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霍明玦的回忆
柳青妩失望地去花厅等着兄长，柳青芷是她能想到的最后一条线索，也未打探到铁面的下落。
她没饮靖王府一口茶，静静地站在廊下，看着花团锦簇的花园。目光无神地落在花丛后方的假山处，渐渐变得茫然。
不禁轻叹了句：“铁面，难道此生，我们无法相遇了吗？”
突然，她好像在假山石中，看到铁面的身影，特别是那双眼睛，悲伤又纯真。
她忙凝神去看，只有灰白的山石，开的正艳的早菊，哪里有一个人影！
不禁自嘲一笑，她太心急了，心急的都出现幻觉了。
也不知柳青芷要跟兄长说什么？
她没有想偷听的打算，只希望柳青芷不要让兄长为难，更不要再给阿爷添麻烦。
柳青芷自然是求柳青恒帮忙，救她脱离这牢笼。
柳青恒很是无语，正色道：
“你是上了玉碟的皇家媳，你跟靖王的婚事又闹的那么轰动，全长安议论纷纷。”
“你让柳家怎么救你出去？皇家不放人，强行带你走，就是造反！”
柳青芷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泪水涟涟，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这副模样，不管是霍明玦还是单安看到，只怕都会心软。
可惜柳青恒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才不会被她的泪水给迷惑。
柳青芷边哭边说：“妹妹怎么会让柳家造反施救？我知道嫁到皇室，是没有改嫁的可能。”
“所以我没找父亲，而是找兄长帮忙。”
柳青恒愣住，承蒙你看得起，但是：“父亲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已想好脱身的法子，在靖王府放一把火，让我的贴身婢女假扮我，烧死在火海中。”
“而我，则用她的身份脱身。”
柳青恒只觉她口中说出的话，是那般惊世骇俗，又冷酷无情。
指着她的手都抖了起来：
“你为自己得自由，就这么害死你的婢女？你怎能，怎能如此心狠！”
柳青芷忙道：“她是自愿的！只要我给她家人脱奴籍，她爹、娘和兄长，还有她自己，都愿意让她代我死。”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怎么是我心狠呢？”
柳青恒觉得跟她无话可说，站起来要告辞，这样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施。
柳青芷扑通一声跪下，拉着他的衣摆求道：
“求兄长，帮我这一次！你不知道，我在王府过的有多凄苦！”
柳青恒扫视一遍她的房间，装饰精美，茶水点心都是上上等，衣衫华丽。
就凭她有能力派人到柳府请他过来而言，可见小靖王并没有将她囚禁，禁止她与柳家联络。
除了是寡妇之外，柳青恒实在想不到她所谓的苦日子，是怎么个苦法？
柳青芷咬着唇，犹豫了一下，没将小靖王对她做的事说出来。
她怕柳青恒的性子莽撞，直接闹大。
那样一来，她别想逃走，肯定会被小靖王给活剥了的！
“若兄长不愿意帮我，那便帮我带个信。”
柳青恒疑惑：“你要向谁带信？这般不顾王法的事，是没人会帮你的！”
柳青芷自信地道：“有人会帮我的！
霍大将军，他如今是大夏的英雄，他若愿意帮我，便是事后被皇上查到，也不会追究。”
柳青恒气笑了：“之前你想嫁入霍家，明玦便不同意，你凭什么觉得现在他会要娶你？”
他没说霍明玦在求娶柳青妩的事，怕刺激到柳青芷。
但柳青芷早就听婢女说此事，她神情微动，含糊地道：
“兄长只要帮我跟霍将军见一面，我有信心，让他帮我。”
“还有单安，兄长可以直接跟他说，我愿意嫁给他，我愿意隐姓埋名跟他去幽州，只要他救我出去。”
柳青恒额上的青筋直跳，看柳青芷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鄙视：
“你到底，是想嫁哪个男人？”
柳青芷忙道：“你先去问霍将军，他不答应，再问单安。”
“兄长你不必取笑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
我好后悔，若当初我选择嫁给单安，现在也不会被困死在这个牢笼之中！”
柳青恒冷笑道：“你若嫁给单安，说不定靖王也不会死。那你现在肯定又在后悔，没有做靖王妃。”
柳青芷不接这话，而是哭着请他帮忙，同时暗含威胁地道：
“兄长若不帮我带话，我只能找别人，到时候又传出什么闲话影响柳家，妹妹也控制不住。”
柳青恒大怒，可面对现在滚刀肉一样的柳青芷，他再气也没办法。
这个女人还真干得出来！特别是柳父又宠她，真听信了她话，干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拖整个柳家下水。
不如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沉思片刻后道：“好！我帮你传话，不过他们同不同意，非我能控制。”
柳青芷擦去眼泪，目露喜色：“记住，先找霍将军，我只要他与我一见。”
回柳府的路上，柳青恒满脸为难，欲言又止，见妹妹就是不问原因。
他没忍住道：“你就不好奇，柳青芷让我做什么吗？”
柳青妩笑道：“肯定是求你助她脱离靖王府。不过具体细节，我不感兴趣，兄长就不必告诉我了。”
柳青恒一声长叹，不跟妹妹商量，他又能去找谁商量？柳青芷想瞒着家中长辈，他同样要瞒着。
低声道：“柳青芷让我约霍明玦跟她见一面，她想假死脱身，让霍明玦带她走。”
柳青妩听的大为惊讶：“她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大胆啊！”
柳青恒摇头道：“是异想天开。之前霍明玦不愿意娶她，现在肯定也不愿意。”
“我若不让他俩见一面，让柳青芷死心，她万一发疯又干出别的事，更麻烦。”
柳青妩无所谓：“那你就想办法让他们见一面呗！也许霍明玦真愿意救她呢？”
他们不知道的，霍明玦全程听到柳青芷的话，本来他都想当场现身，痛哭柳青芷一番。
前世他在战场上毁了容，重伤流落江南，好不容易找到柳青芷。
可那个在他面前，温柔又善良的姑娘，竟然变得那么心狠又面目可憎。
让人打断他的一条腿，还要派人杀了他。只因为他那时状若乞丐，嫌他脏臭而已。
倒是他觉得高傲又死板，空有美貌没有情趣的柳青妩，竟然放下身段，救助了他。
他偷偷观察，她不止救了他一人，在江南的时候，江家施粥。
柳青芷就没有认真干过活，而柳青妩却耐心又温柔，施粥布药，将重病的孩子抱在怀里去求医。
亲自给饥饿的孩童喂粥，将自己的御寒大衣，给冷的脸色发青的妇人穿。
首饰都当了，换成粮食施粥，温柔地安抚和鼓励流民。
同样将他那颗因陷入绝境，而绝望的心，一点点暖了回去。
她是真的干活，连手都生了冻疮，总把自己的口粮分给别人，眼可见地瘦弱了许多。
正因为她的善良，那些流民在发生暴乱时，抢了许多士族富商，却没有冲进江家抢粮。
而柳青芷对此的评价是，还是那么会装！也不嫌晦气，净跟下贱流民往来！
那一刻，霍明玦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也明白，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
他竟然为了一块顽石，放弃了真正的美玉！
本来是，独属于他的美玉。
自幼便是属于他的，拜过堂的发妻。
是他一个人的阿妩啊！
他们可是青梅竹马，人人羡慕的一对。
无数贵公子，因为他是阿妩的未婚夫，对他嫉妒不已。
而他呢？
竟然觉得阿妩太过无趣，总是学规矩，学妇容，哪像柳青芷天真可爱。
洞房夜，连她的盖头都没揭，还留下那么伤人心的话，就匆匆离开。
还害她成了寡妇，受尽长安勋贵的嘲笑。
更是在柳老太爷死后，她被柳父、秦氏和柳青芷欺负，便是亲舅舅的家人，也因她寡妇的身份与她疏离。
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被柳青芷蒙骗，他以为的单纯善良，鲜活可爱，都是装的！
悔恨像钻跟骨肉里的虫子，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血肉，啃噬着他的心脏。
就因为自幼就拥有她，所以不知珍惜。
被别的女子一撩拨，就伤害了她。
他无比贪恋地想靠近柳青妩，又无比自责自己的所做所为，还怕被柳青妩认出来。
最后，他选择戴上铁面。
从此世间再无霍明玦。
只有把命都给柳青妩，既是报恩，又是赎罪的铁面。
他曾无数次向神灵祈求，再给他一次机会。
若一切可以重来，他一定做世间最好的丈夫，将自己的一切，都给阿妩。
不知路过的哪一路神佛，听到了他的祈求。
临死前，他看着满脸绝望和眼泪的阿妩。
但一睁眼，却变成了明艳动人，才及笄的阿妩。
他真的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回到了成亲之前。
可惜，却回晚了一步，那时的他，已经被柳青芷蛊惑，伤害了阿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