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庞氏家宴
庞先知心中无奈,该来的还是会来,见爹并没有帮他推脱的意思,只能道:“娘,明相已经卡死了官的入口,非进士不授官。吏员的话,倒是还有可能。”
二哥庞先威忍不住道:“那个两院不也新开了口子么?”
庞先知被狠狠噎了一下,庞东来板着脸道:“那是监国太子法外施恩,且拔擢的全都是有名望的读书人,便是寻常进士见了也得称一声先生的人物,你何德何能?”
庞先威不敢和老爹顶,只能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
庞先知见气氛冷下来,只能斟酌着道:“倒是可以先去新成立的邮政总公司和建筑总公司做事,待明相破除了出身壁垒,只要能有些说得过去的成绩,或许能破格升官。”
庞先威有些不满地道:“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庞东来沉着脸训斥道:“你爹我为这个不尴不尬的虚衔,付出了多少代价?按说今年粮价肯定是要上天的,但内阁说多少就只能是多少,没有商量余地。
明相今日又开始管印子钱,利钱至高一倍,天下钱庄都得听,二十位公卿们大将都拦不住,我等商人敢不听么?
老三和长安是先入了明相的眼,接住了明相给的压力,这才机缘巧合上位的,就这两个特例,不知招来多少非议,这还是陛下默许才勉强立得住。
你们若有本事能入明相的眼,便是咱家要付出许多代价,爹都帮你们扛了。
能先做吏员已经要花极大的情面了,竟还嫌弃?若非明相下决心破局,我等连吏员都么得机会。光想着占好处,不想着如何帮着破局,如何能成大事?
我看吏员也别去了,万一惹出祸事,你们以为不会拿你们立威么?说不得有些人要借题发挥,连老三一起扳倒。”
王氏没好气地劝道:“你看看你,孩子就说了两句,你就发这么大脾气。”
王氏也心中打鼓,他希望两个儿子也能出息,但又不希望拖了老三的后腿。
一场家宴不欢而散,庞东来撵走了两个儿子,留下小儿子单独说话。
“今日御前内阁扩大会议上,明相提出要建立大周帝国中央银行,对,就是钱庄。要监管天下钱庄,说是放贷利率不能超过本金的一倍,更不能驴打滚。
另外,这中央银行也经营与钱庄同样的业务,此次北伐将士封赏便是通过中央银行发放,说是每个士卒都开一个户头。”
听完父亲的讲述,庞先知皱眉沉思,关中商行在长安钱庄和洛水钱庄都有不少的份子,此事攸关切身利益。
“爹,明相心思旁人哪能猜到,便是荆无病和张自在也只能猜中两三分。”
听儿子苦笑着推脱,庞先知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明相不仅要管钱庄,还要开钱庄,各家钱庄都吓坏了。爹实在是推不脱,只能来问你要个大致说法。”
庞先知微微颔首,沉吟道:“爹,据我个人估计,这个中央银行权柄怕是不会弱于报纸署。”
庞东来微微一惊,问道:“细说。”
庞先知道:“爹您应该看过大周日报了,那个大一统论中专门列举过各种割据形态,着重强调金融割据是割据的最高阶段,这个金融应当就是指银行钱庄了,那个债券应该也算。
能被明相定义为割据的最高阶段,那这金融业应该是极了不得的,这银行钱庄肯定也是极为紧要的产业。
这个中央银行的首要任务就是防范金融割据的形成,是以一定会把各家钱庄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跟钱相关的大概都要管。”
庞东来若有所思,旋即悚然一惊:“明相想要少府的铸币权?”
庞先知闷头喝茶,并不吱声,但这已经说明态度了。
“是啊,明相怎可能放过铸币权?怎可能容忍旁人私自铸币?”
庞东来喃喃自语起来,良久才回过神来:“依你之见,眼下的钱庄出路在何处?”
庞先知道:“爹,此次并非钱庄惹出祸事,明相肯定会留一条出路的。”
庞东来苦笑一声,有且只有一条活路,不由叹道:“怕不是也要三成份子充公吧?”
庞先知又不吭声了。
“朝廷大概是不会出钱的吧?却要天下钱庄的三成份子,这胃口太大了吧?便是明相的威望,旁人也不能乖乖就范吧?”
庞先知神色怪异地道:“爹,谁能想到,夫子们都会服软呢?”
庞东来倒吸一口凉气:“他真要下黑手拿捏天下钱庄?钱庄可没有招惹他呀?他要管驴打滚,大家收敛些就是,怎地非要人半条命呢?”
庞先知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道:“爹,张自在有句话说得非常准,就是除非你能提前洞见明相的布局,否则当你看到明相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机会反抗了。
这个中央银行既然公卿们都没挡住,那应该已经晚了。等明相把架子搭起来,大概就要雷霆万钧了。就像这次拿捏读书人,图穷匕见时夫子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朝廷虽然没有钱,但有权啊?如果明相能叫天下钱庄看到长远的利,再施加些压力,谁还敢不听从安排么?”
庞东来微微颔首,深以为然,只不过钱庄牵扯的利益太大了,朝廷如果要三成,那可真是要割大肉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明相是不是要钱庄出钱修运河或者投产业?”
庞先知沉吟道:“爹,明相已经咬死了运河全权归朝廷公有,不接受任何投资。但应不是要拆钱庄棺材板,大概要通过银行钱庄发债券。”
庞东来不仅没松气,反而有些失望,叹道:“眼下越来越多人相信运河真能开了,若是明相肯放开投资,应该很快就能筹齐。可若只是借钱,就没几个人乐意了。”
庞先知笑道:“爹,明相对朝廷公产有多重视有目共睹,运河那可是天下命脉,哪能叫人先瓜分了?”
庞东来很无奈,那可是沟通南北的大动脉,光设卡收费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涉及太多利益了。
“那个石炭还在大涨么?”
听到老爹问投总,庞先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道:“爹,这月投总流水至少翻一番。”
庞东来悚然一惊,九月流水涨了八成已经够吓人的了,这月竟然还能翻番?这可不是百八十万的翻番,基数已经很大了。
庞先知解释道:“爹,石炭挖出来简单处置后就能烧,近幾大城摊子上月已经铺好了,石炭现在只卡在挖矿速度上了,出货尚未见顶。
上月中下旬开始,大棚的青蔬也越来越畅销了,往年这时节只能吃腌菜了,如今有大棚的新鲜青蔬,但凡不差钱的,哪家不买些个?只可惜这玩意小民还吃不起,盘子上限有限。”
庞东来默然,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人家一个日理万机的相国,随便做点生意就比任何商人都好。
庞先知敏锐地察觉到爹的情绪变化,心中苦笑,却不好劝,只能默默喝茶。
内阁流行一句话,不要和明相比,否则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