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过是镜花水月
苏凉忆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便按时起了。
她饿几顿没关系，但肚子里的孩子却是饿不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时氏的珠宝宴在即，而她想作为礼物的蛋糕昨天做了第一个试验品后却还没来得及尝尝，她迫不及待地想在口味变前确定下配方。
结果没想到刚进厨房，里面的佣人就有些尴尬地告诉她，蛋糕早在昨天就都被裴秋吃完了。
“都···吃完了？”
“是，是的。我们早上来的时候蛋糕就不见了，管家担心遭贼了就去查了监控，才发现是先生在昨天凌晨的时候忽然就下楼到厨房拿出了蛋糕，然后···然后一个人站在这把蛋糕都吃完了。”
“······”
······
裴家佣人们最近总有种时光溯回的错觉，因为裴秋和苏凉忆的关系好似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苏豪刚出事那阶段。
沉默的先生，沉默的夫人，还有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尴尬处境。
苏凉忆没问裴秋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吃完她的蛋糕，自然也不会去问他蛋糕口味如何，是甜了但是腥了。
正如她明知他在外面有外遇，同样闭口不谈那些女人。
她没兴趣知道了。
她很好地将他当作了一个隐形人，平时在家碰到了也像是看见空气一样——她向来擅长这点，在大学就是如此对待那些看她不爽的同班同学。而这点，她的大学情侣裴秋自然也十分了解。
短短几个小时，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就变成了如今这样的精神焕发。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神更是坚毅清澈，甚至还多了几分灵动。
这样的苏凉忆，事实上也不是他过去所认识的那个象牙塔里的公主。更像是象牙塔旁的玫瑰，风雨后更显艳丽。
瑙哥。
裴秋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攥着拳头一丝厌恶浮上眉眼。
是这个男人改变了她，还是从一开始他的猜测就没错，她们一直在演戏骗他？苏豪的女儿，骨子里流淌的果真是冷血无情。
“宋家母女今天早上已经走了。”裴秋忽然开了口，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餐桌上的寂静。
苏凉忆的手顿了一秒，一秒后继续垂眸舀着热粥。
平心而论这些年宋妈对她还算不错——至少在明面上。但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信任之人的背叛，这于她等同于抛弃，不算账便已是最大的善良，又哪还能不计前嫌继续相处——这个世上，背叛了她还能冰释前嫌的，大概有且只有封镜和沈之灵两个人了，宋妈显然不在名列。
至于裴秋，他此时的这句话显然不是替她着想。相反，他是在用宋妈母女彰显权力。
瞧，你的人我说赶走就赶走。这个家依旧是我说了算。——这点，苏凉忆自然能听出。
将最后一口粥渡入口中，苏凉忆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裴秋，放下勺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嘴，最后起身又重新上楼了。
二十分钟后，早与苏凉忆约好了的封镜和沈之灵如期带着鲜花和花瓶走入了裴家别墅。视线淡淡扫过依旧沉默坐在桌旁的裴秋，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直接上了楼。
裴秋望着他们的背影被气到冷哼了一声，可最终终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裴秋这孙子要不要脸啊，你的蛋糕我都没吃过，他全都吃了？还连吃了三个？他是饿死鬼投胎吗？他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我不管，你得问他要钱！”
沈之灵一进屋嘴就没停过。封镜替苏凉忆安装好床头柜又布置好鲜花，随后沉默地坐在梳妆镜前的凳子上听着。
苏凉忆的视线扫过他又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沈之灵，最后终究是没有开口。
封镜是她亲自打电话叫来的，用的是帮忙安装床头柜的名义。她猜测两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亲眼见到了更是确信了这个猜测。
可她作为外人又能做什么呢？
她终究不是许醉星，做不了朋友们之间的润滑剂。
既不适合，便不强迫自己去做。这才是她的性子。
“小忆，你有没有想过我干女儿的名字？”沈之灵的话题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苏凉忆微笑着应和她，“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我就知道，一定是像小忆一样漂漂亮亮的女孩。”沈之灵嘻嘻笑了声，又撒娇，“有没有嘛。”
“还没呢。”
“我想了一个，你听听？”
“嗯。”
“就叫衵笙好不好？”
“衵笙？”
“嗯呐，衣旁日，竹下笙，苏衵笙，是不是很好听？”
苏衵笙，日生星。
苏凉忆垂眸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封镜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晚上还有台手术，我先回医院了，下次见。”他轻轻拍了拍苏凉忆的肩膀，面上依旧是温和模样。
苏凉忆偷偷瞥了眼沉默抿唇的沈之灵，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说完便跟在封镜身后要送她出去，却不想才走到门边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交谈。
沈之灵就坐在床上，离窗户近，就势将脑袋往窗外一探后就立刻炸了毛。
“我看她的脸皮还真是水泥砌的，她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她也敢来！”
说完骂骂咧咧着就往门口冲去。
她动作快，苏凉忆压根来不及反应，倒是封镜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之灵。”他沉着嗓子吐出两个字，面上是少有的严肃，也不知怎地就是有些生气。
沈之灵被他按着手有些痛，皱着眉回望他，却是有些被这样的封镜吓到。可是沈之灵到底还是沈之灵，又何时怕过封镜，嘴上虽不骂了，甩开封镜的手人还是要往楼下去。
“如今这样的情况，你也该为——”
你也该为苏凉忆着想一下。她好不容易扛过来了，收起你的任性别再刺激她了。
沈之灵自然听出了他没说出的话。
她是任性，可也是理智的任性。此时经他提醒冷静下来，右手揉着被按疼的胳膊，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坐在了床上，对封镜的脸色很不好看。
苏凉忆所谓的恢复记忆其实很多都是那天下午沈之灵编织的谎言，比如她只是记起时穆移和单淇回国了，却压根没有记起那场时家晚宴，更没有记起裴秋为了许清梦将她扔在宴会外面。于是沈之灵编造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接机”与“接风宴”，甚至还和时穆移通气陪她打电话演了一场又一场的戏。更不用说苏豪的死了，苏凉忆没有记起，她便也将错就错推到了裴秋身上，说是因为裴秋他们父女俩闹掰了，很久没联系了。
就像是为她编造了一出镜花水月，虽然编出来故事对她一点也称不上美好，却远比残忍的真相要来得温柔多了。而打破镜花水月的后果是什么，他们来不及想，也不敢去想。
可此刻的苏凉忆哪里明白他们的害怕，倒是很想说你们不用管我，更不要因为我吵架，只是见到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却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便也安静地陪着坐在一旁。
屋内倒是忽然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