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莲花楼15
“你师兄怎么了？他怎么会死，他不是说相夷你生死难料吗？”
芩婆感到了不对劲，连忙追问道。
“师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金鸳盟约战东海吗？”
李相夷脸色惨淡，他苦笑道：“因为有人说师兄死在了金鸳盟的手中，但师娘你说师兄在我去东海后来见了师父……”
芩婆也想明白了，她气愤地拍了下桌子，说道：“那老头子成了这般是内力枯竭所致，单孤刀他该死！”
“师娘，都是徒儿不肖，连累师父还为我忧心，造成这般境地。”
“相夷，这和你没关系，若不是单孤刀居心叵测，老头子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芩婆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徒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安慰道。
“师娘，我可以带阿颜去看看师父吗？”
“哦，我都差点忘了，阿颜这孩子是有名的神医，我带你们去看看老头子吧。也多亏了你给的玉莲，老头子才保住一命。”
“能帮到您二老，玉莲也算是没用错地方。”
芩婆带着二人来到漆木山住的地方，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因为内力枯竭，脸上老态十分明显。
李相夷看着悄无声息躺在床上的师父，浑身颤抖着，跪倒在漆木山的床前。
“师父，不孝徒儿李相夷来看您了。”
记忆中的师父，爱喝酒，喝完酒经常和师娘吵架，是个精神气十足的老头，会考校自己，会骂自己臭小子……
李相夷低垂着头，地上落下了几滴水意。
楚颜伸出手给漆木山把脉，原本因心急走火入魔，运岔了气，受到真气反噬。
这种情况应静心调养些时日也就好了，但他却将功力尽数传给他人，导致自己内力枯竭，呈干枯油尽之象。
好在玉莲他带在身上，保住了心脉无虞，楚颜微微松了口气。
好在能救得回来，不然相夷怕是不肯原谅他自己了。
“相夷，你先起来，我给前辈施个针，我写个方子，你把我药箱拿来，里面药材齐全，按照药方熬药来。”
“好，我这就去。”
李相夷施展轻功飞快地跑下山，将楚颜的药箱和工具拎了回来。
楚颜在漆木山的周身大穴扎满了金针，让芩婆将漆木山扶起来做好后，双掌贴在后背给他传输了一刻钟的真气。
漆木山枯败的脸逐渐有了血色，李相夷紧张地看向两人，等待着结果。
“好了，这药喝个三天，每天喝个三次，前辈应该也就能醒来。只是，没有内力护体，以后身体得悉心照料着。”
“我搬回来照顾他，若是我和你师父没有吵架分居，单孤刀也不会轻易得逞。”
芩婆也有些自责，她谢过楚颜，让李相夷带着楚颜回屋好好歇息，漆木山她来照顾。
两人走在安静地走在路上，李相夷拉过楚颜的手，向她传着扬州慢的真气。
“阿颜，我带你回屋好好休息，这些天你为我奔波劳累，以后换我护你。”
李相夷目光心疼地看向楚颜眼底的一抹青色，温声说道。
“好，但既然单孤刀假死脱身，定然有所谋划，我们先去他的房间看看有无线索，也好早日理清真相。”
李相夷也不明白，好好的师兄为何假死骗自己死了，还害的师父至今躺在床上。
他带着楚颜推开了单孤刀的屋子。
推开房门，光线透过窗子洒了进来，屋内的点点灰尘在阳光下漂浮，通了会风，两人才进去。
床上是叠的整齐，干净的被褥，一看就知道有人定期打扫，看到这，李相夷心中更是不解。
师父师娘对他们恩同再造，师兄他怎能害得师父到如此境地？
楚颜倒是没有李相夷心中复杂的情感，她四处打量，这屋子内放的东西不多，很好找。
楚颜从房里很快找出了两个盒子，一打开，一个里面全是被折成两段的兵器，有木制的，玉石做的，还刻着“赠师兄”的字样，楚颜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看向身侧的李相夷，他双目微红，有些不敢置信，他的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兵器下面刻着的自己名字。
他上前将那些幼时当作珍宝一样送给师兄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他牢牢地盯着箱底用力刻着的李相夷，箱底划满了他的名字，每个名字上都有一道叉。
李相夷仿佛能看到单孤刀一笔一笔刻下自己名字的痛恨和不满，他的心绪起伏过大，眼底一片赤红，眉间皱起，手中的箱子“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那些残破的兵器撒落一地，如同李相夷此刻破碎的心。
那字迹，从不成熟的歪歪扭扭，到后来的工整，不变的是那能透出当事人的心绪，嫉恨，不甘，和疯狂。
楚颜握住李相夷微凉的手，担忧地看着他，李相夷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眼底的受伤直达心底。
“相夷……”
“阿颜，陪我出去走走吧。”
李相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房间，楚颜将另一个小盒子放在床边，打算回来再看，就追着李相夷的脚步离去。
李相夷一步一步地走着，云隐山到处都是他幼时的痕迹，他能听到楚颜的脚步声，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到一片竹林，他坐下来，和楚颜说道：“我和师兄如手足，我纵然以为是理念不同，也不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情感。却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恨我。”
楚颜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听着李相夷心中的不解、困惑和悲伤。
“阿颜，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啊？
师兄于我，如兄长，他曾待我那般好，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视我为眼中钉，假死做局骗我，谋害师父。
四顾门的那些兄弟，我们也曾志同道合，如今却分崩离析。
我在出事后回过四顾门，听到的却都是埋怨指责，连找都没找我，就认定我死了。真是可笑。”
李相夷嗤笑道，看着自己幼时习武的竹林，眼底一片苍凉。
“相夷，你问心有愧吗？”
“阿颜？”
李相夷疑惑地看着她，清丽的容颜上写满了认真，他怔怔地看着她。
“那你后悔曾经信任他们，全心全意地对待他们好吗？”
见李相夷不答，楚颜接着问道。
“不后悔，认识他们的时候，大家都很好。”
李相夷想起了过去，他们之间是有过美好的时光和回忆的，那是可真好啊！
“那你以后遇到了好友，会因为现在的遭到的背叛，而不再信任新的朋友吗？”
楚颜看向陷入了回忆中的李相夷，淡淡一笑，轻声说道。
“你看，相夷，答案是都不会。”
“难道你要怪自己不该这般出色耀眼吗？”
“都说江山代有人才出，江湖亦是如此，没有了你，还有许多天骄会横空出世。
若是他们顾忌所有的天才，那干脆早死早投胎，说不定下一世，自己还能投个好胎，有个好资质？”
楚颜眼中充满了嘲讽，一点也不客气地辛辣讽刺。
“人生就是这般残酷的，每个人的天资、资质都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的，但他们能决定的，是遇见如你一般的天才应该如何做？
是奋起直追，还是阴暗扭曲如虫蚁，只能在背后伤人，满足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
但人一生无法得到的东西何其多，与其去嫉妒他人拥有的不如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情。”
说着，楚颜有些调侃地看向李相夷，问道。
“就像你，相夷，你能说自己无所不能，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吗？”
“阿颜，我又不是神，李相夷只是一个普通人。”
李相夷无奈地笑了笑，坦然地说道。
“是啊，你又不是神，更何况神也不是万能的。
就像你医术不好，只会治一些跌打扭伤，你的厨艺也不是特别好，你有时候也不是很聪明……”
“阿颜，你这般说……我感觉自己还有许多地方需要长进的。”
李相夷听着楚颜口中明明说着数落他的话，心中却逐渐温暖起来。
“是啊，人人皆有所长，皆有所短。
他们总盯着自己的短处，能不疯狂地嫉妒你吗？
论武学，你是当世第一，和你比这个，不是自取其辱吗？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四顾门也不需要每个人都如你这般，也要生计，需要管理，需要的人才可多了。
可人都盯着那一亩三分地，可不得嫉妒你，恨不得你这个挡住他们光芒的太阳早早陨落，让他们也发发光？”
楚颜嗤笑，她闭上眼睛听着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心中只有天地浩大，人生无羁。
良久，她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李相夷迷茫逐渐散去的眼睛，对着他肯定道。
“相夷，我为你有这般天资感到庆幸，因为你有强大的力量，却能用于正道，能想到那些底层受磨难的百姓。
不是所有人拥有强大的力量都会去保护弱者的，他们有的会利用力量去欺压比自己弱小的人，去滥用自己的力量。
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这话可不是对人人都适用的，而我相信，李相夷，就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李相夷感受着楚颜话中对他的肯定和自信，心中如火山口的温泉，汩汩地向外冒着热气，温暖他冰凉的四肢和略感寒意的心。
最后，楚颜起身，总结归纳道：“你只要对得起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至于旁的那些人那些事，我只能说，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当然啦，你肯定是做不到啦，所以你就只能看着我逍遥自在，快意江湖了 。”
李相夷听着楚颜又一次打破温和的面具，说着那听起来有些惊世骇俗的话，他爽朗地笑出声。
阴翳低沉的心像是被阿颜用蛮力凿开了裂缝，阳光照进了他的心。
仿佛他每一次要沉入深渊之时，永远有一双牢牢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回人间。
“阿颜，我们明明差不多大，为何感觉你却如此通透？”
李相夷笑着问道。
“因为我活的久啊，见识的多了，自然也不奇怪了？”
“你呀，竟会唬我。”李相夷笑笑，没放在心上，他以为是楚颜游历山河，四处义诊，见到的人多的结果。
还在心中思量，此间事了，他得多跟在阿颜身后学着点。
李相夷眉眼变得柔和，身上晦暗的气息逐渐消散，他牢牢握紧楚颜的手，汲取着她身上传来的暖意。
“阿颜！”
“嗯？”
“等师父醒了，我们就成亲吧！”
“好啊！那你可得好好准备喽，能娶到我，你真是赚大了！”
“是啊。”
是啊，我真是赚大了。
我何其有幸，能得神明眷顾，能拥太阳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