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不像！
晦暝之中，灰暗蔓延，廓落无声，云幕低垂——这便是许清如再次踏入的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世界。
依旧是那片充满阴郁气息的荒野，深不可测的雾霭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碎瓦残枝紧密包裹。
在雾霭的重压下，空气仿若凝固，朦胧而沉郁，为一切披上了一层死寂的灰色面纱。
呼吸间，许清如能感到空气中浸透的是一种莫名的枯寂，视线所及之处，被一股难以驱散、沉闷至极的阴霾笼罩。
每当他在清醒的世界中试图追忆这片土地，首先浮现的总是那无边的晦暝与湿冷的气息。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种无从名状的疯狂，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突破他的脑壳般的疯狂！
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眼前这个世界。
许清如毅然决然地继续踏前，别无选择，唯有踏出每一步。
他所渴望的，是那些能够带来一线生气与活力的事物，然而，四周除了荒凉，什么都没有。
困于此地，他不断地受到这负面环境的侵蚀与考验，前行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他无从自行挣脱这个环境，被梦境紧紧束缚，能否离开，似乎只能听从那不可知的命运安排。
若是他的意识仍旧停留在现实之中，或许能通过按压太阳穴的方式，暂时逃脱这里的束缚，但在这一刻，一切尝试都徒劳无功。
行走间，时间的流逝未曾被许清如所在意。突然间，他的脚步凝固，感受到四周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仍旧沉重，但他对此极为敏感，似乎步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几乎不敢相信，迈步前行了百米，那股长期压迫在心头和身躯之上的神秘阴霾竟在此刻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那些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耳畔绕梁的低语，让人怀疑耳边是否真有人私语，也戛然而止。
此刻的许清如坚信，的确有声音曾在他耳畔细语，尽管看不见说话之人，感觉就如同围绕着他的是一群隐形之人。
在这片焕然一新、自由的空气中，许清如大口深呼吸，贪婪地吸纳着每一缕空气，仿佛是在享受久违的自由。
正当许清如沉浸在一片新生的空气中，享受着久违的自由时，一个高大而臃肿的身影突然出现，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许清如的呼吸陡然停滞，身体僵硬地抬起头来，目光与那身影交汇。
那是一种怪异莫名的生物，其形态奇特，犹如各种生物残肢拼凑而成的可怖怪物。双眼透露出迷茫和暴戾，整个身体膨胀臃肿，动作迟缓，周身弥漫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这样的生物，许清如此生从未见过，它更像是从丧尸片中走出的变异怪物，精英中的精英。
终于遭遇到生物，却是这样的情景，许清如不免生出一丝无言，心中暗自质疑，这种生物真的还存活着吗？
这一切不会是他因沉迷《行尸走肉》而产生的一场荒诞梦境吧？
刹那间，四不像让许清如无暇他想。虽行动迟缓，许清如若神智尚存，便能轻易避开，然其庞然大物之躯，却以其逼人的恶臭和压倒性的气场，令许清如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未等许清如有所动作，四不像似乎展现了它的力量。它那如同古木般粗壮的手臂挥舞而下，以一种极其果断的姿态，将许清如一分为二！
疼痛！
剧烈的疼痛！
那是一种超越女性分娩极限的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许清如从梦境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设施齐全的单人小隔间里。
坐在塑料椅上的是一位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人，气质儒雅，二郎腿轻轻翘起。他从坐姿、发型到那对精心修饰的小胡子，每一处都彰显着严谨专业的态度，仿佛他整个人就是“专业”这两个字的完美体现。
“【精神医生】沈确。”当许清如醒来时，中年人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接着，他平静地说道，“看来你刚才做了一个并不愉快的梦，它和你正在创作的那本小说有关吗？”
许清如用手掌的底部轻压着自己湿润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他紧皱着眉头，试图缓解那种如同真实身体所承受的痛苦般的感觉。
听到【精神医生】沈确的提问，许清如的动作微微一滞，正要张口说话——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知这一切的，对吧？”沈确平静地说道。
许清如沉默不语，几秒钟后才开口问道：“你自称是精神医生？是谁请你来为我诊治的？”
从许清如的反问中，显示出他试图夺回对话的主导权。对此，沈确并不介意，他坦率地回答道：
“是一个你将来可能会遇到并有可能加入的组织。但是，是否能够成为其一员，还取决于你今天的心理评估结果是否符合他们的标准。”
许清如的心头微震，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之前跟随的那位使用弹弓的男子。沈确口中的这个组织，难道正是那个男子所依靠的背景吗？
他们之所以没有对他下手，难道真的是打算吸纳他为组织效力吗？
但他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他不过是个毫无特殊之处的应届毕业生而已。
沈确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他与许清如闲聊了几句以缓解气氛后，便拿出了一叠详细的问卷让许清如填写。在此过程中，他还对许清如进行了有条不紊的询问，不仅关注到了许清如奇异梦境最初出现的时间，还深究了他的个人经历，包括家庭背景，以探究是否有遗传因素的可能。
起初，许清如对沈确持有一定的戒心，但是随着沈确以其耐心和细致的方式逐步深入提问，许清如的内心防线也渐渐崩溃，开始敞开心扉。
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精心评估后，沈确才结束了此次访问。
秦如铁和其他人忍不住围了上来，迫不及待地询问结果。沈确却只是面带神秘的微笑，并没有直接回应，他似有意无意地朝办公室一角望去，那里，刘玉正低头专注地玩弄着他的茶盖。
在小屋内，是张齐岩为许清如送来了食物，这张熟悉的面孔让许清如进一步肯定了，那些动用资源请来精神科医生为自己诊断的背后力量，正是由这位中年人所代表。许清如开始思考，这些人究竟希望从他这里获得什么呢？
是金钱吗？还是他的身体？这两样似乎都不合逻辑。
最合理的解释，很可能与他那异常的梦境有关。
沈确在会谈中也曾提及这个梦境，知道许清如根据这个梦编写了一部书，并且许清如也发现，沈确问诊的焦点主要就集中在了这个梦境。
这些人究竟如何得知他的梦境细节？
对此，许清如并没有过度纠结。对他而言，这些人神通广大，他们能知晓这些事情很合理。
张齐岩置餐盘于桌上，匆匆欲去，许清如急切地追问：“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我的室友们呢？他们还安好吗？”
唯有张齐岩的沉默作答。
随着门被锁上，张齐岩的身影消失。
许清如起身试图打开房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这里的条件虽然很不错，但本质上就是个监牢。
返回床边，他审视眼前的不锈钢餐盘，餐盘之上三荤一素，令人垂涎。
他并未因表明立场而拒食，反而迅速动筷，转眼间，盘中饭菜一扫而空。
对食物下毒之事，他毫不担忧，思量若对方真有杀心，只怕早就动手了，岂会如此费力。
人是铁饭是钢，他若是想逃出去，饿着肚子可做不到。
饱食之后，困意袭来，缺乏手机等物件以分散其注意，许清如颇感不悦地陷入了梦境。
——
秦如铁通过监控观察着许清如，心中难掩欣慰，觉得许清如至今的表现相当出色。他情绪稳定，没有任何荒谬之言，只要成功与塔灵沟通并踏上药石之路，楚庭分部不久将迎来一位强大的新成员。
然而，许清如能否实现与塔灵的沟通，还需取决于精神医生沈确的评估报告。
由于天理院的规章制度，之前沈确与许清如的交流关闭了监控，秦如铁并不清楚他们讨论了何事。不过，从许清如“吃播”的表现来看，他相信许清如拥有极大的培养潜力。
这个潜力，其标准相较于楚庭分部的其他成员来说，要求似乎有所下降，但对于秦如铁来说，只要这样的童子命能够保持理智、听从指挥、遵守纪律就已经足够。
秦如铁并不期望许清如能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多面手，只需在面对强大敌人、队伍陷入困境时，许清如能站出来帮助队友、挡住一劫就已经很有价值了。
楚庭区域内庙宇众多，竞争激烈，每个角落都有不容小觑的强者，若每次遇到麻烦都需要依赖于部长亲自出手，那么底下的司直们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身为院正，虽然秦如铁看似地位崇高，实际上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尽管他的实力足以匹配天理院对于院正的要求，但面对楚庭地界上数量众多的过江龙和地头蛇，他亦感到颇为头痛。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秦如铁也是被逼无奈，才将希望寄托在新出现的童子命许清如身上。希望通过培养他，能为楚庭分部带来一些希望。
——
庞大肥硕的身影迅速在许清如背后铺展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形成一片阴暗的阴影。
这一次，许清如提前做好了准备，经过最初几秒钟的惊愕之后，他迅速行动，逃离了四不像手臂攻击的范围。
沉重的实木手臂横扫灰败的大地，留下一道深远的沟壑，扬起一阵尘土。
看着这一幕，许清如感到牙齿发酸，难怪他会如此轻易地被切成两截，面对这样的怪物，人类又怎能抗衡？
这条手臂笨重到攻击落空后还能携着沉重的惯性将四不像的身躯拖拽数米远。
许清如是游戏达人，敏锐地洞察到这四不像怪物的致命弱点正是其缓慢的速度。然而，以他纤细的体格和手无寸铁的状态，最明智的选择还是避其锋芒，而非奢谈反击。
与这种怪物交战，无异于于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身陷绝境。许清如自知并非寻求刺激的受虐狂。
面对不可抗力，退避三舍才是上策？
为此，许清如迅速脚底抹油，很快便将那四不像怪物远远抛在了身后。
然而，随着他深入这片灰暗的世界，周遭似乎布满了四不像般的怪物，恍若误入了巨龙沉睡之地。一不留神，便可能惊扰到它们中的哪一个，从而引火烧身。
这些怪物在周围无目的地徘徊，行为模式各异，并不全都如同那四不像一般缓慢移动。其中一些虽具人形，却以四肢奔跑，宛如草原上的鬣狗，一旦瞄准猎物，便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面对这种情况，许清如仅凭双腿自然难以逃脱四肢俱全的追捕。果不其然，他很快就被一只怪物猛扑倒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还依稀看见自己的脚掌被抛向空中。
疼痛随即席卷而来，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让人汗流浃背！
在监控镜头的注视下，许清如突然从床铺上坐直，双眼怒目圆睁，牙关紧咬，一字一顿地咆哮，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靠！”
正在忙于公务的秦如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下，不过他只是瞥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收了回来。来自童子命的奇特言论早已不足为奇，更何况只是些粗话。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许清如揉了揉脸，激发出了一股竞争欲。与活物对抗，无疑比在阴沉荒原中承受精神污染来得更有活力。他闭上眼睛，重新躺下，随即梦境如他所愿席卷而至。
四不像的阴影重重压来——
许清如再次醒来时，竟然还是在四不像的领地中，他一瞬间愣住了，心想：难道非得击败这头四不像，才能换个重生地方吗？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自小对体育运动就兴趣缺缺的他，更不用说学习空手道、跆拳道这样的武术了；连购买回家的健身环都很快被遗忘，落上了一层灰尘。如今，他却要面对一个体型远大于自己的怪兽的挑战？
这无异是在向死而行！
许清如决定不再回头，逃离这个地方，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或许还有机会探索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