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晌午后,整个东宫都是一片祥和、宁静。
前苑跑来的小太监,站在临阳殿前都不敢上前去打扰一句,生怕破坏这气氛惹得被常公公责骂。
“这是有事禀报两位殿下?”常禄走下玉阶到这位紧张兮兮的宫人面前寻问。
“回常公公,韦家小姐进宫了,正在景明殿外求见太子殿下……”年轻的小太监低声禀报,小心地看着常公公的神情。
常禄目光微闪,心下也警惕起来,不知这个韦小姐又是有什么事?“知道了,你先等着,本公公这就去殿里禀报。”说完,常禄转身进了殿内。
偏殿里,承玙坐在罗汉榻上手执墨笔在纸上画起了简易的布防图。
“小宁儿,到时我们尽量走山林间的小路,这样路径隐秘,万俟秉昭的人也不会很快发现我们。就算被他们发现了,那时我们也早就偷袭成功。”承玙微扬着嘴角,眼里闪着必胜的信心。
“可山林小路势必是蜿蜒陡折,几万大军还骑着马匹,会不好走吧?”璇宁担心着。
“这是个问题,不过小宁儿,我有古月阁啊。”承玙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古月阁这些年在天下各国建立的商行也足够我用了,到时将士们弃马徒步行进,而等拿下城池后,将士们便可去我古月阁的马商那里取上等的战马,是不是很不错?”
“看来你是一早就想到了。”璇宁不得不佩服承玙的先见之明。
承玙严肃认真,深谋远猷:“为了从万俟秉昭手里取回当年他夺走的一切,我必须步步为营!”
“嗯,你做到了,万俟秉昭他一定想不到即使是在凉国,那儿也有你的人在。”再说起这个名字,璇宁表面上淡然平静,心底里却早已是想把他碎尸万段。
常禄这时轻步地走至近他家的两位殿下面前:“殿下、娘娘。”
“何事?”承玙淡淡问着。
常禄偷偷瞟了眼他家娘娘后,便向着他家殿下禀道:“禀殿下,韦小姐此刻正在景明殿外求见殿下。”
“熙茵?”承玙目光一顿,接着问向常禄:“韦小姐可有说是何事吗?”
常禄摇着头:“奴才不知,是景明殿的小太监过来禀报的。”
“知道了。”随之,承玙放下手中的墨笔,转眼他就看向对面的璇宁,道:“小宁儿,我去一趟景明殿,让潭雪进来陪你?”
璇宁淡笑:“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我很快就回来。”
“知道了,啰嗦。”
每次承玙有事要离开时便总会对她说这一句,璇宁有时就会催促着他快走。
景明殿外,韦熙茵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她不敢肯定太子殿下一定会来见她,她进宫前只是抱着期待和那么一些许的希望而已。
“小姐,快看,太子殿下来了!”
就在韦熙茵垂头乱想时,萍月一声唤起了韦熙茵的眼神。
他还是来见她了!韦熙茵按捺住心下的喜悦,快步迎上去:“熙茵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熙茵,进宫找孤是有何事?”承玙直接问道。
韦熙茵轻轻点头,眼里那欲说还休的目光定在承玙的脸上:“是,殿下,熙茵从父亲那里得知殿下四日后就要率大军亲征了,熙茵也不知这一仗会打多久,便想来见一见殿下,正好熙茵也有事情和殿下商量。”
“有什么事情进殿说吧。”说着,承玙就走下长廊,向殿门行去。
“是。”韦熙茵慢步跟在承玙的身后,暗自想着一会儿她要如何开口,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和殿下说清了,而这一次怕也是她最后单独和他见面了。
殿里,承玙坐在殿上的宝座里,韦熙茵在下首的玫瑰椅上落座,宫娥奉上茶后便自觉的退出了大殿。
韦熙茵默默地,目光不由地就会定在殿上好久。
承玙端坐在椅背上,瞟过那一双依恋的眼神,他只装作不知地微眨了眼,再开口时仍是像对朝臣那般公事公问:“说吧熙茵,你找孤是为何事?”
韦熙茵的呼吸变得缓慢,喉头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让她觉得开口困难:“殿下,熙茵想知道这一仗会打多久?”
承玙剑眉一扬,断没想到韦熙茵一开口就是问他这个,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还是如实告诉了她:“快的话,六个月左右。”
“六个月……殿下,这是算上了大军行进的时日?”韦熙茵仔细问道。
承玙淡淡回着:“不,不算。”
“不算……”韦熙茵心间一凉:“那殿下班师回朝怕就八月后了……”
“差不多吧,不过到时只几位将军和世子带兵回京。”承玙算了算来回的时日道。
韦熙茵一时诧异:“殿下的意思,是不和他们一起回来吗?”
承玙轻轻点头:“嗯,讨伐完了凉国,孤会先带太子妃在宫外游历一番,之后才会回京。”
韦熙茵细细想着承玙前后的这两句话,一想过后她便又是大惊:“殿下,您不会是要带着太子妃一起出征凉国?”
见她这么大反应,承玙倒有些后悔和她说这些闲话:“熙茵,你问这些做什么?”
疏离的语气,淡漠的面容,韦熙茵忽然觉得她今日进宫是来错了:“殿下,熙茵是想请求殿下同意熙茵与二殿下明日就行大婚之礼。”
“明日?”这下是承玙看不懂韦熙茵了,之前她那么求他让他收回赐婚的圣旨,现在她又是这么急着行大婚之礼,太过突然承玙难免会向韦熙茵了解情况:“熙茵,太卜大人择出的吉日可不是在明日,另外,此事你和他商量了吗?”
韦熙茵摇着头:“殿下,是不是吉日都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只要殿下同意了,二殿下那里自然也会点头的。”
承玙见韦熙茵对此事颇有些急切,便更是觉得奇怪了:“熙茵,哪有人大婚不选在吉日良辰的?早上孤不见太傅提起此事,你现在一个人进宫找孤为的这件事,孤猜你也一定没和太傅商量吧?究竟为什么这么急?能和孤说说吗?”
韦熙茵望着殿上的男子,她忍着心里许多的心酸,道:“殿下,熙茵只是想着大婚的时候殿下和太子妃能一起到场,可和凉国一战后,殿下和太子妃也不知何时才会回京,熙茵怕等不了那一日,便想着能在殿下和太子妃都还在宫的时候成婚就好……”
承玙听后一愣,难怪刚刚她会问他那些问题。“熙茵,即便你大婚时孤和太子妃不能前来祝贺,但还有陛下,陛下那日不仅会为你们证婚,还会给你、还有你们韦府恩典和赏赐。”见韦熙茵一张要流泪的面容,承玙也轻声安慰道。
她哪里在乎那些,她要的不过是那一日能见他最后一面罢了……韦熙茵仍是摇摇头:“殿下,您认为陛下会驾临二殿下的大婚典礼?”世人都知当今冀皇只宠太子一人,而他们这些较为亲近之人更是看得清陛下眼里只有太子一个皇子,哪里还会认德安宫那位?
承玙肯定道,向韦熙茵保证着:“当然了!熙茵,那日不仅是他成亲,更是你的大喜之日,父皇又向来看重太傅,你的大婚之礼父皇一定会去祝贺的!”
“殿下……”韦熙茵泄了气,这是她心里最后的奢求了,她还是没能如愿:“所以,殿下是不同意熙茵的请求了……”
承玙微蹙着眉,说起一番大道理:“熙茵,成亲这样的大事可不能儿戏,选个吉日良辰才能和和美美、长长久久,这也是孤对你日后的期愿。还有太傅和师母,他们也一定是想你能够多陪在他们身边的,若你明日就成了亲,三日后便得随他去了封地,如此突然太傅师母也会舍不得的,你说呢?”
话听到这里,韦熙茵知道她是无法说动太子殿下答应了,心下也只能认命。
说了这么多,待了也有些时辰了,承玙的心便又挂念起了临阳殿,他站起身走向殿中:“熙茵,你就不要再乱琢磨,一切事宜太常卿会办妥的,你就安安心心在府里好好陪陪太傅和师母。”
“是,熙茵听殿下的。”韦熙茵心中明白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忙了,而她也该走了:“熙茵不打扰殿下了,熙茵告退。”
可刚走不过四五步,韦熙茵便又回过身看向这大殿里尊贵无瑕的男子:“殿下,熙茵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殿下,望殿下听完后莫要气恼熙茵。”
“问吧。”承玙一手背后,淡淡地看着她。
韦熙茵想到之前姚嘉纾托她问的问题,但她怕太子殿下听到那个名字会大怒,她便以她自己的名义问着,到底这也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殿下,如若这些年没有太子妃娘娘陪在殿下身边,殿下会选择熙茵吗?”
承玙一怔,也是没有想到韦熙茵会这么问他,但他很快却给了她回答:“不会。”即便小宁儿这些年没在他身边,他也会去求他父皇去襄国求取小宁儿,到时他们也还是会永远在一起。
脸上多少会有些难堪,韦熙茵没料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但这也是能让她更好的死心:“熙茵知道了,熙茵告退。”
一步步来到殿门,踏出景明殿,韦熙茵心里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心情开阔,望向那冬日的骄阳她面容也无比的明媚:姚嘉纾,听到吗?太子殿下说不会,所以我们并不是输不给了乐宁公主啊,忘了他吧,我和你一起忘了吧……
四日后,二十万大军集结在京城东门,承玙一声号令下,齐军驾马奔上前路。
长长的大军队伍里,也只有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混在其间。
马车内,承玙揽着怀中女子轻声关怀道:“小宁儿,这一路会很颠簸,你若是有哪儿不舒服可要急时跟我说,我宣军医过来。”
“没事,我忍得了,何况这和那些将士们比,根本不算什么。”原本她就是自己要跟来的,若她还嫌苦嫌累岂不是会让人不满了,再说她也身子也没那么脆弱。
“小宁儿,为了能提前到凉国边境而不被凉国他们发现,我们得加倍时日赶路,所以最迟十日大军要先到邖岭,在那里林云樟、潭影他们会准备好作战药包给我们,当然冷馨和焉珀她们也会跟着一起下山来保护你的安全。”
“林先生也要跟着大军一起上路吗?”璇宁问向承玙道。
承玙点头:“不错,这次对付万俟秉昭,林云樟可是我手里的大招!”
“大招?”璇宁好奇起来。
承玙一笑,又把璇宁搂紧了些:“是啊,他万俟秉昭有他哥哥万俟秉舒,而我有林云樟,林先生这个毒医可比他万俟秉舒好使。”
听到承玙有意强调“毒医”二字,璇宁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载瑾,你是想用毒吗?”
承玙赞赏的目光看着璇宁:“正是!小宁儿,十年前他们凉军攻打襄国的时候,就是在兵器上涂抹剧毒,不然,襄国大军又怎会那么多不治身亡?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想着,承玙的眼里又露出阴狠的神色。
璇宁的脸色同样一冷,当年那一战她还年幼,很多事情她也不怎么了解,只知襄军伤亡惨重,却不知他们竟下如此毒手!
“可林先生下毒,万俟秉舒会解毒,这样一来……”璇宁担心这最后只是徒劳。
承玙却对着璇宁大笑着,还一边善意提醒道:“小宁儿,你这话在林先生面前可不要乱说,林先生最是不愿看到有人质疑他了。”
璇宁想到她与林先生相处时,林先生确实是对自己的医术和药品十分的自信,她也是很相信林先生的高超医术,上次承玙在生死危急关头若不是林先生及时赶来,她是万不敢想的:“见你笑得这么好,看来林先生制的毒他万俟秉舒是解不了的了?”
“当然!”承玙脸上布满了得意和骄傲:“林先生配制的毒就连他外祖父都难解,何况是他万俟秉舒?那更是想都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