耳畔,楚长卿整个人都酥麻了。果然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他笑起来,握着楚成允的腰身,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再唤一次,没听清楚。」
「得寸进尺。」楚成允红了脸。
楚长卿托着他的腰,把人扔回床上,手臂撑在他身侧,「我是你什么人?」
「嗯……」楚成允眼珠子四处转。
「嗯什么?」楚长卿拽着那洁白的手腕,扣在他头顶。
楚成允挣扎了一下,脱不开,「楚长卿!老混蛋!你放开我!」
「我要听阿允再唤一遍夫君。」
「厚脸皮!要唤你自己唤!唔……」
正猫着身子在门外偷看的小男孩,咚咚地跑到厨房,「娘亲,爹爹,昨晚来的两个客人快要打起来了。」
孩子他娘把他抱进怀里,「怎么会?他俩好得很,昨夜那小哥哥生病,那叔叔可急坏了,怎么会打呢?」
「可我看到那叔叔咬大哥哥的嘴巴。」
夫妻俩相视一眼,不再说话。
小男孩不放心,准备再去看看情况,被他爹一把拉住。「大人打架小孩子别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