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情人节1
今年，北国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明明已经二月份了，依旧万里雪飘，湿冷难捱。
位处北国中部平原地区的青莲市，再次被南下的冷空气长驱直入，鹅毛大雪飞飞扬扬飘撒了整整两天，才终于在2月14号这天傍晚，慢慢停了下来。
雪停了，但天却没有放晴，厚重的乌云依旧盘踞在半空，云后的夕阳，只能挣扎着从指缝大的空隙里投下几缕有气无力的白芒，寒风肆虐，阴冷刺骨的风，小刀一样刮在身上直渗皮骨，瞬间就带走了身体里的全部暖意。
尽管室外气温直逼北极，开门就像开冰柜，但这点严寒显然不能阻挡广大女性、爱美的脚步，“女战神”们穿着各色短袄裘皮，下面套着时尚皮短裙和靴子，缩着脖子耸着肩，倔强地在寒风中秀出纤细、或不算纤细的腰腿，靠着一身“正气”，在街头瑟瑟发抖、“美丽冻人”。
——这打扮是今年最潮流的时尚打扮，在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里，她们都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自己的恋人。
鹿鸣公园，青莲市有名的约会圣地之一，雪刚停，便有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涌进公园。
因为现在还没出年，为了迎合“双节”，公园整体布置很有节日气氛，火红的飘带挂满了广场，色彩斑斓的霓虹彩灯点缀在树丛间，宛若一条绚丽的星河，照映着树下一对对相偎相依的身影，手挽手、肩并肩、甜甜蜜蜜漫步在公园的小道上。
这些小情侣们毫无顾忌的遍地撒着狗粮，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整个公园似乎都沉浸在了爱情的酸臭味中。
就在天即将完全黑下去的时候，一个女人佝偻着腰，步伐虚浮走进公园。
女人蓬头垢面，一身皱皱巴巴的红色羽绒服，上面灰扑扑的还沾着些泥土，看起来像个拾荒的乞丐。
她丝毫不避让来往的人流，只是机械的迈着步子前行，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在那些甜甜蜜蜜的情侣堆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时，一对腻在一起的小情侣迎面走了过来，两人正处在热恋期，眼中只有彼此，嬉笑打闹间并没看见迎面而来的红衣女人，等青年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半边胳膊撞在了女人肩膀上。
尽管青年男人的行走速度不快，撞击力度并不大，可女人瘦弱的身体宛若一片单薄的纸片，外力一碰便失去了重心，左右晃了晃，“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哎，你这人怎么走路的，看着点啊！”青年男人皱着眉，嫌弃地拍了拍被碰到的肩膀，有些恼怒，不过想到女朋友就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敢表现的太差劲，只得不情不愿地弯下腰，满脸嫌弃的去扶对方。
刚刚伸出手，地上的女人忽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青年男人顿时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面色惨白到毫无血色，发青的眼眶深深凹陷，形如骸骨，泛着红血丝的漆黑眸子，十分醒目的嵌在瘦削到脱了像的脸上，瞳孔中目光涣散，充满死寂，没有一丝生机，简直就像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青年男人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下一刻，一只鸟爪般枯瘦的手快速伸了过来，男人忙不迭避让，却被一把拽住了衣袖。
“嘘——”女人将食指抵在干裂青白的唇边。
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明显不对，侧着耳，像是在倾听什么，呆滞的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转动着，最终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了青年身后，像是透过他，看向了虚幻的某处。
“你……听见……了么？”
女人低沉沙哑的喃呢着，声音断断续续，干涩宛若沙砾。
“什么？”青年男人下意识反问，他什么异常的声音都没听到，耳边只有寒风拂过树叶的呼啸声、围观者的窃窃私语声，和远处情侣们的嬉闹声。
“是……”女人缓慢转过头，目光依旧恍惚，她忽然神经质地轻笑了一声，喃喃道，“是铃声啊……祂在，召唤我……一直在召唤我……”
“呃……”青年男人一时语顿，不知该怎么回答。
女人的嘴角继续向两边慢慢裂开，然后轻笑毫无征兆的化为了大笑，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涕泪横流，笑声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哈哈哈哈……是了，你们都听不到！听不到！哈哈哈哈……因为你们都是罪人……是罪人啊！哈哈哈哈……罪人怎么会有资格听见！哈哈、咳咳咳咳……”
笑着笑着，女人两眼一翻白，骨瘦伶仃的背脊猛然弓起，匍匐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痛苦得呻、吟着，瘦弱的身体像是狂风中的一片枯叶。
她的身体本就在崩溃的边缘，根本承受不住主人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现在已经接近极限了。
“我还不能死……还不能……”女人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痛苦呜咽着，虚弱的身体还在神经质般微微打着颤，好半天才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周围围观的人被对方又笑又哭的疯狂模样吓坏了，齐刷刷后退了半步，青年的矮个女伴则赶紧上前，将自己吓腿软的男友从疯女人身边拉开。
女人喘着粗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周围原本聚拢过来的人群“呼啦”一下，纷纷朝着旁边躲避。
“要不要打急救电话？”人群里有人担忧地问。
没有人回答，女人亦没有停留。
她踉踉跄跄向前走去，被看不见的“线”牵引向公园深处，那身火红的大衣在雪地的映照下分外显眼，宛若一只扑火的蛾，为了那绝望而飘渺的希望，悍不畏死地扑向那个既定的结局。
即便那结局之后，是无垠死寂的黑暗。
直到红衣女人走远了，窃窃私语的人群才慢慢散去。
如今这种可怜人多了去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尚且不易，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管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重新回归恋爱的氛围，分泌过多的多巴胺让热恋中的小情侣很快就忘记了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两人重新腻腻歪歪偎依在一起，继续逛了起来。
兴致盎然地溜达了好一会儿，忽然，凭空起了一阵狂风，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不过风很快就停了下来，天空阴暗，云层压得更低，不一会儿便洋洋洒洒飘起了雪粒。
两人正好逛累了，这对小情侣头挨头凑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寻个僻静点的地方坐下休息休息。
他们手牵手拐上个岔路口，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大片红枫林，似火的红叶大半还留在枝头，在皑皑的白雪中，红白辉映显得分外妖娆。
不知道是园丁忘记了，还是因为物料不够，这片枫林没有被挂上彩灯，只有几盏低矮昏暗的小灯立于路旁，在这片绚烂的人工“星海”中留下一小片静谧深沉的昏暗。
回头看看来路，不远处就是朦朦胧胧的霓虹光，有情侣的嬉闹声隐隐传来；转过头来，是清幽寂静的夜，两相对比，这里就像被世界遗忘了一般，仿佛行成另一方独立隐秘的小天地。
两人都对这片意外之喜相当满意，随即相携一笑，往那片枫林走去。
枫林前有张观景长椅，一颗高大的红枫立在一旁，枝蔓交错的枝桠舒展在长椅上空，红与白的颜色交织成了一幅对比鲜明的背景图。
青年赶紧快走两步上前，弯腰用手套抚掉长椅上的积雪，笑着献殷勤道：“雯雯，快过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他这一绅士的举动果然取悦了女友，让她有种被悉心呵护的温馨感觉，两人偎依着坐下来，女伴更是顺势一歪头，自然而然靠在男友肩上。
气氛正好，青年转头，满怀柔情地凝视着靠着自己肩头的女友，轻轻开口：“雯雯，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长得娇小玲珑，有股小鸟依人般文弱气质的女伴脸一红，用蚊子似的声音细声细气地回答道：“你说呗。”
青年轻柔地用手捧住了对方的脸颊，深情表白道：“雯雯，我爱你！虽然我不会说那些腻人的甜言蜜语，可我只有一颗永远爱你、想保护你一辈子的心！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女友没拒绝，反而坐直身体仰起头，充满期待的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无声的邀请让青年激动起来，手中嫩滑的肌肤触感更是让他有些意乱情迷，他顺势垂头，正要给他的女友一个充满爱意的激吻，就听女友娇嗔道：“别老动人家头发，多破坏气氛，我才做的发型呢，别弄乱了。”
青年闻言一愣，疑惑道：“我没动你头发啊。”
对方的话音未落，女伴感觉自己的发顶又被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她撅嘴埋怨道：“讨厌，还说没有，又来了一下！”
“我真没动。”青年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瘪瘪嘴故作委屈，“看，我一双手都捧着你的脸呢，哪还有手动你头发……”
“那……”女伴嗖地睁开眼。
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下，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在昏暗中默默对视，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恐惧。
一阵寒风拂过，吹得两人骨缝发凉，浑身汗毛倒竖。
周围好似落针可闻，在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中，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幽幽自头顶传来，下一秒便卷入冰冷的夜风中消失不见了。
两人同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之前遇到的那个骷髅般古怪女人，再次从记忆里复苏……
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