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修罗战（二）
一声令下，八方四面锣鼓喧天，藏彝鲜人高呼的舞着非遗传承下来的祭祀舞，在一个个城里人眼前在现着一次生动的远古画卷，刀光剑影、满满一股厮架戾气在阳光下滋生蔓延。随着赛事的紧凑缓急，观战席的众人也是一惊一乍的心砰砰砰的悬着。
楚姿端详的倚坐着，时不时轻掀着面纱，往嘴里塞葡萄、青枣子等清甜可口的果子吃，眼神专注而无波澜的看着眼前或剑与刀、或斧与棍、或硬功与拳脚的比试，不过每当见到有出奇制胜，或扭转乾坤的妙招，眼中才会闪过一丝一毫的星光，再不济就会自个喃喃的妙赞几字精华所在。
这一场上擂对战的是林轩虞和天门山申字派小弟子韩朗，都是剑术切磋对决，锣鼓一敲：“林家箭焰军轩虞对战天门山弟子韩朗，开始对决，第一回合，开始——”
一个拿着锣鼓敲打的青龙纹大肚子大喊着，话音刚落，轩虞、韩朗双方行礼后起势，就开始挥剑比试了起来。
楚姿密切的关注着，不仅还想到了轩虞赛前跟她一起来修罗场的途中说过一次，表示自己不想给林家丢脸抹黑，不想输，内心没底又忐忑，楚姿平时虽教过他腿功，知他悟性极高，底子也扎实，但终究没看过他实战过，所以当时也叫他不用多想，只管上就是，纵然失败一两次也无碍，只要笑到最后就好。
“林二小姐，林三少爷和那小韩公子这一战，您见如何？”跪坐一旁的唤香剥着龙眼问道，又把龙眼送上。
“半斤八两。”楚姿正襟危坐的看着他一招一式，摇摇头道，“你吃吧。”
“嗷，嘿嘿。”唤香收回了手中清莹剔透的龙眼自己吃了，又问道，“那您说这一战，他们到底谁胜谁负？”
“小韩道者起势汹汹，剑法犀利，招招制敌，令轩虞转攻为守，步步受制，但年之壮者，血气方刚，戒之在斗。”
“那如此攻势下，三少爷能撑得住吗？”
“轩虞自小受教军家，行事还算稳重冷静。”
“也就是说，如果三少能撑过这一节，待小韩道者势气过去，也就是三少占得先机之时。”
“正是。”
“那拜托天地神明，见林小少爷如此诚心，一定要熬过去呀。”
“只要他不被当前形势吓退，终是会的。”
两人就静静的看着一号擂台之上的两位少年一个守一个攻的艰难对抗着，正当钟离家的小辈们悲观的认定了这一局，他们的轩虞就要被狼狈击退时。渐渐的大家发现，那个小韩道者慢慢的行为变得迟缓吃力了不少，这时一直躲躲藏藏的轩虞犹如雨后春笋、后起之秀，转守为攻，势不可挡，而对方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无卷土之势，最终被轩虞一挥剑斩之力下，韩朗手筋一麻，剑便就振飞出去，轩虞点到即止，三声承让之后，拾起打飞的剑还给韩朗，待锣鼓裁判评判后，便示礼而退。
“林二小姐果真慧眼识珠。”唤香拍手叫好道，“这下林三少爷总该有些信心了吧。”
“只希望他不要傲慢了去，这怕是很难过的一关啊。”
“三少爷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嗯，但毕竟他还是个少年，总有些傲气需要克服，于他，怕是会有些负担了。”
“原来您担心的是这个啊。”
“嗯。”
她们俩喝着茶儿，吃着果子的闲谈着，这一切都被身后那些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中的一双眼睛看着，一双耳朵听着，还禁不住的浅笑一声。
“哟，宫辰哥哥，你一个人吃着茶还能笑什么？”
“嗷，当然是因为阿虞能险中求胜，扭转乾坤了。”
……
随着下一场比试的开始，趁那些人尽兴的聊着自己此时的感受和当时的心境，宫辰就独自起身不管不顾的朝着楚姿所端坐的旁边那个长方桌子走去坐下，河家配给他的小丁也只静静跟在他身后站着，和他一起看这台下纷纷扰扰的比试。
“楚儿妹妹果真找得一处观战的好地方。”宫辰看了旁边刚好奇的看了一眼他的妙人儿，就继续关注着台下世界的说道。
“哦？是嘛？那就过奖了。”楚儿见了一下旁侧之人，也看着台下礼貌性的回复。
“方才听妹妹的见解很是巧妙。”
“钟离公子过奖了，不过是一些拙见罢了，算不上什么。”
“楚儿妹妹过谦了，不过我还有一问，不知可否讲给妹妹听？”
“可以。”
“听闻妹妹也是习武之人，这么大好机会，难不成没有妹妹想要切磋一二之人。”
“习武本是为了活命，并非兴致所至，它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拿出来较量的。”
这话说者云淡风清，却对于这个城里来的贵公子来说，亦是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心酸故事，便也禁不住的看着她很久，也不知道怎么说，正欲说时，眼前一粉黛衣裳的女子从后面窜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道：“宫辰哥，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看了？”那女子挡在他与楚姿之间，毫不介怀的吃着点心，果子道：“嗯，真甜，都说了半天话了，那边的果子都被他们吃完了，渴死我了。”
后面的人也纷纷围到这里，俯在观众台的扶手上看着台下：“哇！果真，还是靠外面点看得更有感觉似的。”
“嗯，没错，有一种兵临城下的气魄。”……
“后面的果子茶水都被我们吃完了，这儿总算又能吃上一吃了。”
……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是热闹，本来前面还清净了许多，这样一下，楚姿的耳根瞬间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了。
……
一个坐在宫辰旁边勾搭着肩的男生，看得正起劲，觉得周遭世界突然格外的吵闹，便随心说了一句道：“诶，各位姐妹们，差不多得了，还能不能好好看比赛了？”
“看了呀，这儿也没啥好看的，两个壮汉硬碰硬的杠上了，有什么好看的。”
“诶，此言差矣啊，这才叫一个刺激呢！”
“切，肉碰肉，拳碰拳，有什么刺激的！再说了又不是我们自家，也不是认识的，更不是帅哥美女，看什么？”
“还是消停点吧顶漓，别给钟离家掉面子了。”其间坐着的宫辰忍不住说道。
“嘿！辰哥哥，你怎么回事呀，今天？哼——莫不是我们刚才打扰了你和美人聊天，扫了你的兴致？”
“诶诶诶~~~哪里的话，我说，薇文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向来和事的翔子忙站出来劝解道。
“什么叫我说什么了，难不成是我们的不是了？”
……
眼看着身旁那群人火药味渐浓，在这儿怕是不能安安静静的观看战事，也饶了清闲，指不定还有打架斗殴的倾向，到时候可照样会波及此处，于是就在他们喋喋不休的争执叫嚣声中，楚姿起身携唤香离席而去。
“林二小姐不再看会儿？”
“这儿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了，想去别处看看。”
“嗯，那小姐想去哪里看？”
“嗯……这河氏的项目布局我也不太懂，有什么比试的我也不知道，要不就唤香推荐一个去看吧。”
“真的吗？”
“嗯。”
“嗯，以小姐这样的美人儿，我想有一个赛场倒很符合小姐。”
“什么？”
“异术区，不少贵门小姐会去那看。”
“那好吧。”
随后唤香撑着遮阳伞就跟着楚姿向异术区。
还没进异术区，便远远看到那片天空中各色霞光映射、异彩纷呈，还时不时传来欢呼声和掌声。楚姿禁不住驻足看着这蓝天白云晴朗天际下的斗战场，姹紫嫣红、惊雷厉电、朔风飞叶。
“想必是哪家的仙门宗道、异域奇术之间的较量了。”
“嗯，很美。”
“嘿嘿~~~就知道林二小姐会喜欢的。”
“那就多谢唤香了。”
“二小姐哪里的话，侍奉小姐一场，乃是缘分一场，理应好好对待的。”
“你能这么想，真好。”楚姿淡淡的说道，就上前走去了。
唤香被受表扬了也非常的高兴，接着更不见外的说道：“二小姐可别看这场子里这么美丽，这异术场若越是漂亮，其中竞争也愈加激烈。”
“那岂不是更精彩。”
“嗯，正是呢。”
从异术区斗战场右侧，进了观众席，发现这边汇集了各个年轻貌美的优雅贵妇人，温文尔雅，仙气袭人的公子，不过还是有很多性子活泼，留有烟火味的公子哥儿，可爱小姐们，和一些上蹿下跳、调皮捣蛋的小少爷小姐们正咿呀学语的说着童语。
楚姿找着林家专属观战区，提了一把裙摆，于一靠前好观战的空位上席地而坐，本是好好看着的，不想余光中被旁的一跪坐坐垫面前支着一块大的木架的蓝莲衣裙的小女孩而正在扶袖正腕的提笔描摹着，时不时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一声不响，一言不发，无人知道她在干嘛，在想什么。旁边除了河府安排的一个丫头，还有个似乎是一直带她到大的婆子，笑呵呵的凝望着她的一笔一画。
楚姿吃着板栗酥，观看着这一场由奇蘼夫人的奔雷琴对战这妙手琵琶的圣姬，那漆黑的琴身玉指一挥，随一声悦耳空灵之声，闪出一阵紫红色的光法闪过的迅雷在空中与那金铜色的琵琶、如滚珠般奏出的淡空通明的光法冲击荡开一束束烟火。
音色悦耳迷神，各色光术激荡出的美丽光华，可听可视倒是一场盛大的艺术之宴，楚姿看着入神，不禁说道：“南北东西几度游，名琴能遇不能求。奔雷无意欣相遇，宿愿多年始得酬……”
一音未落，不知何处一音又起道：“久经风鹤不堪嗟，一抚奔雷兴倍赊。三十年来成伴侣，怡情养性不离他。”
楚姿听后不禁觉得好奇，寻声往回看，见一端庄稳重的姑娘四目相对，那姑娘寻头也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比轩虞还小一点，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稳仁厚的气质，那眼神中不卑不亢，不喜不忧，看不出情感。
楚姿抿嘴微微一笑的朝她点了下头，就回过头继续看着战台上的形势。不想余光中，一丝淡紫轻纱拂下，那姑娘就她旁侧端庄盘坐下，整了整衣摆道：“楚姐姐不愧江湖中人，对江湖之事甚为了解。”
“妹妹可是娇养城中，都知晓之事，我若不知，岂不让妹妹见笑了。”
“姐姐所言极是。”一旁的典薇观着战事说道，“听闻姐姐乃武林中人，不知姐姐对此战如何看法？”
“道高一丈，魔高一尺。”
“恕妹愚笨，不知何解？还请楚二姐姐赐教。”
“那不知妹妹如何见解？”
“依愚妹拙见，此战双方平分秋色，胜负难判，实在不知二姐姐为何说是一节高过一节？”
“妹妹所言不假，她们实力确实相当。”
“那……姐姐为何……”
“实力相当如遇劲敌，要想落得不败之地，只能试探与保留。”
“嗷~~~依二姐姐所言，如此循序渐进，待探得对方实力，测得对方弱点之后，再全力以赴，从而取得最终的胜利？”
“嗯，妹妹聪慧，不过最终的赢家多是高深莫测、保守较多之人。”
“这么说实力越是深厚之人，岂不越是不能全心尽力的做事了？”
“所谓佛之三境。”
“嗯……看……山……不是山？”
“差不多吧，各人各解罢了。”
“多谢二姐姐循循善诱，耐心点悟钟离典薇。”
“典薇？不错的名字。”楚姿目不转睛的盯着着节奏越来越快的较量，典薇也静静的观看着，果不其然刚开始是一点点的试探知道水火不容的白炽化阶段，声欲颤，带众人瞬间进入了金戈铁马战场厮杀的幻梦之境。
……
最终手持玄月的玉女圣姬错失遗漏一手，令玄月崩坏，身中奇蘼一波弦音，重摔地上，吐血三尺结果，末了被扶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对怀抱奔雷的对手说道：“奔雷……果真……”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承让了。”
奇蘼致礼而下。
……
“啊！原来高手之间的对决这么残酷……”
“对呀，看那碧刹女伤得可真重呢……”
“嗯——不是说点到为止、绝对安全的嘛，这，这也太……”
“看着都疼呢！”
……
这一战惊心动魄令人久久不能平息，不少人看着被侍者扶下去的消颓背影，觉得不可思议得很，纷纷交头接耳的抒发自己的看法。
“好——下一组，肖家……”
可日子还是要过，太阳依旧高照，在众人还没来得及把这段消化掉的时候，下一组就踩着点的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