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咬
坐在自己院中,苏缨还能听到一墙之隔的沈春琴在如何命令人归置东西。
她终究是没能将沈春琴给赶出府去。并非是这满府的侍卫不听她的话,而是沈春琴拿出皇后手谕,便是谁也奈何不得。
苏缨只能让开,看着她堂而皇之的住进晏濯安的院子。
“姑娘,这沈小姐也太厚颜无耻,哪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这般住进男子屋中。”红杏比她还生气,低声的骂道。
方才的那阵恼意已经散去,苏缨听完,还能笑着调侃,“我当时不也是被没名没份的送进了太子府?”
“这哪能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规矩都是由上位者制定,皇后与沈家非要沈春琴做太子妃,她这般行为就非但不会是无颜无耻,反而将是真情佳话。
说话间,外面的聒噪声突然都停了下来。
“是殿下回来了!”
沉下去的心莫名提起来一些,苏缨带着红杏赶过去,迎面就撞见了晏濯安与沈春琴相对而立,似是刚说了什么。
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赶人,甚至平静的神情好似和面对她时也差不了太多。苏缨生生收住脚,远远往着那边看。
“姑娘,怎么不上前?”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动,眼看着太子殿下都要跟着沈小姐进屋去了,红杏忍不住小声的催促。
苏缨却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转过了身,低头咬了咬唇,她抬脚回去。
是殿下太好,所以让她也生出了僭越的心思,忘记了自己与他只是一纸约定,忘记了自己与他原本是云泥之别,更忘记了她只是暂住于此。
“姑娘……”红杏面有憾色,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叹。
苏缨脚步没停,回头对她笑笑。“殿下既然接受了,我们还置喙什么。”
她没有难过,只是一直与沈春琴不合而已。
好似哄好了自己,苏缨回了院子就把自己安排的很忙。娘亲的衣服都已经补好了,她要全部熨烫一遍。还有新做好夏日的衣裙,她得都试一遍,还有……
太阳西悬之时,整个大地都笼罩着一层暖光之中,树木都像是披了一层橙黄色的纱。
卓公公从外而来,踩着明暗交接的台阶,“苏娘子,殿下命人将晚膳摆到了正厅,请您过去。”
苏缨正收拾着晒好的书,她从窗中探出头来,脸上笑意一如往常。“公公,我午间积食,不想再用了。”
“那可需唤太医开些健脾胃的方子?”
摇头笑拒了他的好意,苏缨目送着他离开,重新摆弄书本。只一直垂着眼,让红杏都看不出她的神色。
等把所有的书本归置好,又洗去一下午热出的汗时,天上的星子都亮了。苏缨穿着单薄的衣衫,突然就有了赏星的雅兴,她坐在屋檐下,命人将整院的灯都熄了,随后把红杏在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夜风袭袭,送来不知名的花香,苏缨仰着头看星空,突然就想起来那个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的传说。
她支着下巴,猜娘亲与祖母会是那颗,苏缨自顾自的选中了两颗最大最亮的星星,心里面冲她们絮絮叨叨。心情渐平静下来后,又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幼稚可笑。
世上那么多的亡人,凭什么最好的两颗是她的,苏缨扑哧一声笑开。
“你便这么开心?”
晏濯安的声音便在此刻横空插了出来,他不知是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的树下,夜色照不明他的神情。
陡然被惊到,苏缨下意识往后仰去,忘了她此刻正背靠门扇坐着,门被哐啷一声撞开。
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苏缨局促的拢起耳边头发,“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往前走了两步,晏濯安靠近她一些,黑沉的眸子更显浓郁,他夜视倒是不错,视线将她紧紧笼罩住,就像是大型动物盯住了猎物。
没来由的心惊,苏缨赶忙转身回去,噗的一声先点燃火折子,烛台亮起。
她端着蜡烛又回到了门边,一点微光,足以照亮晏濯安的脸庞。
他似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眯了眯眼,适应后睁开,眼底神色一如平日里的温和浅淡。
那些未明的东西像是他脚下的影子,极速缩成了黝黑的一团阴影,不引人注意的,悄无声息的蜷缩藏匿。
“深夜叨扰。”晏濯安勾起两侧的嘴角,唇红齿白,惊艳得如同鬼魅,“苏小姐,我今日需与你同眠。”
自他出现就乱跳的心,此刻跳动的更不受控,苏缨呆呆张唇。“殿下说什么?”
“沈春琴在府。”他平淡的补了一句。
四溢的神思立刻被苏缨抓了回来,她惊觉回身,“殿下请进。”
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他们要对外扮作恩爱夫妻,只要殿下需要,她当然得配合。苏缨没有多问什么,将他迎进来后就点亮了所有的灯,随后又忙不迭的去煮水泡茶。
下人们都被她遣走了,这些事就只能苏缨自己做,他们谁都没有再传旁人。
茶香渐渐四溢,苏缨给他倒了一盏,顺势坐在他对面。
“多谢。”晏濯安接过,眼眸前探,“苏小姐不凉?”
莫名一低头,苏缨才想起自己只罩了单薄的衣服,系带也并不是那么紧。蹭的一下红了脸,苏缨仓促跑到屏风后面,去捞自己的外袍往身上裹。
再出来的时候,桌案上已经只有空茶盏,晏濯安已经自如的躺在了临窗的榻上。“我睡这就好。”
“这可不行的,殿下。”苏缨有些急,说出的话也就没多细思,“你我只是假扮的关系,殿下没必要过于照顾我而委屈自己。”
方微合上的双眼立刻睁开,晏濯安面无表情的看她许久,蓦然开口,“好,苏小姐。”
可话应着,他又躺得舒展了些,重新闭上眼。
搓了搓手掌,苏缨只好咬牙,去抱来自己的被子,弯腰给他盖。
女子馨香充盈鼻尖,晏濯安倏然睁眼,就与她四目相对。
那些来不及掩饰的浓重情绪扑面而来,仅一瞬就又被他压抑了下去,苏缨怔怔的丢下盖了一半的被子。“殿下好眠。”
同手同脚的回了自己的床上,苏缨把自己埋进新的一床被子中,连衣服都忘了宽。
有人起身,吹灭了一室的蜡烛,夜色深深。
那道呼吸清清浅浅,却不容忽视,苏缨不知道睁眼看着床顶多久,才总算有了困意。
迷迷糊糊将要陷入睡眠的时刻,苏缨突然手脚抽动,她惊醒过来,就听到不远处有呼吸粗重的梦呓。
“殿下?”没人回应她的呼唤,苏缨皱眉推开被子,鞋都没穿好就急急奔到了榻边。
借着窗中透出来星光,苏缨看到殿下满头大汗,眉心紧锁,似是呢喃着什么。
试图听清楚,苏缨就倾身靠近他一些。
“为何要杀我?”
“为何一定要我死?”
模糊不清的呓语,苏缨听清楚后,反而放松了些。自然不会有人想害这般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他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于是苏缨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殿下,那只是梦。”
他的身体还在战栗,苏缨声音越发轻和,唱起儿时母亲哄她的歌谣。果真起了效,见他好似逐渐平复了下来,苏缨抽回手又为他拉了拉被角。
打了个困倦的哈欠,苏缨想起身回去,却发现一只手被牢牢的抓住。
她错愕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殿下……啊!”
晏濯安拉着她的手骤然用力,苏缨失了平衡,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跌去。接着有只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她被带着一个翻身。
再一睁眼,她就被晏濯安压在身下,被子卷作一团硌在她小腹上。再细瞧殿下的眼睛,分明是涣散无神的,他还是在梦中。
忆起这种症状约莫叫梦游之症,苏缨还在纠结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他的面庞突然凑近。
密密麻麻的噬咬从唇角挪到了唇中央,他放肆的使用牙齿,咬破的地方冒了血,他却好似更为兴奋,□□着细小的伤口,像是要压出更多的血。
苏缨的手还僵僵的搭在他的肩上,掌下传来他贲张的颤动。
她后知后觉的被疼出了泪,下一口撕咬就落在了她的眼尾。
却又意外的收了力气。
晏濯安的呼吸抵在她的睫毛上,苏缨只能颤抖着闭上眼,下一瞬就感觉他将脸颊贴在了她的脖颈上。
“不要杀我。”
那些没有吞咽下去的喘息,让他的声音犹如哽咽,苏缨原本恢复了力气要推搡他的动作,就莫名变成了环抱住他的安抚。
“殿下,没事了,都没事了。”
他终于卸了浑身的力气,迷茫的眼合上,乖顺的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呼吸渐趋平稳。
等了许久才确信他真的睡安稳了,苏缨抿唇就被疼得一皱眉,用力的推他翻回身,她才终于重获自由。潦草的把被子给他盖上,苏缨几乎是逃回了她的床上。
硬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苏缨安安静静地强迫她睡去。
相隔不远的软榻上,晏濯安无声的睁开眼,神色清明。他只是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血迹,就注视着她朦胧的背影,一手拉住了被角,一手往里探去。
夜露深重,花香更浓,躲在暗处的蜘蛛爬出来,享用困于蛛网上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