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周三，赵开闫出差回来，破天荒的大上午把顾惜叫到办公室，询问仪器进院最新进展，顾惜看着他那张世故圆滑的脸开始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细致描述自己最近的工作内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赵开闫皱着眉在她的长篇大论里总结出答案——就是没进展，他盯着她无辜的眸子审视几秒钟，似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她有没有上班摸鱼。
顾惜瞪着圆鼓鼓的眼睛，面不红心不跳，不带眨眼地对上他的视线，一副我已经尽力的模样。
他又问招聘的事，人选的咋样。
她就把江容和的事详细同他说了下，赵开闫没再多说，留了句找个时间让那人参加复试。
顾惜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赵开闫看着姑娘纤细窈窕的背影离开办公室，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他最近忙着跑地级市，到一座城市屁股还没暖热就又换到另外一座城市，解决市场上竞品冲击问题。
这两年医疗行业大改革，两票制后陆续出了什么仿制药一致性评价，4+7带量采购，n+x省联盟，说是为了减少医药销售流通环节，降低患者治疗费用，但最主要目的还是要减少医保开销。
所以不仅医药、耗材受到冲击，就连医疗器械这行也逐渐变的不景气。大环境不好，他们这批做器械的自然想着趁某些东西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加把劲，好好赚一笔。
作为公司的最高领导层，除了把业务做好，同时还要将内部管理得当，谋划下一步发展方向，忙的宵衣旰食。
他本人是比较欣赏顾惜的，这姑娘脾气虽然有些不好，惹得地市业务经理频频抱怨，但对待工作上的事她很认真，一是一，二是二，拎得清。他之所以让顾惜去跟进这家医院，也是想试探这姑娘是否有进一步培养的潜能。
刚才顾惜说的那番话虽然不见得全是真的，但至少有大半是真的，附院这么大的一家医院，里面能当上主任或者大主任的，自然没有几个人是简单的，想要几天内就攻克下来，根本是痴人说梦。
他心里无声叹息，思考着如何落子，才能顺着政策将下一步谋划得当。
顾惜回到办公室后给人力打了个电话，交代江容和复试的事。
孙静八卦心上来，眉开眼笑地在顾惜耳边小声嘟哝句：“是不是小帅哥。”
顾惜想起那日面试人模样，点头，算是吧。
孙静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咋地，都说现在流行年下恋，你是不是也好这口。”
顾惜朝她翻了个白眼，“就算我想，也没机会，人家有女朋友。”
“好吧，现在小孩就喜欢早恋，”孙静颇感遗憾，开始整理手上的产品资料，过了会她突然想起啥，扭头好奇问：“老顾，周六相亲那人怎么样？”
她其实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但这几天顾惜一直跑外勤，这会好不容易逮到她坐班，肯定要抓住机会。
顾惜看着她泛出高光的灰褐色瞳仁，感叹她这种跳跃式思维跟赵开闫有的一拼，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兵。
顾惜和孙静是同一年进入德善医药的，孙静在顾惜之前就有市场操作经验，算上来应该是前辈，但这人是个热心肠，又没啥心眼，对刚转行踏入医药行业的顾惜照顾有加。
两人那时的直属领导是任向阳。
任向阳这人为人沉稳内敛，在做事上同赵开闫区别较大。
他做事不喜欢得罪人，说话也含糊其辞，会帮你把所有现状和结果都分析一遍，但就是不明确指示你该怎么做。给人一种磨磨叽叽，优柔寡断的感觉，拿孙静的话说，就是这人缺少点狼性，所以销售干的并不是很好。
孙静这人大大咧咧，不太适应任向阳的领导模式，在德善医药干了一年就走了。
顾惜则不同。
她这人色厉内荏，表面看起来风风火火，暴躁傲慢，其实心贼软，又重情重义。
她觉得任向阳在自己刚入行时给了她太多指导和帮助，她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兵，尤其是在这一行的为人处世和职业布局上。
何况任向阳这人有一个突出特点跟她不谋而合，就是重情义，十分照顾下面的兄弟。
不管业务指标有没有完成，他第一想法就是如何确保兄弟们能拿到钱。
但赵开闫不是，赵开闫在工作上雷厉风行，我行我素，是一个十足的商人，最先想的是自己能不能赚到钱。
因此这就是区别。假使明天赵开闫和任向阳同时辞职，那毫无意外，任向阳下面很多兄弟会不顾一切跟随他一同离去。
孙静在康盛稳定下来后，曾有提前邀请顾惜跳槽过来，她没同意，她那时的想法就是任向阳在哪，她就在哪，所以这一拖就是两年。一直到任向阳离开德善，顾惜才动过离开德善的念头。
顾惜耸耸肩实话实说：“还不错，长得帅，人又热心肠。”
“那有戏么？”
顾惜愣了下，这个问题她并没仔细想过，那天虽然氛围很好，而后他又主动帮助她，但再好的氛围也不及业务频繁受挫来得透心凉。
“你跟人家多接触接触呗。”孙静推着她胳膊劝解说。
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孙静可以说是亲眼见证这姑娘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小有成绩。
她们都是普通人，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领着微薄的工资，不能同那些光鲜耀眼的大明星，挥金如土的企业家们相提并论。
孙静曾掐指一算，假使以自己现在的薪资来算的话，赚够一千万那也差不多需要半个世纪，所以一套房对于她们来说差不多消耗小半辈子积蓄。
一个姑娘家敢于在自己身无分文的时候主动买房，不靠任何人，身兼多职，努力还债，一直任劳任怨，从不放弃，这让她发自内心敬佩。
是的，她早就知道顾惜接兼职的事，她做的医院跟自家老公是同一家医院，圈子就这么大，难免不经意间撞上，曹乐很久之前跟她说过这件事。但她一直在顾惜面前装作不知道，主要还是因为害怕她有心里负担。
她太过了解这姑娘，要不是当初德善医药老板喜欢赚快钱，不听劝，要逆政策而行，使得德善要被大型上市企业收购，任向阳负气辞职，顾惜还不知道要在那里耗多少年。
孙静虽然不喜欢任向阳领导模式，但从不否认任向阳的一身真本领，他在德善公司待了十来年，亲手帮德善接了很多好品种，都是那种副作用小，安全性高，又具有独家优势的产品。亲手把德善医药从一个寂寂无名的代理商公司，打造成省内数一数二的招商公司，任向阳对德善是有着很浓厚的感情的。要不是对老板失望到极致，也是不会纵然离去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孙静觉得顾惜和任向阳是同类人，他们都是怀揣本领心性高傲的人，这样的人其实更适合出谋划策，当军师指点迷津，而不是在前线饱受摧残。
她是真心喜欢这姑娘，希望她能早日解决终身大事，找到个可以相互依靠的老公，减轻部分生活负担，好大放光彩。
“好吧。好吧。”受不了孙静的热情，顾惜无奈答应。
孙静脸上洋溢着满意，笑笑赞同点头。
顾惜最近一直忙着将设备关于基因这一块的文献装订成册。她有预感，赵开闫说带她去医院的事，就在这几天，所以必须将东西准备齐全，以保证到现场时万无一失。
江容和不出意外的被赵开闫相中，赵开闫搭着他肩膀将他领到市场部办公室，交给顾惜，让她好好带，康盛的未来就交到她手里了。
顾惜看见孙静背着赵开闫的方向，吐吐舌头，无形表示被资本主义剥削的不满。
她觉得好笑，便真的抿唇笑了一下。
江容和觉得自己从小到大见人无数，漂亮的女人在医学院里一抓一大把，但顾惜刚刚那不足人道的轻笑，竟然让他眼前一亮。她的笑看起来干净、单纯，不像在社会混迹那么多年的‘老人’。
他无声也跟着笑了笑。
顾惜把他安排在自己对面的那张办公桌，而后让他自学公司规章制度。
想来还是年轻好，理解能力强。
江容和两天就将康盛的架构了解清楚，知道这是一家自营加招商模式的企业，理清哪些医院是由公司自己的人操作的，哪些医院是分出去给别人做的，康盛提供设备从中抽几个点位。
江容和这人除了聪明，还有点话痨，他跟孙静两人不知哪那么多志同道合，能从早上上班一直唠嗑到下午下班，中间都不带停歇。
办公室里有这种小年轻加入后，氛围明显不一样，以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小田同学，偶尔也加入其中，好生热闹。
要仅仅是这样，顾惜也能忍受，但江容和这人还热情，没事喜欢到茶水间，帮忙煮咖啡，又主动搭讪内勤帮忙复印文件。
这样一来，不少未婚小姑娘都打着协助的噱头来办公室找他聊天，以前静寂沉默的市场部，现在成了个菜市场，人进人出的。
顾惜深感头痛的渡过余下几天，终于熬到周末，觉得整个人得到前所未有的解放，顿时身心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