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张春华
我躺在工作案上,懒洋洋地翘起了二郎腿,小时候的我,对鬼故事情有独钟,听了无数关于妖魔鬼怪的离奇传说。然而,随着年龄增长,不论这些故事多么扣人心弦,我是越来越不相信,理由很简单,没见过鬼。
不过白小龙这句话,倒是激起了尚广军的巨大兴趣,尚广军是个无八卦不欢的小子,他迅速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越过旁边躺着的梁三泰,身体前倾,几乎要与白小龙的脸贴在一起,眼中闪烁着迫切的光芒。
“什么鬼屋,在哪呢?张春华和你说的?”
“她二姐是不是前段时间要和她一起开店那个,咱们见过一回,是吧?”说着还推了下白小龙“是吧?”
白小龙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往后撤了撤身子,一把推开他。
“死开,别贴这么近”
旁边的梁三泰见状,忍不住揶揄起来,“你哈怂,你再近点,你把他骑上”
我听着他们之间的逗趣,不禁觉得好笑。刚到这里时的那份陌生和疏离,似乎在他们斗嘴声中有所褪去。
尚广军对此毫不介意,显然他的心思还完全停留在鬼屋的话题上,眼睛眨巴着,急切地等待着白小龙继续说下去。
白小龙轻轻舔了舔嘴唇,开始娓娓道来他和张春华今晚的对话。
别看张春华年纪轻轻,她却早早开了店,在蛾城经营着自己的裁缝店。由于彼此都是年轻人,再加上经常会找广告公司做一些展架展板,她自然而然地与几个同龄人成了朋友。
白小龙、尚广军、张春华这几人经常一起聊天打闹,关系十分融洽。
张春华做生意很在行,不但裁缝活儿做得好,人也很热情,一来二去,生意越来越好,生意好了,人手就不够用,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根本顾不过来,她晚上还得去上夜校,准备再弄个文凭,于是她联系了在老家的二姐,想让她过来一起干。
她二姐比她大几岁,早早成了家,但她二姐夫不是个什么好货色,没个正经工作,天天游手好闲,有时候喝多了,还对她二姐拳脚相加,张春华把她二姐接来,但她店里太小,两个人确实住不开,于是两个人商量着,在周边租了一个房子。
房子虽然不大,但很干净,关键价格还很低,两人高高兴兴地搬了进去,但好景不长。
前段时间的某天晚上,张春华夜校下课回家
从上个月夜校晚自习加课开始,她每天就不得不深夜一个人走这条没有一丁点灯光的小路,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害怕,毕竟这段时间,她天天在这条路上来回,可今天这么晚还是头一遭,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今天她望着这条回家的必经之路,心里一半是庆幸一半却是失望。
这段时间,她有个小秘密一直没有告诉身边的人,上星期在夜校偶然认识了一位男生,年龄相仿,虽然不是超帅的那种,但也足够让人心旷神怡了。
这段时间每隔一天,那个男生都会在路口等她,陪她走到离家不远的小巷口,张春华现在没有要找对象的想法,白天店里忙死,晚上还要学习,但至少再不用自己一个人走这条乌漆麻黑的小道了
可今天老师不知为什么突然神经发作,竟然将全班留到近十一点半才下课,张春华心中暗骂了一句,回家晚就很让她恼火了,关键是那个男生还会来送她吗?
显然,今天男生没有来,亦或者是来了又走了,张春华在路口站了几分钟,街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少,偶尔有个把出租车经过,响几声喇叭,而后便失望地扬长而去。
庆幸的是,小道虽然没有灯,今天却有一群办丧叫夜的孝子从这条小路经过,那些燃烧着的火团,交织着煤油和棉花的气味,充满了整条小路,同时也将这条路映得明晃晃的,像是刚散场的篝火晚会,不论什么光,有光就好,张春华不敢再想别的,跟着那一点点引路的火光,紧走几步。
星星点点的火光将一条昏涩的土路映得斑斓有致,橘红的光斑沿着坑洼不平的路基缓缓向前延展,像两条耀眼的光线渐渐地被夜色扑灭,随着白、黄、黑交集的身影,随着鼓匠们滴滴答答的唢呐声,一点一点消逝在街角的尽头。
借着火光快到小巷口的时候,那些办丧事的人也渐渐走远了,张春华松了口气,还好马上到家了,经过这条十几米的小巷,正对巷口的大铁门就是她刚租住的小屋
张春华三步并做二步朝家门口跑去,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但这不是问题,张春华对这条小巷很熟悉,几步到了门口,轻轻一推,“晕,门怎么上栓了”
张春华有些恼火,以前晚上回来,二姐都是要留门的,今天是怎么了,刚要敲门,她又停住了,从门缝里望望,里面一片漆黑,“这么晚了,二姐想是应该睡了~~~~算了,翻个墙吧”
张春华想着,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该找个什么能垫高的东西,好从墙上翻进去。”
张春华记得邻居是个做工程的,门口老堆些木料和架板,果然,在门的一侧,堆着好多的木板,高度正好合适。
黑暗里,张春华打了个响指,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天无绝人之路”
翻墙上树虽然不是她的强项,好在够用了,她轻手轻脚地踏上木板,小心翼翼地攀上墙头,红砖垒的院墙两面被水泥抹得平整结实,三十多公分宽,在快到门口的地方有个低矮的台子
她沿着墙轻轻地蹭到跟前,这里不高,托着墙头,张春华一跃,“蹬”稳稳地跳到了院子里。“还好声响不大” 张春华暗自庆幸。可话没说完,突然背后,“蹬”的一声,好像也落下了个什么东西。
张春华心里一紧,连忙回头,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渐渐升了起来,院子里的地面铺的是水磨石,平整,干净。
在月色下还微微泛着光,沿着墙,在月色下院子里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身后的影子,孤零零地矗立着。
“见鬼了” 张春华暗骂道,许是下来的时候一块砖被蹬到墙外了,她自己安慰地想着。
她一边想,一边在门口换了拖鞋,蹑手蹑脚地推开家门。
月光从边上的窗户里若隐若现地洒了进来,照着她小心地跨进家门,乳黄色的拖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没有一点声音。
张春华转过身缓缓关上家门,一点一点地向自己的屋里蹭了过去,这时,一种淡淡的摩擦声在身后若有若无地响了起来,是那种鞋底的沙子和地面的摩擦声,吱吱的,虽然低到近于没有,但在她的耳朵里却尖得刺耳,这是一个人走在地板上的声音,有人跟了进来?
张春华首先想到了这点,她马上站住了,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而那声音也停止了,或者说是消失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张春华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身前一动也不动,如果身后有人,那它的影子自己一定看得到,可现在,只有自己
张春华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猛的回过头去,什么都没有,白色的地板在月光下依然洁净如新,只有窗帘被些微微的夜风轻轻的掀起,又轻轻的放下。
看来自己是有些神经过敏了,自己吓自己。她松了口气,不敢再瞎想,快步向自己的小屋走去,张春华和二姐住一屋,二姐在躲她二姐夫,最近神神叨叨,加上睡眠不好,一旦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千万别把她弄醒了。
马上到卧室的时候,她又差点犯个错误,因为走得快,一不小心差点将门口的木凳碰倒,还好她反应够快,一把扶住,
“今天是怎么了” 张春华将木凳放稳,又往里推了推,边嘀咕边赶紧进了屋。
卧室在房子的最里面,屋子不大,在北墙上有一扇小窗户,但从来不开,拉着厚厚的窗帘,里面一点光线也没有,张春华摸着黑把包撂在一边,把外衣脱了,悄悄地爬上了床。
二姐想是早已睡了,轻微的鼾声让张春华心里平静了许多,要赶紧睡觉,明天还有早起呢,她拉过被子,虽然现在是一点困意也没有,她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就在闭眼的那一刹那,“哐当”一声,张春华猛地坐了起来,不用想,是外面的木凳倒了,怎么回事?
张春华真的紧张起来,木凳明明是放好了啊,怎么又倒了呢?
今天真是邪门了,难道、难道,她不敢再往下想,一把把被子搂在头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老人们总说,一个人最好别走夜路,容易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回来,今天该不会是。
张春华想到这里,睡意全无,连忙向二姐睡的那边蹭过去,二姐就在床的另一边,她蹭了半天,还是没挨着二姐。
夜已经很深了,黑暗里除了墙上的石英钟的滴滴答答声,再没有一点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