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星澜花循离故土 奔虬龙青书获新生
难道因他自身灵气这十年来被封印,才悟出了借天地之势的办法?自己是无意间助了他一臂之力?
思及此处,周不言寻思再打下去,即便能赢,但想生擒于他,已然不太可能。于是,他主动收手。
花致清见状,也收笔停战。
周思危目睹战局变化,随之收剑;解元英见了,松了口气,跟着停下。
忽然周不言极快地向花致清走去,周思危目光转向自己的兄长,赶紧也飞掠而去。
花致清似乎想要后退,却未能及时避开,被周不言一巴掌拍在肩上。
只听他说:“放心,我不再拦你了。此后,就别回来了,免得她见了伤心。”
花致清不愿与他过多纠缠,仅仅回应:“就此别过。”
然后转身向海边走去。
青书赶紧撤了阵法,穿着隐息斗篷往原先花致清给她布的阵中飞奔而去。
两人遂重新取了海船,启航离岸而去。
抵达一处离结界较近的海岛,三人仔细观察一段时间着。
周思危说道:“任何有灵气之物经过都会引起结界振动示警,逃不过结界守卫的眼睛。”
花致清道:“唯岛上落叶顺水漂过结界,这些落叶既无灵气,将士们亦不会留意。”
周思危听闻此话,心下有了计较。
因而说道:“我有一先天至宝,名为‘菩提叶’,它可以过界时短时间内屏蔽灵气波动,且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变幻外形,或可一试。”
花致清扬了扬眉,没说什么。
因此,周思危借助山石掩映,悄然取出先天至宝菩提叶,连人带船一齐进入其中。
随后,操控至宝菩提叶幻化成与岛上落叶相似的形状,顺水漂流。
穿过星澜大陆守护结界之后,落叶在海上渐行渐远。
直至结界守卫无法探测的距离之后,才驾驭海船出了菩提叶。
若守卫们能查看到这一距离,定会发现:海上漂浮的落叶中,其中一片光芒闪烁,里面竟游出一只精巧的小船来。
那小船顷刻间扩大,成为一艘寻常大小的灵器海船。
恢复正常行驶后,却见见周思危脸色苍白,似全身脱力一般摇摇欲坠,青书急忙上前问道:“周叔叔,你怎么样了?”
周思危道:“以我的修为,能控制这先天至宝如此长时间,已是极致。我只是灵力消耗过大,稍作休息即可。”
此后,他力竭昏迷。
当日酉时,穿过结界之后,周思危在自己房内沉睡。
花致清登高远眺,关注着船行方向,以及海船周围是否有危险海兽出没。
天色渐暗,碧波浩淼,银白色的海鸟在海面上自由翱翔。海风轻拂,他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想到离开星澜大陆,即为恶行肆虐之地,花致清不禁生起乡愁。
不知花家禁阵有无开启之日,自己能否再见父母亲人。
如今背井离乡,更是困难重重。十六年不见,小阿澈想必已长大成人。
华泰来无疑是星澜大陆的传奇英雄,然而花家何其无辜,竟沦为他飞升路上的垫脚石?
花致清想,他在此界报仇无望,必定会追寻至仙界!
服下周思危准备的解药后,一直在筹谋脱身之计,亦无暇他顾。
思及此,又想到近十年未曾打坐修炼,难得今夜海面风平浪静,想来暂时无忧,于是取出蒲团,于甲板上打坐。
一试之下大惊,竟发现周身灵气如同长在经脉和丹田之中,丝毫无法流转。
这与先前被周不言封禁灵力时的感觉迥然不同。
此前他虽无法修炼,但仍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气是可以运转的。
只是无法再行吸收新的天地灵气进行炼化,以及无法施展出体外,即不能使用法术。
这一次,他却感觉自己全身暮气沉沉,所有灵气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待认清这个事实后,花致清面如死灰,一时间无法接受刚发生的事情。
时间仿佛停滞了。他的眼睛呆滞无神,定格在这一时间点上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隔离开来。
身体变得僵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动弹。
表情失去了生机,面容凝固,看起来宛如雕塑般静止不动。
待稍微缓过来一些,又仔细回忆登船之前所遇的人和事,试图弄清自己是如何中招的。
周思危昏迷前灵力神识几乎耗尽,自傍晚一直昏睡至次日清晨才醒。
醒来见到花致清,他笑道:“策划多时,终于得以实现。
幸而缥缈公主一如既往,在每个宾客盈门的日子里,都坚持要你出面作陪,不然我们着实难以寻得契机。只是没想到,她会将这孩子交给你一并带走。”
多年以来,周思危难得有如此欢愉的时刻。
以致他没有及时察沉,仅仅一夜之间,花致清刚过结界时那股如大鹏展翅一般的锐气,已然消失殆尽。
花致清喝着茶,感叹道:“想来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早有此打算。这孩子从出生起,便不曾公布于众,一直养在我身边。”
周思危想了想,说道:“她是怕你离了她后,从此仙路漫漫,忘记过往,遂以此子牵绊于你。”
他迫不及待去准备早饭,并说:“昨日那宴上山珍海味,你也未及品尝,今日我便亲自下厨,稍作弥补,待会儿你且尝尝。”
花致清多年以来极少进食,只是不便驳斥他的好意。
周思危想到阿简,估计也该醒了,于是为她准备了契合其身体状况的餐点。
不多时,青书饿醒了,窗外碧空如洗,鸟儿不时掠过,她感慨道,这是从此踏上新的征程了。以后即将与花致清和周思危长期相处,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不要露了马脚。
在花简的记忆里,她与父亲居住在一所清寂的偏殿之中。
院门之外,侍卫严阵以待,他们父女二人被明令禁止离院。
小阿简待得闷了,于院中四处闲逛,将院子边边角角都摸了个遍。一日,发现东北角落有一狗洞,遂从狗洞中钻出,随意溜达玩耍。
遇到她的人无一例外,总是喊她“阿簪”,并试图带她去更衣。若被引至母亲殿中,母亲往往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派人送她回去,或者顺路一起过去探望父亲。
花简不愿意面对这些,所以通常看到人就跑开。独自寻地方玩耍,直到被看守她的侍卫发现并找回去。
阿简孤零零地待在空荡荡的宫殿里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平日里父亲都待在大书房里,研读古籍,挥毫泼墨,描绘丹青,或者独自手谈对弈,以消磨时光。
幼时的花简,总是渴望能投入父亲的怀抱,父亲却并不怎么亲近人。
多数时候他都显得郁郁寡欢,冷冷清清的样子。
乃至有一回,他冷若冰霜地对扑上前去的花简说:“休得唤我父亲,自去玩耍。”
花简被他表情和言语所惊,自此铭记,不再轻易亲近他。
偶尔父亲心情有所好转,也会悉心教导她,教授她识字,绘画,下棋等技艺。
从回忆中醒来,四下环顾,发现这间房虽略小于之前公主船上那间,却也足够宽敞明亮。
陈设精巧雅致,丝绸床幔如云似水,日常所用之物一应俱全,她心满意足。
没过多久,有人闻动静而来,脚步声渐近。
随即敲门声响起,有清冽的声音询问:“可是已经醒来?”
花青书连忙回应:“是的,我已醒来。”
门扉开启,花致清与周思危步入屋内。
这时,绿珠稚嫩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青书,青书,周思危心里在想,如此精致的小娃娃,若由我和阿清抚养,定会有趣。”
青书认真看对方的面色,丝毫看不出心中所想,也不似听见了绿珠的话。
绿珠又在她脑海中说:“花致清在想,这孩子,也忒可怜,还是一如既往的拘谨,全无其他同龄孩子的活泼。”
绿珠之所以主动认主青书,不过是因为花简拥有仙帝的血脉。仙帝的血脉并无特别之处,它只是想抓住一丝希望。
它心中感慨,若能与仙帝结契,重返仙界指日可待。虽然眼下“仙帝”之名只是如今修真界对他的尊称,并非真的仙人。但它能看出,这位“仙帝”他终将飞升成仙。
若仙帝或者缥缈公主曾对这镯子有一丝兴趣,它早已设法让他们听见自己的声音。可惜他们只把这镯子当作普通的储物容器,并不多看一眼。
青书正跟绿珠交流的时候,只听花致清对她说道:“此物你拿着,上面的指针可以指示我的方位,以防万一。”
青书点头接过,见是跟怀表有些类似的东西。
不过指针只有一根,另外,没有十二个时辰,而是上北下南地刻着八个方位。
青书拿着它走了几步,上面的指针就动了动,依然指着花致清。
青书想:原来他竟对这个女儿如此上心!
最初逃走时并没想过带上花简,也许是认为他走后,花简不用再被缥缈公主作为维系与他自己之间关系的纽带,她会过得比原来更好,所以不用担心?
周思危惊诧地看了花致清一眼,接着又向花青书介绍道:“左边屏风之后是盥洗室,你可洗浴过后出来用膳。”
花青书正想洗澡,于是欣然应允:“晓得了,多谢周叔叔如此费心。”
待那二人离去,花青书拍拍胸口,太幸运了,他们没发现自己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庆幸过后,青书前去洗浴后,按绿珠教的方法打开储物手镯,取出衣物穿戴。
海船二楼露台上,周思危兴头不错,开口问道:“难得脱离束缚,为何不见你高兴?”
花致清片刻无言。因这镯子,又想起一事,转身向青衣剑修,语气肯定:“上人,我恐怕被下了追踪印记, 之前有查过,却未发现异样。”
那人无奈道:”你称呼我周设,或者周思危,都可以。现在想来,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不然她昨日不会那么容易追上来。若果真如此,恐怕她还有后手。”
花致清无言以对。
周思危道:“若是信得过我,稍后可以将离开时所佩之物取出,拿给我看看。”
停顿了半晌,他又说道:“我以为你十分厌恶那东西。”
花致清道:“我厌恶的并不是东西。如今流亡在外,诸多艰难,万一再有什么意外……”
周思危明白了,他说道:“你讨厌的不是‘寻踪表’,而是讨厌被人‘寻踪’,这得分对象。你还有没有,也送我一块?”
花致清不理他。
周思危又道:“要不我以一块‘寻踪表’录了自己的气息,送予你?”
花致清道:“去检查我身上是否还有追踪印记吧。”
随后,二人逐一检查花致清从公主府出来时,身上所佩之物。
青书洗漱完出来,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艘行驶的海船上。她醒来许久,丝毫没有感觉到颠簸摇晃之感,与在陆上没有任何区别。
她才走到卧房所在的二层楼走廊栏杆边,就瞧见甲板上,花致清将一件物品投入海中。
这是有什么丢东西入海的习俗吗?青书心想。
青书的出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周思危立刻行动起来。他端出精心准备的一桌丰盛饭菜,与花致清、花简一起,三人共席而坐。
青书看着周思危专门为她准备的一盅鲜汤,一小碗肉粥,两小碟素菜,色泽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尽管花青书心中有些不安,但饥饿感战胜了恐慌。这些食材虽陌生,却出乎意料地美味。
周思危看小姑娘醒来后,虽然略显胆怯,但对自己准备的食物却是喜爱不已。
多么可人的小姑娘!他想,若是他们三人将来一同在虬龙大陆修行、游历,该是何等惬意。
周思危面带微笑,轻轻地从桌上拿起一坛美酒,动作优雅地开盖,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他将斟满酒的杯子递给花致清,眼中闪烁着喜悦之情,轻声说道:“昨日匆忙,未能及时庆贺你重获自由。今朝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无云,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何不畅饮一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