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丁老头
肖霁果然认识小朱。林郁心思还放在小朱的身份上呢,就见丁老师猛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原来是林郁啊!你毕业后还来看嘞!说什么女大十八变,我看男孩子也是,一到初中高中啊,那身体就跟抽条似的,不仅长高还变瘦了。”
林郁以为自己要在肖霁面前掉马了,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解释才能让肖霁觉得自己不是有意说个假名……他一时纠结不已。
肖霁顿了一下,又见林郁苦闷纠结的模样,重申:“是林玉林。”
“对啊,就是林郁。”丁老头说得理所当然。
肖霁仍坚持跟丁老师说清楚,却被林郁拉住了。
“确实瘦了,又这么多年没见,也难怪您不认得我,以后会常来看您,混个跟肖霁一样的脸熟。”林郁笑着说。
“好好好。”丁老头连连点头。
丁老头说林郁毕业后还来看他,确有其事。
每个阶段,林郁都幸运遇上几位很好的老师。而丁老头就是他小学时代最喜欢的老师。
前一位语文老师常常要求课文通篇背诵、篇篇要求到小组长那儿“过关”,截止日期不能完成就抄个两三遍,要是熬夜抄不完的,第二天手心少说得挨几板子,整学期就跟打仗似的,兵荒马乱。
丁老头对课后要求就很“佛系”,更多的是提倡反复阅读,可以去找他背诵,也可以到他那儿通读,内容不推荐但不局限于课本。
林郁当时课间不是跑数学老师办公室问题就是到丁老头那儿读文章,久而久之,原先没有刻意去背诵的内容自然而然就记住了,还都是他喜欢的文章、诗词。
偶尔丁老头还会问他们,这一次通读下来,有没有什么新的疑惑或者理解啊?
若是有,就让他们讲来听听,若是没有也没关系,以后某个时候就突然冒出来了,随时可以去找丁老头探讨。
以至于,学习轻松了不少,但考试的时候成绩也没拉下。
上初中那会儿,林郁回学校找过一回丁老头,但是没见到人,听数学老师说才丁老头退休了。
后来再遇上全属于偶然。
“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林郁问。他见丁老头自行车还是多年前的,没有换过,不由得感慨这车质量不错,老人家身体也好。
“上菜市场买菜去,今晚孩子回家给我过寿,说去什么酒店,那怎么成呢,酒店哪有家里舒服哟!吃啥口味的菜都能自己做,还可以煮点黄酒喝。”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肖霁和林郁陪同丁老头一齐去买好菜,又回肖霁姥爷院子里摘了一捆毛毛菜,这才推着自行车往丁老头家里去。
丁老头的家临河而建,石墙黛瓦,正见炊烟。
一位妇人正在门前坐着挑着甜椒——红的、黄的、青的,一个个饱满圆润,光看外表就能预知甜脆的口感。
见到有客人来,妇人连忙起身回屋抬来几张竹椅子让肖霁和林郁坐。
丁老头介绍说,这是他们师母。
他们连连问好,哪里坐着看两老人家忙碌,于是四人你洗菜我切肉地,将所有食材都准备好。
主厨自然是师母,林郁负责烤鱼拌毛毛菜,肖霁在一旁打下手,丁老头给自己的寿宴布置场地和找设备。
还别说,他把院子弄得温馨十足——
中央吊着一盏白炽灯,用薄薄的纱巾包裹起来,透出浅黄色的光。以白炽灯为中心向外拉线,缠上塑料藤条,又挂着巴掌大的红色手工灯笼,每隔一段距离都会遇上新的白炽灯,不过丝巾不够,自能拿薄纸做成灯罩模样挂着。
下方是餐桌,还没布菜和碗筷,空荡荡的。
再看院子周围,原来几张四处散开的竹椅子被整整齐齐的摆再一处,前头摆放音响设备,架子鼓和吉他……旁边有人高的台灯弯着腰将光线洒在竹椅上。
“丁老师这么有少女心呢。”林郁出门见到半成品时就说。
师娘也抽空出来看了一眼,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都要看不到了:“这是跟外甥女学的吧!搞得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老家伙,好啊,你居然敢拿我丝巾去包灯。”师娘一细看,见到了自己喜爱得舍不得戴着怕坏了藏着又看不到的丝巾,笑容收敛,眼睛瞪大,满脸心疼和不敢置信。
正在挂彩灯的丁老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好不容易才选到合适的颜色……就今天这一回,你要是生气,过些天我再给你买条新的。”
丁老头赶紧结束手上的事情,跑来师娘跟前打下手。
进进出出只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从浅蓝变成烟青色。
说好今晚回来给丁老头祝寿的晚辈们也纷至沓来。
带的东西再多再好,都是自己默默的堆放在角落当中。
最小的孩子都上初中了,院子里再也不会像往年那半闹腾,大家都来帮忙布置碗筷,清洗水果摆盘,端菜上桌……也算是温馨如故了。
酒还是老人家爱喝的当地黄酒,此时在热水里泡着,暖呼呼的。
而青年人则是自己带些啤酒过来,也不多,主要是给喝不惯黄酒的孩子们敬酒用的。
酒过三巡,年轻人也都坐不住了,跑到那儿弹些曲子唱着歌。
林郁和肖霁还是在那儿坐着,听丁老头子讲以前到趣事。
“这俩孩子现在都挺好……”丁老头移坐林郁身边,对着对面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说,“这孩子,以前也懂事,就是太懂事了,小小年纪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情都习惯地藏在心底……让我唯一觉得接近他内心的是一次日记作业,里头写着——从车窗往外望,那天边的乌云好像裂开一样,却没有光透出来,反而黑暗深沉得可怕,就像那深渊,要将我吸走一样……
“当时我就吓了一跳,五年级的孩子啊,怎么会写出这样的画面来。可是每每在学校见到的他,也还是时常笑着的,春游什么的也能和同学说说笑笑……越是这样,我就越担心他有一天自己承受不住,崩溃了……不过还好,我的担忧没有发生。”
林郁在一旁苦笑。
他现在是林郁,却又不是林郁。
肖霁以为的,只是他为了安抚丁老头,当几天林郁也没关系,但他还是林玉林,他不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但是,即便不受任何限制,林郁也不想回顾那段过往,更别提说出来给别人听了。
“小时候喜欢装忧郁嘛,在书上看到一些话,也不管是否符合场景就写上去,没想到会……”林郁扯着嘴角,却又些笑不出来。
只见肖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别处。
“可能是我老头子想多了,还不敢直接问,以至于这些年惴惴不安,生怕因为自己的过失……”丁老头忽而开怀,“不过,现在见到你这样,我也就放心啦。”
晚宴时间不长,丁老头的儿女工作都忙,结束后就开车带着孩子们回城了。
若在往常,一切热闹归于寂静,两位老人默默收完碗筷,恋恋不舍地欣赏着天空的星星月亮,聊聊天。
现在还有林郁肖霁在,总不至于落得太冷清。
第二日,林、肖二人来邀肖老头一起去探望母校。
早年那位严厉而又喜欢打孩子们手掌心的年轻老师,现在依旧美丽,但已经温柔了许多。
在课堂上,孩子们时常好奇地转过头去看摄像头,老师也只是笑着提醒。
“他的鼻子很大……一到冬天,红彤彤的,像个……干巴巴的甜椒。”
一个孩子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学着做出比喻句。
这水准,比他们当时说得好多了。
在林郁的记忆中,上这位老师的课,除了紧张还是紧张,别说思维发散想修辞了。
“不错,坐下吧。”老师点点头,又点评几句,接着喊人回答。
……
一上午听几节课就过去了。
林郁来到食堂——原先的一层改建成了现在的两成。
不过食堂的饭菜依旧不变——咸鸭蛋、俩鸡腿、白菜豆腐、肉末豆花再配上几个小番茄——除了咸鸭蛋闲得要命,其他的看起来都淡得出奇。
林郁用勺子舀了一口豆花,对肖霁说:“这才是你念念不忘的豆花吧,肖老师?”
口味不咸不淡,豆花滑嫩,确实没有辜负肖霁这些年的念念不忘。
丁老头却说,只是食堂阿姨要做出大量的菜,没法像家里那样准确把握时机地将炒好地肉沫放进豆花里去蒸,肉沫要么盖在豆花表面要么就沉底了,只有少数与豆花交融。
林郁恍然。
下午去综合楼旁听,音乐老师已经换人了,不过还是学校里走在时尚最前端的那个;计算机课依旧不变,不过却很少有同学跟他们当时一样,趁着完成作业还剩点儿时间来玩4399小游戏……
欢快的放学铃声响起,林郁问肖霁这是什么歌。
肖霁:“《放轻松》”
林郁激动得几乎要尖叫!多少年了,“给我一片草地,一片青青的草地,我就是那自由自在的风……”歌词还记得,但是疲于去找原曲来听。
学生们渐渐走出教室,不过一会儿,候车队伍排好了,排球队开始训练了,风筝也飞到了半空……
丁老师也来到了操场和肖、林二人会和。
“咱们也去买只风筝来放?”肖霁随林郁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只彩色斑斓的长尾蛇在半空中挣扎,尾巴随风旋转,偶尔点地。
这尾巴没个十米也有七八米了吧?!
“不,不了。”林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