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八千年前九州
这里是南部偏北方向，群山山脉区域，从高空中看下去连绵一片，一条条山脊犹若虬龙蛰伏。
纵横交叉间，却又显得如此有规律，像是一盘巨大的棋盘。
有高山笔直而立，恍若利剑出鞘，也有矮山盘膝，苍劲有力抓住地面，重重叠叠演绎了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轰隆！
又是一道巨响传出，整个大地都在摇晃，天宇逐渐被乌云覆盖，黑压压的一片，好似要坍塌下来般。
同时还有恐怖的气息波动，自虚无间垂落，每一丝一缕都无比沉重。
“来了，终于要开启了。”有修者来到这里，无比的激动。
天墓虽然是生命禁区，却也是机缘的福泽之地，每一次开启，都会诞生出大量的绝世强者。
也会让一些人踏入王道之列，成为高高在上的无敌者。
很快，很快……
越来越多修者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他们神情振奋，兴奋，目光炙热，难以掩饰。
啪嗒！
一块沾染了血祭的衣布，从虚空中坠落，当中携带恐怖杀意。
在衣布落入空气上方的那一刻，方圆数百里的天空迅速暗淡，衣布触及到大山的高度时，所有生命皆在一瞬间消失。
直到衣布落入泥土中，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脚底的大地瞬间化作黑土，诡异，死气，诅咒之力，无穷尽的喷涌出来。
啊！
有人沾染了这些气息，但境界太低了，无法抵挡，第一时间便遭劫，脓血化开，肉身破碎。
修者们震惊，急速倒退。
“那是什么？”稳住身子后，有修者紧盯着深坑，仔细回忆刚才的画面。
一块衣布？
巴掌大小而已，为何有如此可怕的呈现？
“你们听到有龙吟声吗？”
“没有！”
“我听到了，若隐若现，很模糊……”
“我也听到了。”
诡异……
断断续续的龙吟很快散去了，一些杀戮的碰撞接踵而至，伴随着可怕的余波，交织成为一张大网。
朱浩然，苗凤凤，黎丰源等诸多旧土天才，从不同的方向进入这里，注视着天墓中的种种变化，他们心中掀起波澜。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一块染血的衣布，来自于八千年前的九州。
有传闻，他来此承接了一份巨大的因果。
也有人说，九州为他们铺下了一条路。
但八千年过去，旧土皆有修者踏入这里，却始终没有人看见那条路。
“障眼法而已。”灵界，有修者冷笑一声，祭出强大的神兵踏入其中。
嗡！
天宇深处，一抹凌厉的剑芒斩下，将他的头颅切开了，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修者再次后退。
“怎么会这样？”有人惊呼。
“天墓开启，并无杀戮，唯有踏入其中才有可能会遇上……”
“不对，不对……”
“好像变了。”
“的确变了。”一个老者神情凝重，仔细端详虚空，有杀意萦绕，似上方宝剑悬浮在他们的头顶之上，随时都会斩落。
这与过去的记载完全不符合。
再等等！
一众修者不敢妄动。
但也有修者蠢蠢欲动，无法压住心中的渴望，从另外的方向进入其中，结果……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进去了？
为何没有杀戮？
难道刚才都是假象？
“我明白了，路不同。”有人做出判断。
天墓中有三条路，第一条，死路，第二条生路，第三条虚无之路。
按照过往的记载，唯有踏入其中，走到深处一些才会面临这些选择。
不曾想，那三条路提前出现了。
再仔细观察四周，山间入口窄小，与旁侧有所区别，那是延伸到别区域的方向。
在他们身后。
周瑾一行人姗姗来迟，并未看见染血的衣布，也不曾看见那些杀人的场面，只是，他探出神识精准的捕捉到悬浮上方的杀意，不由的悚然：“图纸上可没说过啊！”
“不是没说，而是提前了。”姜白曾翻阅过大量关于天墓记载的书籍，从中了解到三条路。
但是？
他紧皱眉头：“死路中无生路，生路中无生路，虚无之路中亦无生路，这三条路怎么走都会死。”
周瑾愕然：“为什么？”
姜白开口：“天墓中的路，本身就是死局。”
周瑾又问：“三条路都不能走，要走哪条？”
姜白：“强行破开。”
在记载中……
灵界的前人会祭出神兵，强行破开生死路，以此抵达更深处，获取天墓中的大机缘。
这是唯一，并且正确的做法。
但现在格局变了，三条路提前出现，是否意味着什么？
他仔细思考。
期间！
许多修者从两边进入天墓，身影虽然消失了，看似无杀戮，但他们却进入到了更为凶险的地带。
时间不长，还有凄厉的惨叫传出。
天宇愈发昏沉，阴风阵阵吹来，带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让他们有一种置身于地狱深处的感觉。
一旁叶明儿脸色发白，身子在颤抖，她紧紧扒拉着周瑾的衣裳。
唯有陈小安表现的很平静，不时歪着脑袋去看，恍惚间，她仿佛看到过这样的一个画面。
很熟悉，很熟悉……
里面有一株粗大的树木，还有一个她很熟悉的人，但这里变了，被人布下大局，成为了绝对的死局。
“师兄，那个坑里面。”陈小安指向前方。
“什么意思？”
“捡起那个坑里面的东西。”她说道。
“捡起？”周瑾紧皱眉头：“里面有什么？”
“九州铺下来的路。”
“你怎么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陈小安神色茫然：“但我就是知道。”
那种感觉很奇怪。
她明明没有来过，一直在旧土生活，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周瑾犹豫了片刻，掏出残缺的瓦罐，运转灵力踏入其中，随后，一跃跳入那个什么深坑中。
身后！
姜白张了张口，看了几眼陈小安，又望向前方，不是？你师妹这样的状态，她说的话，你也敢信啊？
“谁跳进去了？”
“好像是五岳。”
“他？”
“难道说，刚才飘下来的衣布是关键？”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太上剑山一名天才猛地抬起头：“那是九州的东西。”
此言一出，在场的修者无不紧盯着深坑，很显然，大部人都听说过那个说法。
九州承接了一份可怕的因果，为后来人铺下一条路。
而这条路并不属于生路，也不属于死路，以及虚无之路……
如今，五岳跳入其中，想要找到那条路。
是了！
一定是这样！
洞悉到真相的他们，也有样学样，复苏神兵踏入深坑。
可这个坑很深很深。
跳进来的周瑾感觉自己坠落了很长的时间，足有几天，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一物。
待视线恢复清明，耳畔中传来杀戮声。
当然了，彻底看清楚的那一刻，杀戮也随之消失。
一条古道……
两旁皆有树木，高七八米，光秃秃的没有叶子，也没有任何生机，连同脚下的草芥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褪色的世界。
有那么一个年轻的身影，静静站在古道上，衣着，打扮，极其复古，满头黑发披肩，手握一剑。
剑长三尺，宽两根手指左右。
剑柄处摹刻有一条龙，又像是一座山脊，上方有旭日，有明月。
周瑾挑眉：“你是？”
他背对周瑾，轻声回应：“八千年前九州。”
周瑾露出惊容：“九州？”
他再次回答：“是！”
“你还没死？”周瑾瞪足了大眼，只是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死了。”九州很平静，他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一张可怕的面容。
居然没有五官。
一个深渊，不，一个漆黑色的世界，空荡荡的，却仿佛又有很多很多东西。
那一瞬间，周瑾看到了数之不尽的人们，也看到了大地山川，河流，草木……
旭日升起的那一刻，明月便沉下去。
四季在交替，法则萦绕而来。
但很快，这一切的一切被黑暗覆盖，无穷尽的杀戮从苍穹深处降临，那些生灵不像是人族。
他们无比的高大，如远古巨人，体型如山。
双目妖异而饱含杀意……
一张口吞噬了无数生灵，人们惊呼，呐喊，慌乱逃跑，却都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太过强大了。
似神明，而非神明。
直到很久很久……
有一个年轻的身影手握一剑而出，在他身后，是一片日月山河，还有繁星点点的星空。
他只是看了一眼身后，无悲无喜，便迎着强敌而去。
很快！
他用手中的利剑，斩杀了很多大敌，换来了短暂的平静，但自身也在遭劫，被各种力量吞噬。
躯体千疮百孔，面容再无五官。
他承受了极其可怕的痛苦，跪倒在那里，悄然无声，身后没有支援，也没有人能看到。
他抬起手中的剑，一剑剑刺入躯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痛苦。
最后他丢掉了长剑，以双手不断地抠破五官，大量的血肉被他挖出来。
他撕心裂肺的怒吼，直到很久以后才平静下来。
捡起地面上的剑再次出手。
虽然看不见路了，但他没有慌张，也总能精准的找到那些敌人，并且一一斩杀。
黑暗吞噬了他整个人。
杀敌的路上，饱含折腾，他甚至动了轻生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杀了不知道多久……
仿佛过去一个漫长的机缘，黑暗中的强敌被他杀的噤若寒蝉，再无人敢靠近他一步。
他就这样站在这里。
后来……
有那么一群年轻人来到那个地方，他为那群人指了一个方向。
再后来，又有一群人来到那里，他同样指了一个方向。
直到三千年前，天墓又一次开启的时候，虚空被撕裂了，一群更为恐怖的强敌降临下来。
九州握紧了手中的剑。
不知道多少批年轻修者来到他身旁，眼睛都哭红了：“前辈，撤退吧！跟我们一起回旧土。”
他没有回应。
以一张空洞而没有面容的五官，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坚决，以及强大的信念。
“不能退。”
“我已经走到这里了，早已没有了退路。”
“我手中这把剑名为龙脉剑，它诞生于旧土，取于旧土……”
“我是谁？”
“我是九州。”
“我的名字么？”
“我早已忘记了。”
“没关系……”
“我不会死，我还有很重要的任务。”
“我承接了一份可怕的因果，但我无法承受。”
“我要为你们铺下一条路，无需悲伤，这是我的选择，或许有一天我会活着离开这里，重获新生，也会打破那一道禁锢。”他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很多。
身旁的年轻修者早已散去，恍若一缕清风，从未出现过。
强敌杀来了。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毅然决然挥剑。
值得庆幸的是，这方天地，似乎对于那些要出手的强敌来说，有所限制，他们无法最大发挥。
但不幸的是，来敌数量太多了。
其中还有一位大人物……
杀戮画面一闪而没，很快便散去了，强敌消失了，但九州还在，他依旧屹立在黑暗深处。
“我叫沈明。”他一声轻语。
有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扛着一口棺椁来到他跟前：“无极宗弟子，罗飞。”
九州茫然：“你要死了。”
罗飞回答：“是的，我活了太久太久，耗尽生命本源，如今来到这里寻天道树，想借籍再活一些时间，只可惜，天道树被斩，本源干涸，还有他们布下来大局笼罩于此，所以，我要将自己葬在这里。”
九州问：“为什么？”
罗飞开口：“等一个人。”
九州：“为什么样的人。”
“和你一样的。”他静静地说道。
“哦。”
“你也要死了。”罗飞开口：“不，准确来说，你早就死了，但帝子大人的因果落在你身上，又导致你还活着。”
因果？
九州更为茫然了：“什么是因果？”
罗飞看着他：“帝子口中的预言，便是因，你未来以后的生命便是果，你虽然死了，但你还活着。”
九州：“？？？”
最终！
罗飞扛着棺椁踏入更深处，至于黑暗中的种种，诡异，诅咒，禁忌什么乱七八糟的力量，似乎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
很久过后！
也有年轻修者踏入这里，直到某一天，两三年前，天墓突然被人强行破开，一个绝美的女子来到这里。
看到这一幕，周瑾眼瞳骤缩。
那个女子，居然是叶明夜？
她与九州没有对话，只是打量了许久，一声轻叹过后，便进入更深处。
哗啦！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周瑾意识回到现实。
眼前的九州开口：“我死了，但我还活着。”
“……”
周瑾回想起他与那一位扛着棺椁的前辈对话，便问：“什么是因果？”
九州摇摇头：“不知道。”
周瑾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九州：“路，就在这里，一条生路，一条属于旧土的路，属于所有灵胎修行者的路，我必须来。”
“你没必要牺牲自己。”周瑾轻叹。
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心怀圣母心的人。
在他看来，当年的九州很重要，比现在的自己都要强大，他完全可以寻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没必要为了所谓的后来人，以及旧土而铺路。
如此牺牲自己，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好好活着，若八千年修行下来，或许？亦可比肩那些大人物了呢？
至于没有路？断了？
当真如此么？
“我没有牺牲自己。”九州摇头：“我在走一条路。”
周瑾沉默。
“一条很特别的路。”九州补充：“倘若功成，便能打破禁锢，破开他们的诅咒。”
“？？？”
“只是有点难……”九州轻叹：“真的很难，好难，我死了无数次，都未能窥视到其中的奥义，嗯？你可以进去看看。”
“从这里一直走下去，你会看见一座大墓，再继续深入，你会看到一株粗大的树木，它叫天道树。”
周瑾依旧沉默，不为所动。
九州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最后：“我没有走到尽头，他们布下来的大局太可怕，没有人帮我。”
周瑾还是没有说话，他注意到了九州脚下的衣布，沾染着的血迹，依旧鲜活可怕。
这并非是真正的九州，不过是衣布上的一道执念而已。
八千年过去，他依旧执念不散，想要走到尽头，只可惜，太难了，途中的强敌过于可怕。
许久！
周瑾突然说道：“倘若我选择了虚无之路呢？”
他从灵谷天才的身上得到了天墓的图纸，这是灵谷前辈在布置天墓的时候，所留下来的后手。
其中有三条路。
他顺着死路溯源，看到了无穷尽的杀戮。
他顺着生路溯源，也看到了无穷尽的杀戮。
唯独虚无之路不同，虽然也有杀戮，强敌，凶兽，但其中所弥漫的力量，对于身怀五岳的他而言，无疑是一条最好的选择。
这就是他与九州的不同之处。
“我带你走。”周瑾捡起染血的衣布，身化出来的九州就此散去了，他抬起头，凝望漆黑一片的上空。
一个纵身，快速朝上方疾驰。
诡异的是，坠落下来的时候很久很久，但上去的那一刻，却只需要那么几个呼吸。
也或许是因为他拿走了那块衣布。
身后跟着下来的修者们，并无此感觉，几个呼吸坠入底部，非但没有看见衣布，反而被各种杀意贯穿过来。
“他出来了。”一名修者心头震动，紧盯着周瑾的身影。
“他拿着那块衣布……”有人眼瞳骤缩。
刚才衣布坠落下来的时候，压塌了人间大地，当中散发着的杀意，以及威压，让无数人噤若寒蝉。
他怎么
他不怕？
连姜白看了都毛骨悚然：“周兄，你你你你……”
巴掌大小的衣布，沾染着鲜活的血迹，甚至还在蠕动，更有温度，好似是刚刚染上去的般。
可周瑾面色平静，无视了衣布中的种种。
于此时！
群山之外。
叶明夜也是愣了一下：“他怎么出来了？”
按照她的猜想，五岳应该会走九州铺好的路才对，沿着那条黑暗的路，一直走到最深处。
安全，又有保障。
可周瑾拿着衣布走出深坑。
元十三张了张口：“难以推演，不可推演，这个五岳身上的因果比九州还要大，你确定要为他护道？”
修天机道的，最怕的就是因果。
因果越大，越恐怖……
这代表着，以后要还的东西越多，甚至连生命都不够。
“帝子口中的预言，怎能没有因果？”叶明夜挑眉。
“不……”元十三反驳：“九州也是你们帝子口中的预言，但他身上的因果，这么说吧！一座不朽的丰碑，足够沉重了吧？”
“可周瑾身上的，那是无数座丰碑啊！”
“……”
没有人知道，周瑾为什么没有选择那条路，反而是拿着衣布走出。
莫非他有更好的选择？
周瑾低语：“姜兄，我要进去了，如果你相信我，跟着我一起走，如果不信，自行选择。”
“你选哪条？”姜白反问。
“虚无之路。”
“？？？”听到这个回答，姜白再次瞪着眼，生路，死路，虽然绝对，但没有一些东西干扰。
而虚无之路，蕴含太多太多了。
这么说吧！
这条路上有大人物镇守，那是神王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姜白颤声：“你不是有图纸么？”
周瑾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几分钟后……
周瑾带着二女踏入虚无之路，身后的姜白气急败坏，跺了跺脚，咬着牙也跟了进去。
叶明夜轻叹：“或许，他的选择是对的呢？”
九州所铺的路并不完整，他没有走到更深处，黑暗中一定还有更加恐怖的存在。
至少比虚无之路好一些。
元十三面色泛白：“我觉得五岳死定了。”顿了一下，他又道：“即便你出手，极致燃烧也不一定能救下他。”
是么？
叶明儿静静屹立，衣裙随风摇曳，并未言语，一双黑眸注视着那条路，仿佛洞穿了虚无中的种种。
五岳当真死定了么？
五岳身上的因果，为何如此浩瀚？
她皱下眉头，视线掠过灵谷的方向，此前，借助天机道气息的遮掩，镇住了一道强大的意志力。
那一瞬间……
她仿佛被某种气机锁定了，甚至有那么一个恍惚，她总感觉五岳的身旁隐藏着更为强大的存在。
或许是帝子安排的护道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