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那一日，风沙骤停
5天前。
接天连日的沙暴掩盖了天地，哪怕夏日的炽阳也穿不透这层护盾。
它像是大自然的遮羞布，拼命地藏匿着这片土地上的尸体与绝望。
但现在，有个人叛逆地想将它揭开。
余震行走在炙热绵软的沙丘上，没有穿防护服，沙子砸在脸上跟冰雹似的，啪嗒啪嗒直响。
这几天，他已经第十次来到边境，他的表情，相比第一次已经差上不少。
疲倦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人皇」白铸的下落还迟迟没有结果。
每个大区均有一名王牌警员坐镇，而当其被选为王牌的那一刻，就需要注射一种名为「信息素」的药剂。
这种药剂由2区的众多精英科学家们以及5区的著名医者们共同发明，是智慧与异能的高度结晶。
在平常时期，「信息素」会结合警员体内的异能特征，经过调谐改造后，发出特定的能量波，并且能够绕过各种屏蔽类异能与设备。
这种能量波，可以被改造过的信号塔接收，从而反应在监控设备的界面上。
之前所说的失联，正是指这个能量波忽然消失了。
而能让信号完全消失的原因，目前只有一个——死亡。
如果丧命，人体的异能波便会停止流动，特定能量波自然也会随之衰弱，继而消失。
不过，这会触发「信息素」的报警机制，持续不断地释放小型信号。
虽然远方接收不到，但可以借助专业设备在近距离搜索。
只要接近信号源方圆200米范围，设备就会立刻报警，离得越近，报警越强。
所以这个「信息素」还有一个更广为流传的称呼——人体黑匣子。
白铸的最后一次信号，就是在9区11区的边境上，可是余震已经找了快4天，报警器仍然没有反应。
他突然有种憧憬——白铸干掉了蒋镇，但自己也过于衰弱，导致外面接收不到信号。
他现在，或许已经找到地方养伤，相信再过不久，人们就能收到他的信号。
余震停下脚步，清理了一下头发里的沙子。
当然，还有一种更悲观的想法，他没敢细想。
他就像个倔强的骆驼，明知结果不会太好，却仍在苦苦追寻着奇迹。
他与白铸认识不多，都是从只言片语和字里行间了解的。
白铸是所有警察中崛起最晚的，却也是顶点最高的。
在乱世时，还没有觉醒能力的他，硬是靠着赤手双拳，硬生生打掉了许多犯罪团伙，其中还不乏精通异能的狠茬子。
乱世末期，他觉醒了能力，不过当时已经没什么战事了。
彼时他还在8区，乱世之后，那里逐渐兴起一个巨大的虚拟游乐园，无数人为了在虚拟世界里搏得一份安乐，不惜倾家荡产。
8区的治安，在和平年代降临后也仅次于11区，当然，这是指现实世界，虚拟世界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总之，白铸那时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警察。
若是当时他选择留在8区，可能现在没有多大名气，但一定过得不错。
可是，当他听到9区的蒋镇势头越来越猛，许多家庭都殒于他手的时候，立刻就决定过去制裁。
负责发放通行证的人在与他交流后，对他的评价仅有一句话——他做好了「觉悟」。
一到混乱的9区，他体内的除恶之魂就开始玩儿了命地燃烧，而「人皇」的威名，也渐渐响亮起来。
从一开始只能摧毁几辆自行车，到摧毁一栋楼房、一所小区，再到现在，战斗能影响数十公里。
人们不知道他能力原名叫什么，但现在，它只有一个名字——「人皇」。
余震攥紧拳头，你这家伙，就是死，也不能死得这么憋屈啊。
铃铃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报警声，顿时让余震浑身一抖。
他下意识抬起头，拼命搜索着，希望一个人影能破开沙暴朝他走来。
可惜，等了许久，还是没有。
他依靠报警器，缓缓来到一个小沙丘上。
直到报警器的声音响到最大。
放眼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
余震重重叹下一口气，看着报警器的指示位置——距离目标20米。
砰——！！！
毫无征兆，他朝地面猛地挥出一拳。
无数沙粒似见到了天敌，四处溃逃，沙丘上宛如开出了一朵黄色玫瑰。
19米。
那玫瑰马上就要被沙暴填满，余震又是一拳！
这一次范围更大更广，一道长达十米的沙浪沿着斜坡快速流下。
17米。
咚——！！！
无数黄沙被拳风扫得足足有数十米高，天色都暗了几分！
14米。
……
几分钟后，余震收起拳头。
他的面前，是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沙丘！
距离还剩3米，他实在不忍心出手了。
他开始用最古老的办法——手刨。
他已经顾不得塞满全身的沙子，只想看看那个能把蒋镇按在9区的人，最后的模样。
三分钟后。
一个无头尸体，衣衫破碎地躺在沙漠上。
余震低下头，将脸埋在阴影中。
他关上报警器，在风沙中，孤独地敬了一个礼。
「人皇」白铸，走好。
为讨伐蒋镇，各大区至今共派出约700名异能者。
他们无一不是当地战功显赫的将领。
他们有的人年事已高，本可以退下职位，享受滋润的余生，但他们，为了普罗大众的安全，仍然踏上9区的土地。
白铸，是这群人中，走得最远的。
可是，他也没能走到终点。
余震身上已经积了一层沙，可仍然如松柏般挺拔。
直到三分钟礼毕，他才僵硬地放下手。
缓缓托起那个无头尸体，他正欲往回走。
忽然，于风沙之中，数十号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9区的罪犯残党。
在白铸的打压下，除了蒋镇还有些许势力，各大有名有姓的组织几乎都被捣毁。
只是难免有漏网之鱼。
骂骂咧咧的声音里，余震听到他们欢庆着白铸的死亡，正准备去11区好好“玩乐”一番。
余震握紧双拳，看着那数十号身影，眼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凶狠。
他放下无头尸体，将衣服轻轻盖在上面，做好处理，保证不被风吹走。
然后，迎着那群人，向9区走去。
王牌警员，不经总部批准，擅自前往别的大区，会受到很严厉的处分。
但他完全将这些条律抛之脑后。
“盛衰人物尽，世有此山川，谁是平生者，家从异代年。
我虽无力，去让这世界改朝换代，但我至少，能护住这一隅百姓的安稳平生！”
踏——！！
他一脚踏入9区境内，似要将近百万平方公里的沙漠震碎！
那一天，北部一号哨站的瞭望台内，挤满了人群。
他们知道余震在边境寻找白铸下落，但他们无一不是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看着北方的一切。
余震做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
他们只看见，那一日，风沙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