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斩烂桃花
单安看着满脸是泪，满身是伤的柳青芷，到底于心不忍，沉声问：
“你要我怎么帮你？我去威胁小靖王，让他以后不得再靠近你？”
柳青芷摇头：“没用的，在靖王府，谁也管不了他。”
“那我求老太爷，让他帮你住进皇家清寺？”
这是单安能想到的第二个办法，离开靖王府，在皇寺中小靖王总没办法伤害柳青芷了。
柳青芷依旧摇头：“寺里也不干净，单哥哥忘了，芷儿便是在大相国寺中……”
她没能说下去，全身颤抖着靠在单安怀里。
单安用手肘隔着两人，将她推坐在椅子上：“我官小力微，实在不知还能如何帮你。”
柳青芷握着他的手不松开，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柔弱者向强求的乞求，声音带着因极度害怕而产生的颤音：
“单哥哥不是帮我，是救我，能救我的法子只有一个——带我走。”
单安瞬间抽出手，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只要找一具女尸，在靖王府放一把火，所有人都以为靖王妃死在火海中。”
“单安哥哥趁此机会，带芷儿走，我们去幽州边关，从此再不回长安。”
单安突然想到不久前柳青恒带她出府，跟霍明玦见面之事。他之前不知细节，也未打探。
但此刻，他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求过一回霍明玦，而他，不答应。”
柳青芷的脸一白，但她反应很快，摇头道：
“不是的，我只是求他利用大将军的权力，向皇上求情，允我回柳家守寡。”
“他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还将此事告知小靖王，我才被打成这样。”
反正霍明玦已经离京，单安不可能去跟他对质。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哄得单安带她远离长安。
若非凭她一人的力量，根本逃离不了长安城，她岂会这般低三下四地求一个边关武夫！
单安沉默了，他沉默的每一息，对柳青芷来说，都是那么的煎熬。
若连单安也拒绝了她，她只能挺而走险，再想别的办法。
幸好，单安没有拒绝，可也没有直接答应。
“容我考虑考虑，但有一事我要说明，我即便答应救你，也并非为了……得到你。
我只带你去边关，且当报答柳老太爷的大恩。”
柳青芷心中大恨，你这是何意？嫌弃我的身子脏了吗？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甚至更加地示人以弱，眼尾微红，长睫轻颤：
“单哥哥放心，我也不会强求做你的女人。我只要能离开长安，开始新生活就好。”
“你先回去，过段时间我再联系你。”
单安现在只想赶紧去追上柳青恒，相比柳青芷的问题，柳青妩的麻烦更大。
“听说单哥哥这几日便要回幽州，不能就近实施计划吗？”
单安自然无法将柳青妩遇险之事告诉她，只强硬地道：“暂时不行，等我消息。”
“你还是尽快回王府，别漏出风声来。”
柳青芷见他丝毫不被自己引诱，从头到尾都很冷静，想到当初刚被靖王玷污之时，他上门说要求娶自己。
他明明是对自己动了情的，为何现在却这般冷静？
肯定是因为柳青妩！他和霍明玦一样，肯定是迷上了柳青妩。
柳青芷心头大恨的同时，后悔之情像一碗毒药，在她心中搅动着。
大相国寺那一晚，她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参与母亲的计划，她因该静静地等在柳府听消息。
听到柳青妩被靖王玷污的消息，听到她被迫嫁进靖王府的消息，听到她做了寡妇被小靖王折磨的消息……
她现在遭受的一切，本应该是柳青妩要遭受的啊！
单安自然不知道柳青芷此刻的想法，他只是想帮柳青芷，想帮那个幼年时，甜甜了唤他‘单安哥哥’的小姑娘。
最后一次，再帮她最后一次。
幼年的相遇之恩，此事之后，便抵消了。从此，他和柳青芷再无关系。
他去追柳青恒之前，自然还要见柳老太爷一面，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回来。
猛地想到一事，他有一部下养了一只极有灵性，擅寻物的紫貂，特别是在草原雪山之地寻人。
他忙到宣晖院，对柳爷爷道：“我需要沾有大姑娘气味的贴身之物，带着我那部下一起去寻人。”
柳爷爷忙让秦嬷嬷带他去柳青妩的院子，取一件饰品给单安带上。
虽说是取沾了主人味道的贴身之物，但孙女的衣物肯定不能给外男，取一件她常戴的寻常首饰即可。
单安来到柳青妩的院子，站在廊下，等着嬷嬷取饰品来。
很快，秦嬷嬷端出一个匣子：“这里都是姑娘最近佩戴的。”
单安低头一看，只见匣子中多是绒花或是简单的发钗，并没有精致的步摇、金钿等物。
仔细回想，从柳青妩为母亲准备祭日道场之后，衣饰就极为简单。
他正准备拿一朵绒花，突然采薇又捧着一盒子首饰出来：
“公子再看看这些，这里是姑娘常佩戴的禁步、香囊、腰坠。”
秦嬷嬷看一眼道：“这些东西姑娘许久没戴了，早就没有姑娘的味道。”
单安也是随意一扫，突然，一件极为眼熟之物，不，应该说是让他铭心刻骨之物，正在其中。
那一瞬间，他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气血上涌，一把上前将那物取出来：
“这是，这是谁的？”
正是那件紫玉环佩。
那件他记忆中的小姑娘，每日戴着的紫玉环佩。
采薇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小声说：“是姑娘的啊，这是姑娘幼时生辰，老爷送的。”
单安只觉心被人捏住一般，一个又愧疚又后悔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如果幼时相遇的小姑娘是柳青妩，那他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
“不，我明明在二小姐身上看到过这块玉。这到底，是谁的？”单安的表情近乎狰狞。
秦嬷嬷忙上前把采薇拦在身后道：
“是我们姑娘的，之前二姑娘和夫人，常来拿我们姑娘的首饰。”
“便是这块玉，她们也抢走过几次，还是老奴厚着脸皮讨要回来的。”
“大人若不信，只管去找二小姐问，且看二小姐还能不能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来。”
单安如遭雷击，原来是这样！
他握紧那块紫玉，又取了一块绒花放进怀中，转身往柳青芷的院落跑去。
柳青芷还未离开，见他又匆匆跑来，喜道：“单哥哥准备好了吗？”
单安手心一张，露出那块紫玉，他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赎罪一般，轻声地问：
“这块玉，是你的吗？”
柳青芷面露嫌弃，以前她觉得这是好东西，每次母亲去柳青妩那里拿首饰，她都会挑这块玉戴上。
因为她知道，这是父亲送给柳青妩唯一的礼物。
她就是为了气柳青妩，后来发现柳青妩根本不生气，且这块玉的成色普通。
特别是她在靖王府，得到了更好的首饰，这样普通的首饰她已经不放在眼里。
语气略带嫌弃地道：“是柳青妩的。怎么，她还在为我拿她首饰的事生气吗？”
单安笑了，先是低头自嘲地笑，后来是近乎疯狂地仰头大笑。
但笑声中透着浓浓的绝望和后悔，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眼尾腥红。
整个人跟被人敲了一棍子的瓷器一样，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柳青芷被吓到了，你要疯可别挑这个时候疯啊！把我带走之后再疯也成啊！
“单哥哥，你怎么了，别吓芷儿啊！”
她上前想拉单安，却被单安一把推开，他自言自语地道：
“我都在做什么？我一直以来，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今天，柳青妩被聶慎掳走，情况有多危急，不用说也知道。
而他因为柳青芷派人传一句话，就飞奔回来见她。
他真是蠢啊！蠢而不自知。
又看向柳青芷凄凉一笑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有眼无珠。”
“只是，我不会带你走，你的计划，去找别人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柳青芷心头大震，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霍明玦拒绝了她，连单安也拒绝她。
单安是去见了柳青妩，才拒绝她的！
身后传来柳青芷绝望嘶吼的声音：
“单安！你怎能这般言而无信！是柳青妩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
“你别信她！她骗你的！她喜欢的人是霍明玦，根本不是你。”
单安脚步停了一下，头也未回，轻轻道了句：“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我有眼无珠，认错了人，屡次伤害她。
我还有什么资格，要得到她的喜欢？
我只求，她平安无事。
“轰隆”，盛夏惊雷响起，瞬间暴雨倾盆。
连老天似乎都看不下去，要给这些痴男怨女洗洗脑子。
单安在暴风雨中，策马狂奔。
他一定要追上去，一定要救回柳青妩。
暴雨与惊雷交织，不知为何，天地被雨水连成一线。
突然，单安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那时，他是萧彦安。
也是这样的暴雨之中，努力地追，不要命地跑。
是了，也是在追青妩，她被聶慎抓走了。
两道场景交织中，马背上的单安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梦？
脑海中响起柳青芷的声音，却不是此刻的柳青芷，而是另一个。
梦中的，温柔的，怯怯的，需要他的保护才能活下来的柳青芷。
她拉着自己衣袖，红着眼睛说：“夫君，不要去。”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姐姐早就跟聶慎有旧情，姐姐心里，从来没有夫君。”
“夫君只是消息送了晚了一步，她就改嫁聶慎，天下哪有这般薄情的女子？”
“夫君何必为她涉险！”
萧彦安一点点掰开柳青芷的手，声音极冷地道：
“我要亲自问问她，当真心里没有我？当真是心甘怀愿嫁给聶慎的？”
单安的意识好像进入梦中，但这一次，他没有变成萧彦安，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场景。
他的目光下移，突然，看到一点熟悉的紫色。
那是挂在柳青芷腰间的紫玉佩，猛然间，他反应了过来，为何梦中的萧彦安对柳青芷那么温柔，却对柳青妩冷酷无比。
他想嘶喊：“你认错人了！柳青妩才是幼时相遇的姑娘，柳青芷是骗你的！”
但梦中人根本听不到，萧彦安翻身上马，在倾盆暴雨中，疾驰飞奔。
身影渐渐跟现在的单安重叠，但不同的是，梦中的他，满脸戾气，眼神中怒意难掩。
单安只觉一阵战栗，他要做什么？梦中的他要做什么？难道要再次伤害柳青妩吗？
摇摇头，让那如梦幻般的画面消失，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要去救青妩，绝不能让她落入聶慎的手中。
暴雨之中，另一支队伍同样在疾驰着，却不是往幽州的方向。
而是往凉州的，领头之人身着墨色锦衣，披着绣有暗金花纹的披风，衣领处是两尾阴阳鱼。
他面容冷峻，双眸中透着冰一样的寒光。紧握缰绳的手，骨节泛着青白。
暴露了他此刻有多心急，有多愤怒，又有多担忧。
此人正是沈隶。
跟柳青恒和单安的判断不同，一直关注着柳青妩，关注着匆忙回到长安的萧彦安的沈隶。
得知柳青妩在大相国寺被聶慎带走，他开始也是要往幽州追的。
但听说霍明玦也在同一天，离开长安去凉州。
并且，得知柳青妩失踪，他竟然无动于衷，立即启程赶路。
沈隶瞬间就猜到真相，柳青妩是被霍明玦带走的。
他此次回京的目地只有一个，跪在皇宫中也好，闹的全城沸沸扬扬也好，都是迷惑人的。
他要娶柳青妩，若用正常手段娶不到，便会非常手段。
完全没想过，此举会对柳青妩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至于聶慎是如何被霍明玦利用的，沈隶还没想到。
呵，真是大胆啊！
一个两个的，完全没将我这个义兄放在眼里。
我沈隶的义妹，也是你们能掳的？
她不想嫁的人，便是天王老子要她嫁，本都督也要为她，斩了这些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