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婚
大婚这日,沈妙妙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们给她梳妆打扮,穿戴婚服。
她按照流程辞别父母亲长。先是苏太后,再是皇帝皇后。
沈妙妙瞧着这盛大而又熟悉的婚礼,顿觉这一世和上一世有所不同,但又有相同之处。
那时的她心中怀着期待,期待楚恒会待她好,会和她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可这辈子,她心中虽有期待,但却不是给楚恒的。
待行完这些繁文缛节后,便到了沈妙妙出宫的时辰。
皇家的婚礼庄重而不失喜庆,礼官们高声朗读祝贺之词,侍女们高撒花瓣。沈妙妙将绣有鸳鸯图案的金丝团扇高举在面前,由翠萍和雨露一左一右搀扶着踏上红毯。
礼乐声骤起,奉阳大公主,沈妙妙,出嫁了!
新娘子踩在柔软的红毯之上,身姿优雅,步步生莲,岂是美艳二字可以形容。
她的美早就是众所周知,可如今见她身着红嫁华服,头戴金冠,面施粉黛,还是让在场众人惊艳得直了眼睛。
其中,观礼的梅嫔叹了一声,和身旁站着的萧妃说。
“多美的姿色,可偏偏要嫁给楚家那个纨绔。也不知那楚恒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得这么个美人做娘子。”
礼乐声毕,刘皇后红了眼眶,忍不住唤了一声:“奉阳,母后希望你和驸马过的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听了这话,沈妙妙微愣。上辈子刘皇后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当时是这样说的。
“你嫁过去后,要好好和驸马过一辈子。”
那时刘皇后表情冷淡,语气没有丝毫感情。听着是母亲对女儿的教诲,实则是在暗示她识时务,不要做多余的事。
既然嫁给楚恒那就要认命,安安稳稳过下去。
她知道,皇后误会她站在苏太后那边,所以才会那般态度,那般言语。
但如今刘皇后没有误会她,只是单纯的送女儿出嫁。脱口而出的话带了温度,眼里的不舍也是真真切切。
沈妙妙也湿了眼眶,她知道自己是个养女,但心底也渴望过刘皇后的母爱。
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沈妙妙赶紧使劲儿眨眼睛,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突然,一直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妙妙,四哥送你出嫁。”
李秉文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听在耳中感觉无比地心安,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这一刻,仿佛上辈子的遗憾全都被填满。李晋这个做父亲的给她体面,赐她公主府。刘皇后这个做母亲的眼含热泪,语气中都是不舍。
她突然庆幸,自己能够重新活一遭。
吉时已到,沈妙妙被李秉文扶着上了花车。楚恒携楚家众人早就等在了宫门口,迎接奉阳大公主出嫁。
“微臣楚恒,恭迎奉阳殿下。”
楚恒的声音缓缓响起,随后便听到楚家众人接二连三行礼的声音。
沈妙妙轻轻应了一声,举扇的手一动未动。
记得上辈子,她被楚家众人迎亲的场面吓到,忍不住偏了团扇偷偷去瞧。楚恒身边的小厮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忙不迭去唤楚恒。
他们两人就这样看到了对方,四目相对。
那一幕正巧被人瞧了去,从那之后京城就有传言说,公主出嫁时偷看驸马,驸马也抬头偷看公主。这是心有灵犀,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后来,苏蓉进门,这传言就成了个笑话,成了她那四年中最大的羞辱。
沈妙妙拉回思绪,等着花车行驶去公主府。
冷不防的,她在街道边瞥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男子,那人身材高大,站在普通百姓中格外显眼。
她忍不住侧头看去,发现邵元拓站在人群中。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她。
一瞬间,沈妙妙平静跳动的心突然乱了节奏。想起百姓流传的那些讲究,若是大婚当日新人偷看对方,视线对上,那就是受老天祝福的一对儿。
上辈子楚恒是受人提醒,算不上心有灵犀。
不过这辈子,她当邵元拓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如今他们四目相对,算不算做是受老天祝福的一对儿呢?
他们两人也没互看多久,花车开始缓缓行驶,朝着公主府而去。
一路上,许多京城百姓围在街道两边看热闹。襄黎有一个习俗,那便是拦车讨喜钱。
普通人家没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有人拦车也不会太多,基本上都是相熟的人家,路上瞧热闹的也不好意思上前讨要。
可公主出嫁那就不同了,百姓们都围着看热闹,只要有一个上前讨要,其他人就跟着上前。襄黎每每有公主出嫁,都会引起混乱,送嫁之人不得撒钱清路。
算下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沈妙妙端坐在花车上,本以为这一世也会如上一世一样,百姓们热热闹闹地围上来讨喜钱引起骚乱,花车被堵在路上出不去,差点就错过了吉时。
但她想错了。
现下,百姓们并未一股脑的上前拦车,而是井然有序的三三两两结伴而来,讨了喜钱说了吉祥话后又迅速离开,随即便有下一波的人上前。
沈妙妙心中狐疑,她偏了偏团扇偷偷去瞧。发现百姓之中还有士兵的身影。士兵们在不吓到百姓,不影响婚礼的情况下,尽量维持秩序。
只是这些人的着装和京中的护卫不同,且都是些生面孔。沈妙妙的目光跟随一个士兵,发现他走到了邵元拓的跟前。
原来,那些士兵都是邵元拓的属下,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这一路走的缓慢,沈妙妙双手紧握团扇,目光始终追随着邵元拓的身影。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之外,与花车始终是并排前行。看着熟悉的那人,沈妙妙心中情绪异常纷杂。
这一刻她确信,邵元拓心中有她。但这份喜欢也仅仅是小小的萌芽,终究无法打败现实的枷锁。
她是奉阳大公主,是帝后立下的贤德招牌,是太后用来谋划的棋子。权势利益在前,想要从中寻出纯粹的感情,太难了。
邵元拓他怕,所以不敢触碰,也不敢要。
但他可以远远瞧着,默默守护,帮她清障,跟随花车为她送嫁。又如上辈那般,为她在楚家说话,为她寻来猫儿狗儿解闷。
上辈子他们都不够勇敢,那这辈子她打算勇敢一次。她会呵护这小小萌芽,为它浇水,为它施肥,等它长大。
正想着,喧闹声钻入耳中,噼里啪啦喜庆的鞭炮响起。回过神儿来,花车已经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翠萍和雨露一左一右扶着沈妙妙下了花车,新郎官楚恒一身红色喜服,愉悦笑容堆了满脸。旁人都能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
大段红绸被塞进楚恒和沈妙妙的手中,两人并排走进大堂,楚恒在这时朝沈妙妙身旁靠了靠,低声说了一句。
“殿下,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沈妙妙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他们都是重生而来,如今成亲不过是无奈之举。他心中有苏蓉,又何必假惺惺?
见沈妙妙装听不见,楚恒无奈摇头,但这脸上的笑意却并未散去。
不多时,两位新人走进大堂,随着礼官的声音响起,两人开始拜天地。
礼官三拜声落地后,沈妙妙和楚恒二人也行完了对拜礼。
新嫁娘由雨露翠萍两人扶着去了后院,新郎官则留下陪着满堂宾客。
楚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妙妙,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也没收回目光。
“着什么急?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陪新娘子。”王景言摇着折扇,说了句玩笑话,惹得宾客们哄笑不止。
楚恒讪讪一笑,他和王景言也不是很熟,敬了酒后也没想多说什么。此刻他心中就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点应付好这些宾客,早点回喜房见沈妙妙。
谁知他刚要去别桌敬酒,王景言却拽住他的胳膊,将人又给拉了回来。
“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唤一声驸马了?”王景言摇着折扇笑容满面,但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他眼中无波无澜,甚至带着些凉意。
“有些事不用我挑明驸马也清楚,你如今的体面是建立在殿下的痛苦之上。若非有人从中作梗,今日的新郎官可未必是你。”王景言故意压低声音,只他和楚恒两人听到。
楚恒本是想甩开王景言的手,谁知听了这句话,动作跟着一滞。他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王景言,沉声道:
“世子慎言,这话容易让人误会。”
王景言不屑道:“有何可误会的?我动过娶殿下的念头,说出来又有何妨?”
听了这话,楚恒眼中寒意更甚。
“你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你那继母不是个善茬,娶她是为什么,你自个儿心里头清楚。”
“我清楚,殿下心中也清楚。倒是你,这般态度做什么?恨不得要一口吃了我。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喜欢殿下?”
楚恒没说话,王景言却是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恒。
“你真的喜欢……”后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有一人拍上自己的肩膀。
“呦,都在?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便见一身男装的李筱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朝歌郡主!”王景言很是惊讶,他不由多打量了李筱几眼。
她虽然身材娇小,但穿起男装来倒有模有样,像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清秀的紧,好看的紧。
“你怎么穿了一身男装,混到了前厅?你不该在女席那边么?”
李筱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张扬,你们要是敢张扬,有你们好看!”说着举起拳头似在恐吓。
“呦。”这话倒把王景言气笑了,“怎么?还要打我不成?”
“也不是没可能。”李筱本就对王景言有偏见,心中掂量着,若他敢坏事,定将他打的爬不起床。
不过王景言也没继续纠缠,笑着让出了位置,让李筱入了席。
被这么一打岔,楚恒便有机会脱身。可李筱就是来搅局的,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现下她穿着男装,做起事来没什么顾忌,拉着楚恒就去了武将们所在的隔壁桌。
“来来来,今日你可是新郎官,必须喝的开心,喝的尽兴,这才喜庆嘛!”
李筱故意说的很大声,所有人都听的清楚。附近几桌都是武将,被李筱这么一说,顿时就跟着起哄起来,有的甚至撸起袖子用碗倒酒。
坐在其中的邵元拓有些担忧,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向来不喜多管闲事的他居然站起了身。
“各位给我个面子,别太为难我这孙儿。”
“哎呦,这还是头一遭,咱们将军出头为人挡酒。”有人笑道。
“楚二公子,哦不对,现在该叫驸马了。看来楚二公子在将军心中的位置不一般啊。”
李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狡黠一笑,趁着众人都去看邵元拓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往他酒杯里撒了什么东西。
而这些都被王景言尽收眼底,他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巧看得一清二楚。
王景言摇着折扇,看着那女扮男装的娇俏女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憋什么鬼主意,小丫头忒坏。”
李筱那边已经有了动作,她端起酒杯,递到邵元拓身边,笑道:“既然侯爷为驸马出头,那不如替驸马喝了这酒,咱们大伙也就不为难驸马了。”
此话一出,众人跟着起哄。
起哄归起哄,他们知道邵元拓是个怎样的人,若他不愿的事,拿刀架着他也不会去做。
可今日不知怎了,邵元拓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拿过李筱手中酒杯就一饮而尽。喝完一杯根本不用旁人动手,自己又紧着倒了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往自己肚里灌,周围人都看傻了。
那边招呼宾客的李秉文感觉情况不对,赶紧走了过来,看到邵元拓不要命的喝酒,面上闪过担忧,想也没想就上前阻拦。
“侯爷,您可别因为高兴把自己灌醉了。”
众人都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但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儿。李秉文这么一说,那些脑子转的快的都纷纷接茬,打趣道:“侯爷是真替驸马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