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她有些愣然,她本意只是想用钱压压他,拉开点距离,但没想到他这么利落。她想是不是自己给他转餐饮费无形中伤了他自尊,但也不应该啊,一码归一码,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伤不伤自尊的。
“聊什么?”顾惜收起手机环住胳膊问。
齐礼遇没直接回答她,而是扭头环顾一圈,四周人来人往,他蹙了蹙眉,“下去说吧”。
顾惜明白他意思,这会人多眼杂,说什么都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两人无声前后错落走着,一路上,顾惜有百种念头涌上心头。她一会儿觉得自己挖坑把自己套住了,一会儿又觉得齐礼遇是不是有病,他们两个现在除了甲方和乙方那点事,还能有什么好聊。
午后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四周像紧闭的炼丹炉,热的人汗流浃背,顾惜便更觉得他哪根筋搭错,有啥微信上不能说么。
齐礼遇带顾惜来到医院大楼下花园的亭子里,两人找了个长椅坐下,此时顾惜已经热的满头大汗,身上的米白色雪纺衫隐约也有点湿意,紧贴身子,勾勒出她里面的内衣形状,着实狼狈。
齐礼遇坐下来后,并没有立马张口,他先是瞅了几眼顾惜,见她脸色并不好看,更懒得立马开口。
他罕见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给了顾惜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惜不想跟他在耗下去,她一边朝自己的脖颈扇动她的小手,一边不耐烦地出声询问:“你要聊什么?”说完便打开手机秒表,开始计时。
齐礼遇见她并没有介意的神情,这才从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燃了起来。
烟过喉咙,卡到那里,带来一股通畅感,他这时才将眉梢放缓,半晌开口:“你很缺”话到一半他突然改口问:“你一女孩子,那么拼命干嘛。”
顾惜有些不懂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刚想回个‘跟你有什么关系’又听他说:“你老公干啥的,都不管你的么。”顾惜想到上次两人现问现答时自己逞强,说是已经结婚,想来这人不知道抽啥风,询问这个话题。她觉得以她现在这样,把另一半说的太完美想来那人也不信,只好顺着他意思卖惨说:“无业游民呗,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等着我赚钱养着他。”
齐礼遇朝亭子水泥地上弹了弹烟灰,目光深邃地锁住她的眸子,“你以前不是喜欢自强自立的男人么,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软饭男。”
她想都不想说:“那还不是因为吃过亏,太要强的男人不愿迁就人,处起来累。”
“你意思是我以前不够包容你?”齐礼遇声音低沉问。
顾惜觉得今日的齐礼遇确实不正常,按往常来说,那人才不会问这些关于自己的琐事,但她这人觉得工作上已经那么多糟心事要去动脑子,生活中就不想太过动脑,便懒得去琢磨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她朝他莞尔一笑说:“没,可不要对号入座,我前任不止你一个。”
齐礼遇目光短暂从顾惜脸上划向花园里不远处的那朵开得红焰的月季花,停留几秒,而后又重新锁上那浅褐色的瞳孔,语气认真道:“可我问的是我是你前任的那个时候。”
她没想到他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将自己问住了。但顾惜这几年做市场,学聪明了,她遇到自己不想答或者不会答的问题,都会先战术性把问题抛给那人,“你觉得呢?”
齐礼遇看清她眼底的狡黠,没接话,他拿烟的手顿了顿,才往嘴里又送了两口烟。
顾惜见他又习惯性逃避,顿时来了挑衅心理,她唇角略微弯曲:“齐医生,这人真有意思,主动找人聊天,别人问问题又不回答,真是没诚意。”
其实她话是这么说,但想来齐礼遇这人并不会回答自己,他或许学她把问题重新丢给她,来句‘是我先问你的问题’,但齐礼遇只是埋头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将其吐露出来。
稀薄细腻的烟雾在这干燥炙热的空气中顺着他立挺分明的轮廓袅袅升起,遮挡住他部分情绪。
他声音低沉醇厚,语调缓慢地说:“这话要是分手那时问,我的回答肯定否定的,那时候我觉得我从未对不起你,在一起时也是真心真意,想着竭尽全力对你好。但眼下年龄渐涨,吃过一些亏后,我发现自己那时候缺点显而易见,有些事确实做的不够尽职尽责。”他看着那逐渐消失的烟雾,有些怅然和无奈地说:“可能我觉得我对你很好,但是那种好并不是你想要的,才会使得后期的你一直患得患失。”
顾惜没想到齐礼遇竟然真的会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而且说的真心实意,她听后有些愣然的同时又有些无措,便没有吭声。
齐礼遇一根烟正好结束,他将烟蒂掐灭,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娇艳的红唇:“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尾音刚落,恰好她手机秒表倒计时卡到10:00,顾惜朝他挥挥手机,而后挑了挑秀眉,“抱歉啊,齐医生,十分钟到了,我陪聊时间结束。”
齐礼遇看着她极为讥谑地说着再见,只是淡淡地长吁口气,并未对其进行过多纠缠。
顾惜捏紧双手,起身停止腰背快速离开。
待出医院后,她长呼一口气,感叹还好计时了,不然她刚才真不知该如何招架齐礼遇。
她顶着大太阳,一路颠簸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孙静抹过头,八卦问她干嘛去了,周一一大早不坐班,顾惜张口瞎说:“去检验科找主任了。”
孙静本来想问问她见到主任没,但看到她一落坐座位,便开始有条有理地开始整理文件,没敢过多询问。她了解顾惜,这人一但有不想说,或者心烦的事,就会强迫症似的开始收纳整理,或者开始学习。
她无奈摇摇头,这妮子,有时候就是太好强,所以才活得比一般人累。
一阵忙碌后,顾惜终于得空,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跳出他最后的问题,恨他么?
其实那会儿在公交车上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应该是恨过吧,顾惜打心眼里觉得。
要不然当初分手时,她也不会那么愤怒的泼他一身水。
顾惜曾在夜深人静时仔细思考过为什么会泼他一身水这个问题,为什么当初反应会那么激烈,为什么要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后来她无意间在一段视频里看过这样一句话:“欲与人绝,言中恶语,非无情,惧悔也。”
是了,不败完所有好感就无法彻底说再见的,爱的尽头是厌恶,所以那时候才会那么激动,将两人彻底闹掰,不给自己一点机会。
她端坐在办公桌前,猛地深吸一口气后又长长吁口气,她想于其说是恨他,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彻底了却的决绝,逼着自己不回头。
下午下班顾惜刚到家,就接到闺蜜郭欣媛的电话,电话里女人柔声邀请她出去看电影。
顾惜今日一天都不顺,上午从医院回到公司后,陆续接到几个工作的电话。
一个是兼职公司商务经理打来的,说是她现在的产品配送点位发生改变,需要她抽时间去公司当面商讨。
她当即想爆粗口,国内部分医院药品配送这一块被托管,这就使得配送公司坐地起价,漫天要价,但没办法,必须要走那里。
可她又不敢将话说的太过,怕得罪人后没有丁点转圜余地,那样受损的就是自己。亦不敢说的太直白,害怕一旁孙静听出个所以然。磨磨叽叽跟人表明这月会找个时间过去。
而后又接到几个客户电话,有些是向她咨询仪器操作上面的问题,有些是直接向她询问试剂检测在临床中的意义等问题。
整个下午,忙得焦头乱额,好不容易到家后,便没心情出门,何况顾惜这两年来性子亦变得有点怪,她这人心情越是低落,越是讨厌繁华热闹的地方,只想安安静静地宅在自己的小屋里,看一些傻白甜毫无逻辑的搞笑视频。
于是委婉拒绝了闺蜜的好意,两人相约下次再聚。
这几年她有时间便会同郭欣媛小聚一下,但可惜随着年龄的增长机会却在减少。
主要两人从事的不是一个行业,顾惜虽然放弃当医生,但好歹还在医疗圈里混,所学的专业知识还能用上点;而郭欣媛由于性子软,见不了血,则完全脱离了这个行业,选择一份平淡安稳的工作,改做人力资源了。
隔行如隔山的同时,也隔断了日常的交流,因为一毕业后,大家的节奏其实都挺单一,无外乎就是工作和生活,工作占去了六成时间,剩下的一成,大家还想睡个懒觉,休憩调整。所以恰巧二人都能腾出时间也很有限。
挂完电话,顾惜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刷了会视频,心情刚好点,商炳禹电话便呼了进来,电话里他向她询问那个蛇毒血凝酶,有啥副反应,哪些病人不能用。
想来那人在值夜班,遇到出血的患者,一时记不起用法用量,顾惜掩去心中燥意,耐心跟其解释后,别有深意地调侃这人天天做手术,连药咋用都不知道。
商炳禹无声笑笑,说是想听她声音,又找不到借口,才想到这个蹩脚的理由。
顾惜看破不说破咯咯笑起来,两人无所事事地又聊了些可有可无的话题。她心中被别人占用休息时间的不耐烦才敛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