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顾惜说去附院并不是张口瞎说的，她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不喜欢浪费机会。她家在城南三环外，附院在火车站附近，两者之间有段距离，来一趟这边不容易，所以她还是想去医院露露面，刷一波存在感。
路过奶茶店时，顾惜停下步子钻进店铺，点了些奶茶，而后又去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些当季水果。做销售的就这样，随时随地要想着维护客情关系。
她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先去了趟骨科，商炳禹不在，她跟骨科值班的一个规培小医生在办公室里唠了会家常。
比起跟主任，副主任打交道，顾惜更喜欢跟这些刚出校门不久的医生打交道，思绪简单，为人单纯，也没那么多事，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结束后，她又无所事事的在外科楼晃悠一圈，不可避免来到心外。
看着那长而深的走廊尽头的医生办公室，不知怎地，纵使今日是周六，绝大数医生都休息，她还是有预感会遇见那人。那份感觉强烈而浓稠，像是催化剂，放大了下午那份不满。
纵使时隔多年，她跟齐礼遇分手的这件事，仍旧是一个坎，一个她就算翻过去但依然忘不掉的坎。
她不想因为过去那点不愉快而耽误她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她下意识甩甩头，而后又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摒弃出去。
而后挺直腰背，走向长廊深处的办公室，果然才刚踏入护士站，便看到一席白大褂身材伟岸的男人戴着听诊器匆匆往另一头方向跑去，后面跟着好几个小护士。
男人清冷的眸子除去从办公室冲出来那一瞬间瞄了她一眼，之后再无过多打量，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齐礼遇在听到紧急呼叫铃声后健步如飞跑向病房，原来是一位心衰患者不听话，让其日常保持端坐呼吸，但那人硬是喜欢躺着，起身时还不注意使得回心血量增加，加重心脏负担，发病了。
他对着病人好一阵检查，忙碌，确保无生命危险后，才出来。
来到护士站，站内零星几人里没有她，他不知道她是已然离开，还是去了其他地方，也没多想，毕竟这人完成工作骤然离去也在情理之中。
他伸手解开白大褂上的两颗纽扣，刚想去值班室跟同事做好交接，却想起自己那会写专题报告的u盘还插在电脑端口上，无奈跨步走向办公室。
走廊里的灯光强而烈，将整个病区照得灯火通明，同玻璃外的一片漆黑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窗之隔，究竟谁是天堂，谁是地狱，谁也说不好。
推开门，还是那个位置，发现顾惜正坐在桌子前吃水果，桌面放着的手机界面正在打麻将，动作熟络，姿态随意，显然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方。
见齐礼遇进来，她也不觉意外，边咀嚼边朝他扯出一个笑脸，“没事了？”
齐礼遇反手将办公室门合上，反应了会才意识到她是在问病人情况，“算没事吧。”他淡淡地说，“年龄大了，机体功能衰退，医疗手段只能延缓它们衰亡的进程罢了。”
顾惜点点头，见他满脸写着因为工作劳碌而产生的疲惫，便没在讨论这个话题，她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杯奶茶，递给那人：“喝点，防止低血糖。”
齐礼遇怔了下，两人自重逢以来，顾惜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哪怕有求于他，话里也绵里藏针，不冷不热的，这会突然的示好，竟让他有些怀念起从前。
记得以前在学校两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齐礼遇找她和好时，顾惜曾要求他到校外两公里的那家喜茶店给她买杯阿萨姆奶茶，才考虑原谅他。
恋爱初期，正是情意浓烈期，别说两公里，就算是十公里，他也会去。
于是他在校门外扫个共享单车，屁颠屁颠去给她买奶茶，结果他足足去了一个多小时。
回来还跟她讲笑话似的抱怨，说他把奶茶名字记成萨达姆，老板听了好几遍，才意识到他要的是阿萨姆。
顾惜当即捧腹大笑，那点因为口角而造成的不愉快，就这么消失殆尽，两人又和好如初。她这人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齐礼遇知道顾惜喜欢吃甜食，甜到腻的那种，比如奶酪蛋糕，提拉米苏，以及大杯焦糖丝袜奶茶。
刚开始时，他还规劝过她，说吃糖太多，对牙齿不好。
但那会儿她并不听劝，约会、逛街、看电影必备奶茶。齐礼遇见她喜欢，也并未在意，有一天药理试验结束后，她说牙疼，他领着她到校医院，这才发现有颗大牙发龋了，校医建议去做一个清创填补，防止恶化。
两人请假去了市区口腔医院，修完牙后，顾惜才长一智，从此开始关爱牙齿，保护口腔，戒了甜食。
这会见她又喝了起来，齐礼遇猜测她心情应该不好。他垂首抬眸在她精致的小脸上认识扫视一遍，发现她眉眼里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不耐烦，还是决定迈出长腿，朝她走了过去，接下她递过来的友好，礼貌和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顾惜从鼻尖哼出一声笑，“还客气上了。”
齐礼遇微拧了下眉没应声，他其实并不喜欢顾惜现在这幅市侩模样，因为她让他觉得恍如隔世，曾经那么密不可分的两人，竟走到这种尖酸刻薄的处境，让人感慨物是人非。
他端着奶茶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后，淡淡张启薄唇：“等我的？”
顾惜也没否认，视线从他棱角分明的容颜挪向他手里的奶茶，勾嘴极为狐媚地嗯哼一声。她知道齐礼遇不喜欢喝这种乱七八糟的，之所以给他杯奶茶，不过是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齐礼遇也不知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还是感受到她的想法，在她哼完，立马把手里的奶茶打开，轻抿了几口，而后才慢悠悠张口：“说吧。”
顾惜见他这样，唇角略微弯曲，事还是之前那事，她只点了一句，“你觉得我们还有希望吗？”
齐礼遇听完有片刻愣怔，他第一反应就是以为她这话是在问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希望复合。
说实话，自重逢一个多月以来，齐礼遇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一来是这段时间里他很忙，三十好几的人了，本来由于专业原因毕业就比一般人晚几年，这会要再不努力，将来怎么娶妻生子，所以一心思都扑在工作上。人一忙，思绪反而变得简单，不会去想那些还未发生的事。
二来就是他是个现实主义的人，骨子里不太相信破镜重圆这一说法，过去就过去了，就算回去也不能完整如初。他抿了抿唇，思索着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答案。结果却又听那人张口说：“领导跟这个事跟的紧”
齐礼遇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仪器进院的事，心里骤然松口气。
医院大，进设备程序复杂，先要科主任签字，签完字需要院内职工群里公示，没人反对后才会在官网上公示，之后再找院长签字，流程繁琐，过程搀杂，是场拉锯战。
他看着她浅褐色的眸子里因为期待而泛出淡淡光芒，无声叹口气，他心里很好奇为什么顾惜会弃医从商，如果当初老老实实找个医院上班，倒也安安稳稳，不必为生活忙碌奔波。他不自觉的放轻语调说：“我上次已经跟他说过这件事，他倒也没多说，只说让你们领导抽个时间过来一趟。”
他点到为止，不在多说。顾惜是个聪明的女人，能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便也不在追问。想来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好跟赵开闫寻个借口敷衍交差，顾惜便决定起身离开。
谁知齐礼遇却突然再次张口说：“有时间的话我们聊聊吧。”
顾惜不太想跟他聊，今日的谈话其实她一直在压抑着那隐藏深处的不满和暴躁，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忍不住质问他当初是否真的是因为性格不合而分手，便条件反射的拒绝，“别介，多聊一句我怕折寿，毕竟当时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
齐礼遇听完觉得有些好笑，几年不见，这人相比原先的那份率真多了份诙谐，倒也是可爱，便真的噗呲笑了出来，他右半边脸的酒窝微现，语气也尽显轻松，“怕啥，你寿命长。”
顾惜瞪向他，谁知他已徒然起身，开始解白大褂上余下的纽扣，“我请你吃饭吧。”
她不太想跟他一起吃饭，今天来夜访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再次拒绝说：“有点晚，我得回家了。”
齐礼遇这回已经抬起胳膊，将白大褂脱下，露出里面浅灰色的圆领t恤，下面是一条亚麻色尼龙面料休闲裤，他扭头看向她，坚定而真诚地说：“我送你。”
“你不是值班吗？”顾惜疑惑地问。
“帮肖博的。”他边往电脑桌前走边说：“他在值班室。”
说完齐礼遇弯腰弓背将u盘拔下，而后迈出笔挺的长腿又走到顾惜面前，再次邀请：“上次手术的事，也没能好好谢谢你，你也知道既然是个多国联手教学案例，肯定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顾惜嗯哼一声，示意他继续。
只见他淡淡说：“以往儿童先心手术治疗过程复杂，费用昂贵，一般家庭很难承受，但好在商州这两年发展不错，有企业跟政府达成合作，愿意帮患者家庭承担些治疗费用，那场手术便是一个引子，成功了，后续便会有不少患儿可以免费治疗，企业报销。所以承蒙顾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赏个机会，好让小的把欠的债还清。”
顾惜心道你欠得债可不止这一点。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顾惜做业务这几年领悟的淋漓尽致，毕竟人确实帮了自己忙，再不给面子，有些说不过去，何况这会天色渐晚，说不定已然赶不上末班车，不花钱的车，不坐白不坐。
她轻咳一声，而后无声点头答应。
齐礼遇见她思索时，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只小野猫，灵动又有些狡黠，可爱又不失俏皮，心跳不知怎地竟然漏掉一节拍。
为了掩饰自己的别扭，他在她点头后，立马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