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誓言
希贝尔露出惊喜的表情：“伊芙，你真的会帮我取来？”
伊芙神色一暗，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伊芙想着，看着公主殿下这么执着的样子，或许这个看似诡异离奇的圣杯，真的能够做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不是自己错了呢？
据说这个弥赛亚的圣杯，是百余年前永夜帝国那些本领通天的魔导师们所追求的东西，那些魔导师们也曾创造了一个属于魔导科技的辉煌时代。
那些贤者们所追求的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但望着光辉之下无数的尸骨，伊芙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回头看了眼因为期待而目露兴奋之色的希贝尔，伊芙没有多想，还是打算相信公主殿下的判断。
虽然圣魂天使对于深渊有一定的抗力，但如此浓厚的深渊气息，伊芙也没有能够回来的把握。
伊芙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自己在想什么……
即便圣杯的传言只是一个骗局。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够实现公主殿下的愿望。
那么就有赌一把的价值。
若是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最多也不过是在此舍弃自己的性命。
或许，这就是一无用处的自己，唯一能够为公主殿下做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伊芙向着深渊形成的死域迈开脚步。
即便事先做好了心里准备，当伊芙踏入深渊的瞬间，依旧感觉到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上传来。
如同被无数的蚂蚁在啃咬着身体一样，痛楚在向自己提出警告，要是继续前进的话，只会被深渊所吞噬，没有其他的结果。
强忍着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和想要逃离的冲动，伊芙又迈出了第二步。
这一次深渊的警告来得更加猛烈。
深渊的气息已经悄悄地爬上了伊芙的脸颊，侵入了她的体内，堕落的气息带来的污染与圣魂天使本身的气息是绝对相悖的，两者在体内不断碰撞冲突，让伊芙的口鼻之中不断溢出鲜血来。
脚步开始沉重了起来。
一开始还曾设想着在深渊气息之中奔跑，快速取回圣杯，这根本不可能。
在踏入死域的瞬间，其中蕴含的死亡气息，就已经将生者层层束缚。
伊芙仿佛能够听得到那些枉死者们的低语和诅咒声，他们似乎在欢迎着新的同伴的加入。
为什么会这么多？
一千，一万，还是十万，或者更多？
伊芙分不清楚，耳中所能听到的只有亡灵的咒怨声。
他们被圣杯困在这里，无法往生，只能重复着悲剧的轮回。
徘徊着的亡魂数量已经超出了常识。
仿佛是通往冥府的入口一般。
伊芙看向圣杯，那刺目的光晕让她的表情有些恍惚。
她竟然开始相信这个圣杯的传言是真实的了。
她想，如果是以如此多的人的生命为养分孕育而成的话，创造一点点不算过分的奇迹，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恐怕不久之后，自己的生命也会成为这个圣杯的养分。
成为公主殿下实现愿望的基石。
伊芙竟然还觉得这样也不错的样子。
“……回来，伊芙。”
这时候，伊芙听到了希贝尔的声音，她看到希贝尔的脸上正流露着痛苦与挣扎的表情。
这瞬间，伊芙了解到了，原来公主殿下，还是在乎着自己的。
在认知到这个事实后，伊芙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即便在那里流淌着的是开始变得暗红的血液。
“不要再前进了，伊芙。”
希贝尔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双眸恢复了点清醒。
伊芙没有停下脚步，路已经走了一半了，在深渊的侵蚀和亡者们的低语下，双脚开始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了。
走到这里，再想着回去已经不可能了。无论是深渊还是死者们，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公主殿下，不想要圣杯了吗？”
擦干嘴角溢出的血，伊芙莞尔一笑。
希贝尔看了眼圣杯，目光又再度变得贪婪了起来。
但她又摇了摇头，脸上又流露出不舍。
“我想要，怎么可能不想要，但是……”
伊芙还在前进着：“伊芙和公主殿下说好的，会将公主殿下所追求的东西，给您带回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明明我对你这么过分，为什么……不怨恨我，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圣杯已经不远了，几乎近在咫尺。
“因为伊芙啊，最喜欢公主殿下了。”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让希贝尔一时间愣住了。
“公主殿下，应该知道吧，对于我们圣魂天使们而言，每一次调音都等同于全新的人生，我们无法保留……上一任调音者的记忆。”
希贝尔不知道伊芙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伊芙一笑：“所以，我有着写日记的习惯，将和调音者一起走过的日子，那每一天每一日，高兴的，悲伤的，痛苦的，都好好地记录了下来，虽然以后看的时候，有些仿若隔世看着另一个人的故事的感觉。”
“和公主殿下的每一天，伊芙也都有好好的记录了下来哦。”
深渊的侵蚀与压迫，让她的眼中也流淌着猩红的血泪，她颤抖着身躯，咳着鲜血，慢慢地跨越圣杯祭坛上的台阶，向着终点走去。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那个时候的公主殿下，我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那个时候，没有记忆，没有过去，失去了一切的我在水晶之中沉睡着，宛若向着深海的尽头不断下沉。那是孤独的，悲伤的，没有尽头的一个人的旅途。”
“然而，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仿佛在遥远的海面上，浮现出了光芒，我向着那遥不可及的尽头伸出手，正以为什么也抓不住的时候。”
“是公主殿下你，握住了我的手。”
伊芙伸出手，捧起了圣杯。
深渊的侵蚀已经让她的视觉受到了损伤，视网膜中希贝尔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已经看不清楚公主殿下的脸了。
“我终于意识到，那拯救了自己的光，到底是什么……”
咳出两口鲜血，伊芙捧着妖异的圣杯，开始往回走着。
“……是公主殿下你那时候纯真无暇却又自信的笑容，那时候我就许下了誓言，若是为了您的笑容不染尘埃，伊芙什么都愿意去做。”
圣魂天使的气息，与深渊气息的对抗，最终以深渊气息压倒性的胜利而告终。
深渊开始在伊芙的身上，脸上耀武扬威地宣告着它的主权。
“还记得吗？”伊芙闭上眼，满是鲜血的脸上却带着些微的幸福，“11岁那年的夏天，我们坐在宫廷的后花园中，那时候的鲜花正绽放得灿烂，深蓝色的夜晚如同幕布一般铺在天空之上，群星闪烁，宛若镶嵌着的无数的宝石，您指着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告诉我……”
伊芙的脸上开始带起怀念的微笑。
“伊芙，你知道吗，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当黑暗笼罩大地的时候，只有当第一颗星星闪耀之后，人们才会看到光明。那是第一个升起，也是最明亮的星星，当这个星星闪耀之后，其他的星星们才会追随着它一同升起，群星闪耀，才能照亮黑暗的天空。”
“这样的话，人们即便在黑暗中也不会迷路……”
希贝尔接话说。
伊芙微笑着点了点头，路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公主殿下你说过的，你要成为那一颗最明亮的星辰。”
“你想要和那颗星星一样，照亮、指引着民众前进的道路，这是身为王族，身为勇者血脉的人的责任。”
“伊芙一直以来，都相信着，要是公主殿下的话，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伊芙流露一丝满足的笑容，捧起圣杯，递到了希贝尔的面前。
希贝尔看到，伊芙眼中的光芒已经消失了，连带着那宛若燃烧着流动着的火焰的水晶也暗淡了下来，深渊的力量已经彻底占据了主导。
宣告着伊芙的生命之火也燃烧到了尽头。
深渊的气息，对于圣魂天使而言，同样是剧毒，被深渊侵染的圣魂天使，是没有办法再次调音的，是真真正正的彻底的死亡。
希贝尔突然间有些惶恐不安。
“……公主殿下，要是真的有一天，群星闪耀，光明遍地之时，记得……”
“一定要告诉伊芙……”
希贝尔接住了圣杯，下一瞬间，伊芙的身影消散了，只有一枚被深渊彻底侵蚀的水晶落了下来，在地面上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时候，握着弥赛亚的圣杯，希贝尔才恍然惊觉了过来，脸上竟不知不觉间已经布满了泪痕。
那分外美好的回忆，伴随着伊芙的逝去，宛若最锋利的刃，深深地刺痛了希贝尔。
直到此刻，希贝尔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在乎她。
不过得到圣杯的喜悦很快就冲淡了悲伤，她凝望着圣杯，那柔和的金色光晕，让希贝尔感到痴迷与沉醉。
一想到能够有再一次选择的权力，她就把伊芙忘在了脑后。
正在这瞬间，一道剑气闪过，在希贝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切断了她右手小臂。
圣杯坠落而下，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你果然没有身为王的气量，你太让我失望了，希贝尔。”
希贝尔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所见到的是正徐徐收剑的中年骑士。
他的脸上，是愤怒还有深深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