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第二天月亮还未来得及隐去，顾惜就去了附院门诊的检验科，等检验科主任。
赵开闫明日就要归来，无论如何得今日见上一面，混个面熟，这样领导问起来也好瞎糊弄几句。
这是她这么多年从工作中总结出的最快最有效的推脱责任的方法，其实挺不要脸的，但好用。
一大早的守株待兔终于成功，顾惜提着早餐，走向穿着便衣而来的主任。
检验科主任是个女人，姓杜，年龄不大，四十来岁，妆面精致，穿着得体，一看就是个讲究人。
杜主任听见有人叫自己，扭头不解睨向她，顾惜赶紧拿出名片，趁机说了两句自我介绍，然后眼疾手快的帮忙提主任的包包。
女人除了最初的那一眼再也不肯将视线挪向她，面无表情地走向办公室。
她本来想帮忙把东西提到办公室，但杜主任显然不给她这个面子下逐客令道：“我一会有会要开，有什么事等我空闲了再说吧。”
顾惜不傻，她的潜台词她哪能没听出来，眼下还不到八点钟，有啥会也不会火急火燎地开，无外乎是不想过多搭理，轰人走。
人家都这样说，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还是毕恭毕敬把东西送到办公室的桌子上，走之前还把自己那会买得早餐留下，笑脸说等主任下次不忙时再来拜访。
出门时，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做业务就是这样，你会碰到性格迥异的各种人，今日的杜主任还算和气，没有进行‘女人为难女人’那种戏码，算是给尽她面子。
但也不知是昨日过多琐事让她产生的郁闷还未恢复，还是今日这么低三下四的赔笑让她产生一种疲惫。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么腆着一张脸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懂人生的意义。
她困惑、迷茫质问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就像大多数人那样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按部就班的干活，找一个对自己还算不错的老公，平平淡淡的活着不好么。
她漫无目的地在检验科长廊上走着，越想越觉得惘然。越惘然越觉得无力，索性找了个座椅一屁股瘫坐下去。
消极情绪一但涌现，就如同已经决堤的湖泊，汹涌喷射，一发不可收。
这一刻她好像回到刚弃医从药的那一段时间。
初入医药这个全新的行业，什么都不懂，又有点缺心眼，不爱讨好人，不爱拍马屁，不爱打小报告，很多事明明解决不了，但还喜欢自己抗，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她是后来才明白职场不是这么一味委曲求全就能换得明哲保身的。
顾惜记得自己思想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了呢。
大概就是在德善医药被一个同事告状告到老板那里，她才学会周旋，学会阿谀奉承的。
那件事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有一天有几个业务经理着急要发货，但一直联系不上销售内勤，便将电话打到顾惜那，让她帮忙给做一下发货资料。
做销售内勤那小姑娘刚来，人又有点粗枝大叶，很多事情得过且过，下面人抱怨连连，但却丝毫不会影响到老板器重她。主要还是这姑娘长得好看，而且会拍老板马屁，所以仗着老板的包容，有意为难下面喜欢告状的地区经理，时常不接他们电话。
顾惜本来不想帮忙的，但是那地区经理说是十万火急，客户着急要货，想着尽早从公司发出来。
她那时候正好在公司坐班，也没事干，心又软，受不了别人软磨硬泡，想着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答应帮忙。
其中有一个地区经理先给了一个收货地址，顾惜做好资料后，刚发给销售助理。那业务经理突然说要改地址，顾惜只得重新做，再次提交给销售助理。
她当时也有想过，一下子这么多发货报表，害怕销售助理弄不明白，还亲自去了一趟那小姑娘办公室，详细交代那个地区经理改收货地址的事，叮嘱她别弄错了。
那姑娘边涂指甲，边白了她几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爱搭不理的，想来是觉得她狗拿耗子。
顾惜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帮她减少工作量，还落得出力不讨好。
本来是一件举手之劳，可谁知几天后，顾惜就被老板叫去办公室谈话。原来那姑娘还是没注意改地址这事，发错地方，把业务经理彻底得罪了，打电话告状到老板那，老板就将小姑娘和她都叫到办公室。
那姑娘梨花带雨地控告是顾惜给她的报货资料，还别有心机地将那份错误的发货资料的聊天记录翻开给老板看，说她不该插手她的工作，这才使得她犯了低级错误，耽误市场。
顾惜见那姑娘哭的我见犹怜的模样，再看看老板心疼的眼神，顿时就知道不管是不是她的错，最终都会被定性为是她的错。
果然老板将当即劈头盖脸将她痛批一顿，足足一小时，不带停歇的。
要不是那时任向阳恰巧来找老板聊业务，见办公室氛围怪异，帮忙说了两句话，说是刚毕业，不懂规矩，让老板别放在心上，估计挨怼的时间会更久。
那之后任向阳把她单独叫到总监办公室，给她分析这事她哪里做的不对，又教她哪些人该说哪些话，拒绝他既不会得罪人还会落下好
她当时听后，也产生了类似今日的困惑，不知道人为什么不能按照本心，坦坦荡荡的活着。
而后就为什么活着而产生纠结。
她还在发愣，脑袋突然被人从上拍了一下，那力道很轻，很柔，像是一个多日未见的老朋友偶然见面的惊喜触碰，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真的是你啊！”声音干净，温润。
顾惜抬首便看见江叙一张清逸翛然的俊脸，他垂着首，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她俏秀的轮廓，他唇角荡漾出一抹微笑，和煦说：“老远见着像你，在后面叫了好几声，都不见你回抬头，我还纳闷是不是认错人了呢。”
顾惜思绪被拉回现实，尴尬笑笑，“好巧哦，江先”话到嘴边，她又改口，“江老师。”
江叙眼底蕴着笑，“是挺巧的。”
她从座椅上起身，视线正好跟他挺翘的喉结平视，她没话找话地问：“你怎么在这？”
“这边有个设备出现一些故障，厂家维修人员一时赶不过来，实验室又着急用，领导就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江叙不紧不慢地回。
顾惜虽然对江叙的印象很好，但她此刻心情不佳，一时也不想跟他聊太多，干脆结束对话，“那你忙，江老师。”
“你这脾气还是这么拗啊。”他点明：“叫我江叙就好。”
“好。”顾惜不想跟他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耗费时间，一口应允，“江叙”，而后正打算扭身离去时，江叙说了句类似邀请的言语，他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顾惜不明所以地抬眸扫向他那张温文尔雅的俊脸，他眼底笑意加深地解释，“跟我一起去检验室看看。”
他的音色低柔，听起来却颇有诚意，可能是自己最近一直很糟心，可能是他眼底温柔，顾惜直勾勾地盯着他隐藏在金色镜框后的漆黑眸子，深陷其中，鬼使神差地点头。
江叙温润笑笑。
他带顾惜去了走廊尽头的肾病科实验室，进去后顾惜才发现检验科主任也在那。
主任看到去而复返地顾惜，有些意外，多瞥了几眼，而后才跟江叙沟通起设备的问题。
江叙听后，迈步走向那台做微球蛋白的检验设备，先是屈膝蹲下检查设备机器，而后又起身看了两眼连接机器的电脑，随后便坐下来，对其一阵操作。
很快原本纹丝不动的卡槽又可以自由进出检测标本。
检验科主任笑着说：“小江啊，这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天得亏有你，不然就要耽误正事了。”
说完又对一旁穿白大褂的实验员说：“你去给体检科打电话，跟他们说机器修好了，该咋进行咋进行。”
顾惜这才知道原来今日体检科有一份千人的单位体检要送到这来化验，所以主任那会才那么着急。
待一阵交代后，杜主任又把视线绕到顾惜身上，江叙趁机介绍说：“这个是顾惜，在咱们科也有相应的设备”
女主任若有所思地朝江叙打量几眼，而后笑眯眯说：“知道了，那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啥问题，可以随时联系你们。”
顾惜眼疾手快的拿出手机，主动要了主任电话，拨过去。而后她看到江叙嘴角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主任手机铃声在这静寂的实验室里悠扬响起，像一把无形的铁锤，重重敲击她的心脏，那一刻顾惜内心百感交集。
乘电梯时，江叙礼貌询问她周末有时间没，还没等顾惜回答他继续说：“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上次也没能好好请你吃顿饭。”
顾惜想到他刚才有意帮自己，不好拒绝，点头答应。
说话间，电梯到达1楼，江叙把顾惜送到门诊大楼广场后，交代了几句，无外乎是自己手里最近有几个着急的活要赶进度，所以可能很少有时间陪她聊天，等忙完这阵子就好了；还有就是周末的恰饭，问她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可以。
顾惜摇头表示自己暂时没想好。
他又表明啥时候想好跟他说就行，之后又大概聊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顾惜见他步伐匆匆，想来是送自己时耽误些时间，便觉得江叙这人还挺可爱，脸上不自觉洋溢出笑意。
谁曾想，刚转身，某人瘦隽挺拔的身影就撞进自己的眼里。只见齐礼遇一席白大衣，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若有深意地盯着她看。
顾惜看清是他，倒没觉得意外，自重逢到现在，他们好像一直这么猝不及防的碰面。
她这次不像以往那样甩着脸，相反罕见比以往有耐心。
因为就在刚刚江叙张口帮她跟检验科主任搭话时，顾惜再次认清某些事，当你处在社会底端时，你要是想保持本心，那你就得接受现状。可她不甘心就这样。
有些时候，别人一句话能让你省不少事，少走一大段弯路，她觉得人要识时务，该放下身段时就放下身段，于是她加大嘴角弯曲弧度朝齐礼遇所在的方向款款走去。细言细语打招呼：“齐医生，不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