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左10
待席瑄给他们讲完题目,许左左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脖子,抬起头才发现班里的同学几乎都走光了,刚刚想着黎远星他们应该会先回去,就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们之间很少叫大名,基本上对方说一句就知道在跟自己说话。
可能是等急了吧,许左左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望过去以示自己听见了,跟三人告别后跑到黎远星身边咧开嘴:“黎远星,我们走吧!”
她也故意喊了他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跟他对称了似的,不过这样的小细节许左左没有太在意。
她乖乖地跟着黎远星在走廊走着,路过办公室探头一看,连老师都不在,看来真的是有点晚了。
太阳仍旧悬挂于天边,温度依旧炽热,许左左忍不住从书包里掏出了小风扇吹着,舒服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下着楼的黎远星突然停住脚步,许左左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他的脊背,最后还是堪堪在与他隔着一层台阶处及时刹住。
再抬起头,黎远星已经转过身来,微微仰视着她,神情就像仰望着什么一般奇怪,许左左看不懂他眸中的情绪,只感觉自己的脸又要烧起来了。
“以后不懂的题目可以来问我……”黎远星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才说出这半句话,省略的部分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风扇的凉风拂动着少女额头的刘海,她羽睫微颤,下意识躲避着他的目光:“可是我们不是一个班的。”
黎远星闻言勾起了唇,明明是一个笑,许左左却莫名觉得他有些沮丧,再开口的语气却还是淡淡的,让人找不出一丝漏洞:“我说的是晚上写作业,要是不懂就问我。”
许左左盯着他颊侧的两个小涡,她好久没有看到他笑起来时的酒窝了,可得好好看两眼,听见他解释的话,她乖乖地应下:“好的。”
于是一直走到楼梯下与唐圆和蒋琨宵汇合,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蒋琨宵小心翼翼地看着气氛诡异的二人,最后还是决定悄悄凑近黎远星:“黎哥你没事吧?刚刚你去找左姐那架势,我以为你俩打起来了呢。”
“宵子你为什么问他有没有事?”耳尖的许左左不爽地质问蒋琨宵,“我一介弱女子你怎么不关心关心?”
蒋琨宵沉默地看了一眼他眼里“身强体壮”的许左左,后者恼了,追出校门就要揍他一顿。
“诶诶诶,打我可以!别碰我书包!”打闹中,见许左左身首要拽他书包,蒋琨宵这才想起来什么,他急得赶紧把书包摘下来背到前面。
许左左好奇了:“你这也不是新书包啊,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没啥,”蒋琨宵支支吾吾,看到唐圆走了过来才从包里把那宝贝拿出来递到她面前,还很郑重地道,“唐圆,这幅画送给你。”
“别生我的气,我再也不打架了。”
唐圆有点诧异地接过纸张展开,只见上面用铅笔画了一个她认真写题的肖像,眉眼间的秀丽温婉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哇,真像。”许左左凑过去,在看到画像后情不自禁地夸赞道。
待许左左和黎远星都看过这幅画,唐圆才小心翼翼地卷好,然后看向蒋琨宵,眉眼弯弯:“我没生气呀,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我不生气。”
“但是打架是不对的,下次不许了。”
“啊,真的吗?!”蒋琨宵手足无措地挠挠头,“我以为你生气了就……”
“我很喜欢,”唐圆抱着那一卷画,认真地朝他道谢,“谢谢你,蒋琨宵。”
“不客气,哈哈哈,闹乌龙了。”唐圆的目光真诚得灼人,蒋琨宵不敢正视她,尴尬地笑着走得飞快。
也只有短跑健将许左左能追上他了,见他脸颊通红还要调侃道:“宵子你竟然会画画,怎么没给我画呀?”
“我哪敢给你画……”蒋琨宵步伐放慢,插着兜瞧了她一眼,嗫嚅道。
“嘿你,怎么就不敢了?”
……
两人笑闹着走在前头,后面的二人则十分安静,只是在打过招呼后走着,唐圆在前,黎远星在最后。
安静归安静,在看向前面两人的时候,二人的脸上都不自主地浮现笑容。
-
黎远星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所以头一天的作业由小组长收齐交给他送去老师办公室。
单手抱着全班人的数学作业,另一只手曲起敲了敲门,在得到老师的回应后,黎远星走进办公室。
直直地撞进他眼睛里的是许左左和一个男生并肩站在老师的桌子前,微俯下身子似乎在问题目。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只有咫尺,似乎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但两人却没有关心这个,他们只是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讲解过程和思路。
望着少女专注的侧颜,黎远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作业交给老师后离开办公室的,只是在放下作业抬眸的瞬间,对上了少女看过来的眼睛。
那是一双纯粹的瞳眸,不掺一丝杂质。
与自己满眼的妄念不同,于是黎远星赶紧敛着眉眼迅速离开。
走出办公室,绵细的小雨斜斜地穿过走廊没有遮挡的空间扑在黎远星脸上,令他稍稍清醒些许,冷静下来后,他才坐在座位上开始正视自己。
纵然自己的妄念龌龊,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去想。
他们只是同学……
对吧?
“黎远星同学,”如黄鹂般婉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见少年抬眸看过来,女生脸颊微红,但还是关心地问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对于其他人,黎远星的态度一向都是礼貌而疏离的,这次他却有些失了仪态,冷淡地回道:“没有。”
见少年态度漠然,陈蓉也没有放弃的意味,而是继续道:“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讲哦,我是心理委员。”
见面前的女生依依不饶,黎远星也调整好心理,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疏离:“不用了,谢谢你。”
陈蓉知道要拿下这个男生就得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她面上也没有难堪的意味,而是甜美地笑了笑,留下一句“好的,总之有问题可以来找我”后就施施然离开了。
黎远星没在意,低头继续看书,很快就将女生的话甩到脑后。
而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男生愤愤然看着这边,他的同桌调侃道:“诶那不是你女神吗,怎么巴巴地赶上去讨好数学课代表啊?”
周明闻言赶紧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回道:“说不定是有题目要问呢。”
“哦~”
-
回到教室,因为今天下雨,所以课间操的半个钟对补觉的同学们来说十分充沛,目前离上课大概还有十分钟。
钟婷清和李松也补足了睡眠,前者缠着许左左道:“老师怎么说,快给我讲讲!”
许左左的神色有些蔫蔫的:“让席瑄给你们讲吧,我先补个觉。”
见她像是疲乏困倦的模样,钟婷清也善解人意地放过她,转过头去跟李松一起听席瑄的讲解。
趴在课桌上的许左左却睁着眼睛,她想起刚才碰见的黎远星。
当时她听完题目道谢完,随意地抬起头准备离开,却对上了少年的眼睛,想着他复杂的眼神,没有读懂的她怎么也睡不着。
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的情绪像什么呢,许左左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就像……
小时候她去乡下跟舅舅家的小狗玩,一人一狗离别时都十分不舍,那只小狗的眼睛湿漉漉的,倒像是被抛弃的受伤神色。
虽然黎远星的眼睛不是湿漉漉的,但其中蕴含的情绪却与那只小狗如出一辙。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难道是伯父伯母昨晚又加班又留他一个人在家了吗……许左左自以为自己猜得没错,然后就开始想该怎么让他高兴起来。
作为朋友,她有这个义务关心他的心理健康!
她突然直起身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幸亏旁边的钟婷清转过去了,不然准会被她吓一跳。
于是当天上午放学,趁着班主任拖堂而唐圆和蒋琨宵先行离去,没带伞的许左左顺势钻入黎远星的伞下,认真地看着他。
黎远星垂眼看她,想起来刚才她与那男生的距离似乎也是这么近,心中奇怪的情绪蔓延,他便欲抬眸不看她,却听身边人问:“黎远星同学,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觉得这番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不是重要的人说的话他从来不记。
难道仅仅那一眼,她就发现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了吗?
黎远星有些忐忑地想着,表面却淡定得很:“没有。”
许左左才不信呢,但她了解黎远星这人就是嘴硬,于是她准备慢慢开导他,但由于不怎么会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让人一听就知道目的:“哎呀你想,孩子总是要离开父母的,将来上大学他们又不可能跟着你去,你就权当作是提前上大学好了!”
“诶!”说着说着,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这样的话学习心态也会放平耶,多好!一举两得!”
她不会安慰人,话术笨拙而生硬,真诚的语气和明亮的双眸却让人下不去嘴吐槽。
黎远星没有打断她的话,即便她猜错了他也认真地听完,然后正想说什么,她又加了一句:“不用担心会孤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绵绵密密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一隙阳光破开厚重的云层洒在大地上,洒在黎远星的身上,他在此刻感受到了心脏的搏动,一下一下,清晰而热烈。
随后,他就听见自己的声音缓慢,带着一分固执:“好。”
下意识地,手中的伞也往她那边倾斜,即便右肩被淋湿些许也全然不在意。
冰凉通过肩部传输到大脑,脑海里的弦紧绷,令他一瞬间清醒过来,便知道此刻不是在做梦。
那就说好了,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