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神
就在这时,我和白小龙也被下方的人群所吸引,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尚广军兴致勃勃地蹭了过来,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袖,语气中难掩兴奋:“苟老师,快看,有戏班子来了,准备要唱戏了。”
梁三泰双眼紧紧地凝视着下方的演员们,他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自信地说:“没错,看这个架势,这应该是个京剧班子。你看他们的扮相,实在是太俊了。”
然而,白小龙却在一旁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低声嘲讽道:“俊个屁。”他瞥了一眼下面的演员,接着说:“这哪是什么京剧,这是跳大神的。”
我其实也看出了下面人的装扮门道,毕竟我从小就没少接触这些。
放眼整个西北地区,会跳大神的人确实不多,而再往北走到内蒙地区,就更为罕见了。这其中的原因可能部分与当地的风俗习惯有关。
不过,也有传说认为,自古精怪不进内蒙,因此,内蒙地区的鬼怪传说也相对较少,这或许与当地彪悍的民风不无关系。
在西北地区,难得一见跳大神的,而且即便有,其扮相也往往相对简陋。
眼前这一出,从扮相的精致程度来看,很明显是从外地特意请来。
尚广军和梁三泰都一愣,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为什么走哪都是这些。
马副县长稳稳地坐着,未曾起身,也没有对刚进来的这群人表示出明显地欢迎。
他的神情中似乎透露出些许的不耐与烦躁。
县长夫人与几位大神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交谈结束后,县长夫人转向马副县长,两人似乎对某些事情产生了分歧,小声地争执了几句。由于我们站的位置较高,听不清他们具体的辩论内容。
片刻之后,马副县长略显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县长夫人带领这群人上楼。
他再次独自坐下,随后召唤了司机小陈,与他耳语了几句,具体内容我们无从得知。
我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县长夫人和那群跳大神的团队,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向上。在行进间,他们仍在交流,一股子东北口音,我们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来自东北。
一上楼梯,二楼中间有一个相对宽敞的大厅,大厅两侧的两间应该是南向卧室,大厅对面楼梯两侧还有两间屋子。从楼梯再往上半截是一个小隔层,就是我们工作的佛堂。
我们几个在佛堂,这个位置俯瞰二楼的全貌。
尚广军和梁三泰明显从来没见过这阵势,手里干着活儿,眼睛却不停地往那边瞟去。气的白小龙骂道:“看毛线,字都贴歪了。”
县长夫人带着一行人上了二楼大厅,几人走起路来,法器和铃铛叮当乱响,莫名有一种喜感。
几人到了大厅站定,从一旁房间里抬了一张供桌出来,紧接着又在供桌上摆上了香炉、蜡台、供果、酒菜,中间还放了一个大猪头。
供桌下面用红色的桌围围起来,桌围的中间大圆圈上有个“仙”字。
我眼神不错,能看到桌围两边绣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有求必应”,下联是:“当愿众生”,横批是:“心诚则灵”,字分绣在圆圈黑地之中。
紧接着又在供桌前面放了一只高腿凳,上面又铺了一层红毡。
看到出来,那个全副武装的是大神,大概四十多岁,身穿彩袍,胸前背后挂着铜镜,腰系腰铃,脖子上还不知道挂着些什么,我也不认识。
旁边站着的是二神,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的,也是全身披红挂彩。一手拿着一面鼓,一手不知从哪拿来一瓶烧酒。
几人收拾停当,大神在供桌面前站定,叩了几叩,便闭眼不说话了。
二神和县长夫人低声说了几句,县长夫人点点头,招呼保姆去另一个屋子,不知道去取什么东西。
我和白小龙对视了一眼,白小龙疑惑地说:“现在就要开始了吗?不都是晚上才行,这才十一点多。”看来白小龙确实懂行。
跳大神白天不看病,这是惯例,我也很好奇,不知道他们到底和其他人有何不同。
过了几分钟,保姆从屋里出来,却领着一个女生。
我看那个女生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一个马尾辫,脸庞清秀,皮肤白皙,这个年纪的青春活力和青涩感交融得刚刚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一边走还一边读。
县长夫人轻轻地走向那个专注读书的小女孩,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给予了一个拥抱。然而,女生似乎完全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对于外界的温暖显得无动于衷,她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书本。
我们注意到县长夫人微微歪过头去,仿佛在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这一幕让我们都感到困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在这个时刻,我们手中的工作都停了下来,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那边。
突然,“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司机小陈匆忙地从一楼跑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县长夫人跟前,低声地与她交流了几句。县长夫人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但她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显然心情并未因此轻松。
就在这时,一楼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又走进了四个人。带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看起来温文尔雅,身体却保持得笔直如松。他的衣着整洁而得体,透露出一种军队特有的严谨与自律。
此刻,我们这些“看戏”的观众可忙坏了,一会儿瞅瞅楼下新来的人物,一会儿又回头关注楼上的情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忙得不可开交。
尚广军眼尖,突然指着下方惊呼:“哎,你们看,那不是苏大个吗?”
我们几人闻声望去,果然在四人的队伍最后看到了苏大个那熟悉的身影。
而我也在这时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紧随那位中年人身后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他留着披肩长发,唇上修饰着精致的小胡子。这不就是曾与我同乘长途车的那位吗?
出站时,他曾长时间地打量我,没想到我们竟会在这里再次相遇。
看来马副县长与这群人颇为熟识。他早早地站了起来,快步迎上前去与那位中年人握手,“杜院长,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小弟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杜院长摆了摆手,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马县长太客气了,咱们就别客套了,还是赶紧看看情况吧。”
此时,马副县长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靠近杜院长,低声说了些什么。杜院长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神情,回应道:“无妨无妨,咱们一起上去看看。谁能帮得上忙,就尽管出手。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听了这话,马副县长的神色顿时一松,“杜院长说得对,那这边请。”说完,便带着几人从一楼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