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非我不嫁
沈隶纤长的手指，从‘柳府姑娘’四个字上面，缓缓划过。
脑中不禁浮现出，那日在山谷时，柳青妩邀请他一同赏花时的微笑。
在他拒绝后，眼眸中的失望；柳府花园中，她失神地落泪……
自那之后，他没有派人去寻过柳青妩，没想到小姑娘也没派人来问候过他一声！
还在生气？真是气性大的小姑娘。
沈隶克制着自己的思念，他既想靠近柳青妩，又强迫自己不能靠近。牵挂越深，痛苦越深。
早晚有一天，她会遇到喜欢上一个青年才俊，或是她在扬州的表兄，或是住在柳家的单安，或是她派人找的铁面少年。
甚至还有可能，是已经退了亲，她却一直牵挂着的霍明玦。
她会嫁为人妻，生儿育女。自己这个义兄，只是一个逢年过节，需要送份节礼写封问侯信的远亲。
也许有一天她不再天真烂漫地崇拜着自己这个阉人，反而视与自己结交这段过往为耻，尽可能地远离自己，不再与自己往来。
再也听不到她甜甜地唤着‘义兄’，温柔地唤着‘隶哥哥’……
想到这些，沈隶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正是惧怕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才不想跟柳青妩牵扯过深。
可又舍不得，忍不住，想到她奋不顾身替自己挡刀的那一瞬间，不管两人会是怎样的未来，但现在，他都要保护她、爱护她。
先吩咐管事：“柳家再卖铺子，你派人高价买下。”
“再打听着柳姑娘在扬州买的茶园位置，别让江家亏了她。”
管事心里想着，江家是柳姑娘的亲舅舅，单论亲疏，大都督这个义兄还要靠后。
但嘴上却恭敬地答道：“是。”
沈隶想想又道：“打听到她庄园的位置，在那庄园附近也买一座庄园。”
管事心中嘀咕，这是在长安没能和柳姑娘做邻居，要到江南做邻居啊！可是大都督您是不是忘了，您无旨不能离开长安啊！
再次恭敬地道：“老奴遵命。”
沈隶挥手让他下去，再次唤来护卫问：“柳府的马车可有到靖王府？”
那护卫忙道：“已经到了，柳府是最早一批到的客人。”
沈隶好看的长眉渐渐皱了起来，这么早就过去了？难道她不知道靖王父子的品性吗？
沈隶不再迟疑，立即换了衣裳，随即前往靖王府赴宴。
他的到来，让靖王有些诧异，因为大都督极少赴这种赏花赏景的交际宴会。
因为某件事，让靖王有些心虚，忙亲自去接见沈大都督，同时派人告诉凌王，沈隶来了。
而在此时，柳青芷正和靖王世子周辰皓，在府上内湖九曲回廊上赏荷花苞和金鱼。
周辰皓看着一身素蓝衣裙的柳青芷，真心赞道：“柳姑娘今天真美，衬得这湖景都逊色了。”
柳青芷羞涩低头微笑，抬头看向对方时，一双眸子水水蒙蒙的，越发显得她娇弱温柔。
引得周辰皓心头火热，喉咙一紧，恨不得立即将美人揽到怀里，一亲芳泽。
他想到父亲的任务，恋恋不舍地看着柳青芷道：“我跟父亲说过你，他想趁今天见见你。”
柳青芷瞬间既害羞又忐忑，手指不断绞着手中的帕子，紧张地问：“王爷要见我？”
周辰皓忙温柔安慰：“你放心，我父亲并不严肃。只是我最近总跟他提起你，你知道的，我母亲早逝，我的婚事，是父亲做主。”
柳青芷心中狂喜，他跟靖王提起她，而靖王也想见见她，这是打算提亲的意思吗？
她轻咬着唇道：“我，我还是有点害怕，世子可否陪我一起去见王爷？”
周辰皓点头笑道：“这是当然。”
这也是秦氏自从回到长安，一心要让柳青芷高嫁，却没认真打听过长安婚嫁规矩，才导致柳青芷总是被人嘲讽的原因。
就像今日这宴，正常大家闺秀，不可能接受一个男子的邀请到他家做客，应该是由靖王府的女眷下帖子。
周辰皓应该让他的庶妹帮忙，下个帖子请柳青芷。他没这么做，直接口头邀请，而柳青芷还真来了。
既说明柳青芷不懂规矩，也说明周辰皓根本没从心底尊重她。
而像靖王要见柳青芷这种事，在别的贵女身份，更不可能发生。
当然，别的母亲知道靖王父子的品性，也不会让女儿来靖王府做客。
便是真有心要攀高枝嫁入靖王府，一切也应该是由官媒来，三媒六聘地出嫁，这样女儿嫁过去，才能得到尊重。
当周辰皓带着柳青芷走过花园，去往靖王所在的院落时，不远处的沈隶看的一清二楚。
脸色阴沉地道：“这就是今日来靖王府做客的柳姑娘？”
那个通报消息的护卫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忙躬身低头道：
“回都督，是属下没打探清楚，来的是柳二姑娘。”
沈隶重重地哼了一声才道：“柳姑娘呢？”
“柳姑娘在准备母亲的祭日道场，最近几天都在大相国寺。”
确实怪自己，叮嘱下面人的时候，只叮嘱盯着柳姑娘的行踪，没说清楚，是柳大姑娘还是柳二姑娘。
下面人打探消息时，全部按柳姑娘的情报上呈，才导致出现眼前这局面。
大都督一听柳姑娘来靖王府参宴，忙推了许多事，亲自前来。结果看到的却是柳二姑娘……
暗探觉得，自己回去之后，一顿鞭刑是逃不掉的，这消息，差太多了。
这时，沈隶本来已经打算离开靖王府，往前大相国寺。突然心念一动，对那暗探道：
“跟上去，探听一下他带柳二姑娘去做什么？”
随即瞟了那暗探一眼，暗探瞬间头皮发麻，明白这是给自己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若出了差错，会连上一个错一起惩罚。
尔后沈隶则离开了靖王府，到不远处的一座茶楼等消息。
而听到沈都督离开的消息，靖王长长地松了口气，和赶来的凌王相视一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沉默半晌，凌王才道：“看来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沈大都督那义妹了。”
靖王认同地点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冷面阎罗在乎的人！”
当听说世子带着柳二姑娘求见，凌王先行离开，笑道：“等你好消息。”
当和周辰皓迎面遇上时，凌王带走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世子：
“听你父亲说你亲得了匹烈马，带本王去瞧瞧。”
周皓辰为难地看一眼柳青芷，柳青芷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不敢乱说话。
但听到他自称‘本王’，便知是皇室宗亲，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
是个儒雅贵气的中年男子，一身绛紫色锦袍，腰间垂着一块黄色麒麟玉。
瞬间跟母亲说过的人皇室宗亲对上号，优雅行礼：“见过凌王殿下。”
凌王笑赞道：“真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儿！”
还别有深意地拍拍周辰皓的肩膀，好像在说，你眼光不错。
周辰皓虽心在美人身上，可也知道凌王不能得罪，逐小声对柳青芷道：
“你见过我父亲之后，便到之前的凉亭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柳青芷虽然忐忑，可也不敢反对，便轻轻地点点头。
这时，靖王的护卫出来邀请：“柳姑娘，请进。”
柳青芷看着周辰皓和凌王的背影，看看蓝天白云，看看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下人，暗暗鼓励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顺利过了这一关，她成为靖王世子妃，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很快，她进入房间，朝坐在红木椅上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礼：“小女见过靖王爷。”
靖王跟周辰皓长的很像，方脸浓眉，嘴唇极薄，留着儒雅的短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只是不知为何，他上下打量自己的时候，目光好像能穿过衣裳，让人本能地有羞耻感。
柳青芷站在原地，紧张地等着靖王说话。
只见他手一挥，护卫退下，还关上了房间的门。
柳青芷瞬间大惊，转身想去尝试开门，就听靖王道：
“放心，本王不会把你怎么样，而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交易？”柳青芷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她能和靖王做什么交易？要做应该也是和父亲做。
她就算再不知朝政，也知道柳爷爷的地位，不少皇室宗亲和官员，都想巴结柳爷爷。
“是的，并且，这个交易，本王只能和你做。本王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你嫁进靖王府，做辰皓的正妻。”
这话让柳青芷彻底忘了不安，同时激动难掩地道：“王爷请说，只要是小女能办到的事，一定在所不辞。”
靖王很满意她的态度，半真半假地道：“本王自王妃过世之后，一直未再娶，是因为没有遇到让本王心仪的姑娘。”
“而现在，本王遇到了。她就是你的姐姐，长安第一美人，柳青妩。”
“我要娶她为妃，这需要你来牵线。”
这话让柳青芷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嫁给靖王世子，柳青妩嫁给靖王，难道以后她要唤柳青妩为婆婆？
并且，哪有姐妹俩嫁给父子俩的？
“呵呵，本王知道，世人会非议，柳老太爷也不会同意。所以，得想个办法，让柳青妩非我不嫁。”
……
屋檐下，榫卯结构的横梁上，一个黑影宛若幽灵鬼怪，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