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齐礼遇最近忙得夜以继日,那天刚从顾惜家出来,医院就给他打电话,说有个冠心病的患者病情突然加重,急需做手术,人手不够,需要齐礼遇过来帮忙协助。
他还未来得及回家,又马不停蹄赶去医院。做医生的都是这样,要全天保持手机通畅,随时等待呼叫。
齐礼遇喝了些酒,自然不能上手术台,只是在下面担任监督和指导工作。
这类手术他在梅奥那边经常做,美国人好吃高糖高脂肪的食物,心血管病人数不胜数,他自然接触过很多这样的患者,手法炉火纯青,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这类患者不管发病原因是什么,最终都会发展心衰,药物控制不住,只能做手术,而且手术就算成功,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悲观,也不知是今日饮了酒的缘故,还是看到顾惜踉跄走出饭店的原因,让他产生一种时过境迁的苍凉感。
送她回家的路上,其实挺顺,她比以前乖很多,以往两人吵架后,顾惜也会喝酒,有时自顾自的把自己喝大了,愤愤不平地给他打电话,刚开始时他还耐心劝解,让她以后不要贪杯,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等等。
她脾气好时,便顺着自己的话,保证以后不再饮酒。但有时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她就立马炸毛,在电话里言语不清地跟他理论起来。说他不应该冷落她,不应该对她不管不顾,不应该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总之有的没的都往他头上扣。
齐礼遇有时候觉得她无理取闹,只是恰巧碰到一个学妹提不动实验器材,自己顺手帮忙搬卸,被她撞见,就成自己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怎么跟她解释都解释不通。
还把自己灌的不省人事。他最后甩了句:“你爱信不信。”便啪的把电话掐断。
他掐断电话本意是停止两人无畏的争吵,可顾惜犟脾气上来,偏要跟他辩论个是非,再次呼进电话,他掐断,她就再才重播,一次又一次,这场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他实在受不了,将手机关机才终于结束。
之后,两人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谁都不肯向谁低头。
后来还是在她再次酩酊大醉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控告他的不贴心,说什么两人在一起从来不见他给自己买礼物,不带她看电影,不带她去吃西餐
他突然愣怔了几秒,原来她对自己有这么多不满啊,于是做出退让既然她想吃西餐那就带她去吃吧。
本来是想着让她消气,谁知那顿饭却像个无形炸弹,为两人日后埋下不少隐患。他到现在都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就上升到爱不爱这个程度上。
难道带她去吃,她还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以及无形中的妥协么,他觉得女人的脑回路真是奇异。
齐礼遇在出租车上轻轻吐口气,他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靠窗闭目养神的顾惜,既不敢过于频繁,又不敢过于浓烈。
她很安静、小小的躯体,蜷在那边,一点找不到以往的影子。
下车时,她步履蹒跚,齐礼遇本能伸手扶住她,可她却像遇到洪水猛兽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轻轻说声:“对不起啊!”
想来是把他当成坏人了。他突然发现,她这人除了变得有些圆滑世故外,还学会了隐忍和退让。经过岁月的洗礼,她变得更加成熟沉稳,散发出一股无形的魅力。
送她到家门口时,顾惜在包包里翻了半天没找到钥匙,齐礼遇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她,她家是电子锁。
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在电子锁上胡乱按了几次,都未成功,险些使得被彻底锁死。
齐礼遇眉头轻拧,短暂沉思几秒,便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握住她放在电子锁上的纤手。
她的手很凉,在这湿热的夏季显得有些不正常。他不动声色的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只见她白皙的脸颊裹上红晕,并无异样。他这才握住她的无名指往下按,叮咚一声将门打开。
那人见门一开,咧开嘴笑起来,傻傻说了句:“对哦,还可以指纹解锁。”
齐礼遇将她扶到客厅沙发坐下后,环视四周,家里还算干净整洁,东西归类有条不紊,是她的风格。
顾惜这人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优点就是收纳整理,以往他们同居时,齐礼遇就发现了。柜子里的衣物被她叠放地整整齐齐,按季节井井有条地摆放;家务两天一收拾,洗漱间每日清洗,有时候自己衣物随手乱丢,她就会强迫症似的收起来,放到该放的地方。她是他有限生命里见过为数不多的干家务毫无怨言的女人。
她家套内面积不是太大,很普通的两室一厅住宅,屋内装修简单,家具虽然应有尽有,但家里东西却少得可怜,这就显得屋内有些空旷孤寂。
从客厅里可以看到屋内一间房门微敞,透过门缝,隐约见到里面的摆设;另外一间房门紧闭,没开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他不由半阖上眼睛,脑海里跳出那天两人在科室里的问答——她结婚了。
一开始听到这话他觉得愕然,他没想到她竟然结婚了。但转而一想她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难不成跟自己谈过恋爱分手的人,就要一辈子只爱他一人,要守着他们过去那点记忆孤独终老,那也不切实际,何况他自己也没能做到。
他睨了一眼沙发上因为宿醉而按揉太阳穴的女人,起身走向厨房,路过玄关时瞥了一眼旁边的鞋架,眼神炯亮,眉头高高昂起。这人现在还真是个人精。
他甩甩头,给她倒了杯热水。问了句:“你没事吧。”
这期间顾惜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眼球一动一动的跟着他转,像只温顺的小猫,她眨了下眼,密而黑的睫毛上下扑动随着脑袋缓慢晃起来。
“你没事,我就走了。”齐礼遇淡淡地说。
她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几秒,齐礼遇本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结果她却突然耷拉下眼皮子,朝他摆摆手。
她还真不讲情面。
他走到门廊那,突然听到她在沙发那轻轻呢喃一句,“我记起来了,密码是091219。”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问自答。
齐礼遇往前迈的步伐骤然停住,那一刻心头百感交集。
顾惜这个人有时候挺简单,有点那种一条路走到底的那种感觉。
两人恋爱热恋期,也曾头脑一热,将所有密码都改成对方的名字缩写或者生日,以此来展现对彼此的爱意。
齐礼遇记得为这事,也跟顾惜吵过架,原因很简单,他把自己的满腔热血提议说给那人听时,她只是扫兴的简单回了句:“我这人懒,脑子不好使,不太喜欢改密码。”
为此齐礼遇罕见主动跟她置了一顿气,他觉得她情商太低,好几天没理她,后来还是她屁颠屁颠堵在自己班门口,举着手机对他说:“老齐,老齐,你快看。”说完当着他面输入屏锁密码,是他两各自生日组合的一组密码。
她说:“我所有的密码都改成了这个。”
齐礼遇没想到,他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她用的还是这个密码。
手术结束已经凌晨三点,他跟手术持刀医生简单交流几句便疲惫回家了。
第二天难得休息,一觉睡到九点钟。
齐礼遇想,大概是真的累了。回国后,一边要忙着适应医院的工作,一边忙着着手临床试验,一边还要学习,真是时刻不肯闲下来。
他很少玩手机,今天破天荒打开手机,登录经久未闻的油管账号,在上面浏览了一些国外朋友的日常。
无意间翻到在梅奥工作时一个同窗同事的动态,关于持续性房颤的临床最新进展内容,倒是个不错的试验,齐礼遇便伸手直接点个赞。
中午齐军升给他打了通电话。
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回趟家吃饭,不免又对他一阵抱怨,说他回国半年,回家次数屈指可数。
话是真话,但齐礼遇觉得现在要比以前在国外求学时好太多,不管是西雅图还是罗切斯特都是大洋之外的城市,回趟家费时又费钱,所以求学那段时间回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而他之所以选择离开国际上名列前茅的梅奥诊所,最主要原因还是齐军升日渐消老,不比以往,需要他回家照顾。
老人嘛,上了年龄都是希望子女在身边,他权衡一番后果断放弃了梅奥。
在梅奥将近工作两年,想要立马返回国内其实也没那么容易。齐礼遇在外科领域中是难得的天才型人物,手法好,技术高,关键脾气谦和,态度认真。
从华盛顿大学硕士毕业后,在梅奥工作那段时间,他也不甘清闲,又自读考取了美国的phd,在那边虽没啥含金量,但好歹也算个博士,医院院长死活不想让他走,抛出加薪加假期开绿卡的诱惑。
齐礼遇这人打定主意就是那种再无商量的人,所以全部坚定拒绝。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梅奥那边甚至提出不给开离职证明的要挟,齐礼遇无奈找了江国明,让其帮忙找了层关系快速解决这件事,顺利回国。
到家的时候,齐军升正在厨房做红烧肉,齐礼遇最爱这道菜,以前和顾惜同居时,那人没事时也爱给他做这道菜。
不过顾惜手艺不咋地,做出来的味道没有齐军升的味道好,想来她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手艺不娴熟。不过她有一个优点就是肯学,愿意放下身段去为心爱的人,学习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这也是齐礼遇非常为之感动同顾惜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齐礼遇年轻时嘴也贫,曾调侃她,“肉片都切不好,怎么能上手术台,以后怎么给患者切开、缝合、打结。”
顾惜当时鼓着腮帮子圆鼓鼓的瞪着他不服气说:“又不是所有人都要当外科医生。”
齐礼遇当时有些愕然,不当外科医生当什么?内科医生?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从报考医学院的那天起就决定要当一名手法高超受人尊敬的外科医生,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朝着这个梦想去。
所以当在酒店重逢顾惜时,发现她弃医从药时,震惊又惋惜。
她的理论课包括实操课都挺不错的,假如她要是当医生的话,不管是内科还是外科,都是一名不错的好医生。
因为她还有一个较为突出的优点,就是善良,齐礼遇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第一次对顾惜心动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