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谁的爱意
“我回来了宝贝。”
祁芯刷脸入门，迎面扑来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劲风掠过，“黑漆漆的不明生物”停在离她一拳头的距离。
克诺拦下了晶棉块的‘突袭’。
【坏克诺！！放开瓦！！呜呜呜呜呜麻麻！！麻麻！！坏克诺抓得人家好疼呜呜呜呜呜】
“克诺，乖，把小水晶给我吧。”祁芯伸手，她身后的男人垂下眼，松开了晶棉块，没了限制的星云团被许久不见的母亲接入怀中，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麻麻，您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呜瓦还以为是小水晶太弱了，麻麻不要小水晶呜呜呜呜呜】
祁芯哭笑不得，轻轻揉了揉极具弹性的云团子，哄道：“怎么会呢，妈妈怎么会舍得丢下我们家乖乖呢，不哭哦不哭，妈妈最爱宝宝啦，乖哦~”
她捧起星云团，温柔地落下一个吻。
星云团：！！！
星云团：▽
通体似浩瀚星空的云团逐渐变成玫红色，整个团子周围不断冒出粉红泡泡，把祁芯逗笑了。
她点了下星云团，继而抬眼，看向趴在桌上的蜘蛛。
“妈……咪……”
它的声音很微弱，像是睡梦中的呓语，带着深深的眷恋和思念。
祁芯皱起眉头，快步来到蜘蛛面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蜘蛛闭着眼睛，小小的口器一张一开，仿佛在做一场很折磨却又醒不来的噩梦，绝望又无助。
“……妈咪……”
听见它执念式的呢喃，祁芯心头一紧，摸着它的脑袋，指腹在它额间来回摩挲。
“宝贝…妈妈在呢，乖宝，你怎么了？”
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蝴珠疲惫的睁开眼，又蓦然闭上。
“……妈……咪？”它的声音微弱，几乎是用气在发音，非常低，低到祁芯差点没听见。
祁芯心疼坏了，把晶棉块放头顶，双手捧起黑糊糊的小蜘蛛，问道：“小蝴珠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虚弱？”
站在门口的男人没有说话，星云团还处在迷糊状态，只有粗壮了不少的盆景解答她的疑惑。
叶灵枝说：“妈妈，蝴珠这几天为了克制自己的暴躁，以及，她严重的失眠症，利用晶棉块的反弹攻击自己的精神网，伤害本源来发泄精力和痛苦。所以才会这么虚弱。晶棉块也很难过，它有些控制不了本源，膨胀到极致又硬生生缩回去，还吃了好几道精神污染。”
“我们因为您失踪而不能去寻找您的急切暴躁，以及，害怕担心您，没有您在身边的痛苦。”
“妈妈，您终于，回来了。”
它的语气轻描淡写，全然不提自己在发现母亲失踪后的恐惧、被蝴珠无差别的波及、晶棉块一天天的质问，以及这些天不比其他怪物还痛苦的心境。
需要安抚的孩子已经够多了，它不想母亲劳神费心，少它一个没关系。
但是——
它的母亲弯下腰抱住了它。
“！！！”
独属少女的清冷气息像淅淅沥沥的雨滴，侵袭了盆景的每片树叶。
“对不起，宝贝…让你们等这么久……”少女一手托着蜘蛛贴在心口，另一只手穿过树枝虚虚摸着枝干。“谢谢榕榕替我照顾好榕榕自己还有蝴珠小水晶克诺，妈妈回来了，不会再让你们等了。”
盆景微不可察颤抖了下，粗壮的枝条不断生长、变大，迅速变成纵横交错，状似人手的形状后，拢住它的母亲。
“……妈妈……”母亲的爱意如同暖阳，一寸寸驱散着湿冷的阴霾。
多么美好温馨的一幕。
与他无关。
克诺攥紧了掌心，心脏处好似被人用发锈的钝刀一块一块切下，血肉模糊。
他果然还是忍受不了母亲会被其他怪物分走注意。
一直关在心底最深处的阴暗念头悄然浮现。
【妈妈只有我，该多好。】
就像他在外面寻找母亲时，梦境给予他的自欺欺人。
祁芯并不知道，原先是弃猫效应的克诺，已经有了戒断反应。
虚假的幻想因完全相反的一幕，而全然崩塌，也因此，松懈了最大逆不道的想法的压制。
【好想把她关起来。】
【好想她永远属于我。】
【其他人都消失，只有她和我……】
【芯芯……我的……芯芯……】
血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流淌循环，他低垂的眼中满是炽热与疯狂。
“克诺呀，乖宝！”只那瞬间，所有肆意妄为，猖獗如野草般疯长的念头蓦然消散。
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呼唤，他便溃不成军。
“妈妈，”他嘴角弯了弯，快步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祁芯没有发现她面前笑得温文尔雅的男人，前一秒在想多危险的事，她捧起处在沉睡状态的蜘蛛，问道：“榕榕不能探测蝴珠的精神网状态，你能感知一下吗？”
克诺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没问题，妈妈。”他冷冷打量了一番趴在少女手中碍眼的蜘蛛，伸出指节，碰上蝴珠的脑袋。
辽阔无垠的水底世界漆黑一片，只有破破烂烂的雪白蛛网覆盖着贫瘠的湿地，但因为损坏程度极高，零零碎碎的片块撕裂堆叠，像白色的浮藻，看着就恶心。
没救了，可以埋了。
克诺毫不留情给她判死刑，刚要退出她的精神网，一团微小的蛛网残渣经过他面前，他只粗略一扫，便皱起眉头。
小小的蛛丝碎屑缺了几个角，但还是能看清丝线编织而成的内容。
——祁芯。
他的意识慢慢下沉，最终停在了那破烂大网的上方。
偌大的蛛网好似连着心脏的巨大血管，盘根错节深深扎进地表，像是有呼吸那般微弱地浮动。最令人新奇的是，这些堪比轨道的蛛网，细看下，全是蛛丝交织的小字。
【母亲】
【祁芯】
【妈咪】
克诺收回了意识，面对母亲忧虑的眼神，他扯了下唇角，说：“还有救，妈妈。”
如愿见到少女双眼发亮，他放柔了声音，眉眼间的郁色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宁静的状态。
他终究不舍得让母亲哭泣。
“叶灵枝的内部可以治疗温养她，不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如果要快一些，把晶棉块也一起送过去，让晶棉块给叶灵枝增幅，能大大减少一段时间。”
“而且，晶棉块也受伤了，就更要去叶灵枝那疗伤了。”
还不得炸毛的星云团出声反对，昏昏沉沉的蝴珠趁着仅存的意识咬紧牙关开口。
“我、我不要离开妈咪……妈…咪、不要……丢下、蝴珠……好不、好……求您了……”
祁芯抿紧嘴，脸上的表情难过得要死，克诺垂眸，从口袋里掏出了最初戴着，怕自己情绪外泄进而影响到祁芯的眼罩。
他看见她难受伤心，他也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失控影响到她，他不会原谅自己。
“妈妈不舍得蝴珠也没有办法，她下手太狠，直接攻击本源。只是短暂的离别，等伤好了，她就能恢复之前活蹦乱跳的样子。”
“没有其他办法吗？”祁芯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点出来！！”
克诺指尖微动，迅速抽走她的自厌情绪，趴在她头顶上的星云团飞下来蹭蹭她的脸颊，叶灵枝伸出棕色的枝干碰了下她的脑袋。他们都在安慰她。
“妈妈，您没有错，您很厉害了。”叶灵枝顿了下。“您应该是被扯入了副本里吧，所以我感知不到您的存在。您很好很好很好，您很厉害，您没有任何错啊。”
克诺凝住嘴角的笑，表情稍微变了下。他想起那个该死的家伙。
星云团赶忙上下摇晃自己，【麻麻是最好的！！麻麻没有错！！任何东西错了麻麻都没有错！！】
怪物嘴笨，祂们的话术生硬无比，不知道有什么漂亮话，只能笨拙地重复着母亲没有错，母亲最好。
这也够了。
祁芯知道祂们在安慰自己，看着他们焦急的模样，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猛然间，她想起了幻汝玉。
那可能是个办法……
祁芯对着星云团说道：“小水晶乖乖，待在这边休息，妈妈等会过来。”扭头又嘱咐克诺和叶灵枝等自己一会，她想带着蝴珠去洗漱。
克诺不解，但被叶灵枝拦下，也就由着她去了。
祁芯进入洗手间后，房内的氛围瞬间沉寂下来。
绿发男人切回本来模样，一双锐利的鹰眼盯上了盆景。
“妈妈被拉入副本，你知道，但你不说？”他开始秋后算账。
叶灵枝语气平淡解释道：“原先我也不太确定，但妈妈回来后，我似乎在她身上感知到了世界规则的气息。”
“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让你们直接去撕裂副本。这里是y国，不确定那条龙在不在这里，但如果被人类发现妈妈的存在，以我们的实力，对付得了那条龙吗？只会将妈妈置身于最危险的境地。”
晶棉块嘟囔：【可是麻麻在副本里出事了怎么办？！你怎么一点都不重视麻麻的安全！！】
叶灵枝干涩地说：“我相信妈妈，妈妈很厉害，我相信妈妈少了我们，也能自保。妈妈不是什么脆弱的花瓶，只是我们一厢情愿觉得妈妈需要我们的呵护。”
确实。实际上，是祂们不能没有妈妈，是祂们在被妈妈庇护着。
默不作声的克诺忽然开口。
“我想要力量。”克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了一声。“我太弱了，无法保护妈妈，还要因为，别人强大，自身弱小，而怕连累妈妈，一直畏畏缩缩着。”
“如果，我能吃了那条龙。”
“那我就是最强的。”
鹰头怪物咧开嘴，眼神阴鸷渗人，旁边的星云团被他这副模样吓到，忍不住卷缩自己的体型，减弱存在感。
qaq怎、怎么突然疯了一个？
叶灵枝抖了抖枝干，开口劝他：“你打不过他，克诺。哪怕他现在封印了自己的所有力量和怪物天赋，你也打不过他。他毕竟是”“没关系。”克诺毫不犹豫打断她。
他说：“你所拥有的力量无法成为真理时，知识会为你开辟另一道捷径。”
小树一激灵，克诺现在的表情太吓人了，她整个分身的叶子都立了起来，她不想跟他继续聊下去了，但她得搞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你的计划？”
男人玩起了卡牌。完美洗牌、单手回切、压力回扇……不重样的花切在他手中一一展现，这是他专门学习的卡牌魔术，却因为害怕见到母亲失望的表情而一直不敢在他的母亲面前表演。
“克诺，你在想什么？”他越是沉默，叶灵枝就越是害怕。
克诺竖起食指抵住嘴，示意她安静。“你太大声了，不要吵到妈妈洗漱。人类很爱说一句谚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是打不过那个畜生，但是，”他话锋一转，半眯起眼，嘴角勾起疯狂的弧度。“那个雾不是蠢蠢欲动吗？他们俩个打起来，两败俱伤，我再吃了虚弱的他们，不仅能获得两份力量。”
他抬头，目光触及洗浴间的片刻，冰冷的杀意瞬间退散，化作一滩春水缱绻，爱意漾开，他笑得人畜无害，温柔地说出他的真实目的：“还能除掉两个会分走妈妈注意的东西。”
“你怎么……”变得这么偏激？
叶灵枝下半段的话消失在空中，因为——克诺说了不得了的情报。
……
卫生间
祁芯尝试用自己的能力来确定心中的答案。
“我想要一本答案之书，能回答我任何问题，无所不知的书。”
没有反应。
她咬咬牙，改了点要求：“我想要一本只能回答是或否的答案之书，能给出我最准确的对错。”
一本鎏金书封的袖珍书凭空出现在洗手台上。
比她手掌还要小巧的程度，里面就三页带了点厚度的纸，翻开的内页是竖排的四个字“答案之书”，第二页中间是一个粗体黑字的“是”，第三页则是粗体红色的“否”。
她一只手小心翼翼托着蝴珠，另一只放着《答案之书》的手端平。
祁芯定下心，认真注视着《答案之书》，说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的心头血对怪物们是否为大补？”
她想起她和幻汝玉的初见以及当时提及心头血的状况。
她是他们的造物主啊，造物主对造物，怎么会没有任何加成？
《答案之书》自行翻页，略过第一页，停在了“是”的第二页上。
少女莞尔，镜中清晰地倒映出她恍若月牙的弯弯眉眼，琉璃似的双眸闪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宝宝乖乖，别怕，不会跟妈妈分开的。”她低下头，额头贴着小蜘蛛的脑袋，轻声说道。
失去意识的蝴珠像是感应到什么，虚弱地呢喃。
“……妈……咪……”
混沌的空间冰冷压抑，蝴珠无意识游离在第四维度与她的精神网中。
忽然，寂寥无声的世界好像落进一滴水，接着又是一滴，一滴，水声响了五次，凉意也逐渐消退，慢慢有了暖意。
隐约间，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宝宝……要好起来啊……”
“……不够…xue…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