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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西域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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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阗王一月前送国信至京,请求东桓遣小儿子尉迟淳玉回归于阗,接承王位。

    尉迟淳玉虽向鸿胪寺交了请归文牍,却揪心于国中战事,日日求见元丰帝,岂图做最后努力。

    东桓与南弥交战三年,折损兵将、消耗国库巨糜。

    与于阗交战多年的东谷国背后有乌斯国支撑,乌斯近百年国力日盛,若东桓发兵支援于阗,于东桓有害无益,元丰帝唐逸旻自然不允。

    尉迟淳玉睡意全无,翻身下榻握紧萧玉川的手,激动着声音问:“这位院使,不知有何良策,能帮我于阗一把?”

    看着满脸期待的尉迟淳玉,萧玉川未假辞色,嘴唇轻启:“向元丰帝求赐姻缘,请求将丹阳公主下嫁给王子,解元丰帝之忧。”

    尉迟淳玉的手如被滚水泼烫,猛地撒开他,湛蓝的眼眸里满是惊恐。

    将近五月,从紫微宫翠景台眺目,可观九洲池中碧水蓝天共一色,可嗅满池菡萏生香。

    唐逸旻毫无赏景之心,一转身,一脚踹倒了跪在身后的萧玉川。萧玉川扑身于地,安静着眉眼复又爬回跪好。

    “胡茂源是你逼死的?”唐逸旻弯下腰,咬牙切齿,“透露胡茂源死讯给关贵妃的,也是你?”

    萧玉川叩首轻声:“陛下心中知晓,唯齐王足堪大任。臣为陛下私臣,当为陛下分忧。臣此两举,是为保全齐王名声。”

    唐逸旻猛一振臂,手指太微宫方向咆哮:“那个逆子带着上千的兵,陈于太微宫外,逼朕给他阿娘一个说法。京中官员又皆罢府罢朝,逼朕处死丹阳,你教朕如何处置?”

    未待萧玉川回应,唐逸旻伸手揪住他领口,阴恻恻笑问:“既你如此有主见,敢不问朕的意思就擅自行动……你祖上曾经为帝,要不朕这个位置让你来坐?”

    “臣不敢!齐王意不在陛下,而在于污陷关贵妃之人!”仰望皇帝扭曲的脸,萧玉川语意深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枢密院唯陛下利益是图。”

    半月多时日,朝臣上折如山堆积,逼唐逸旻处死丹阳,以正国威与中外视听。唐逸旻与群臣抗衡,不肯松口。

    苦心谋划十多年,他心中执念除了江山权势,还有与玉茹相似的丹阳。

    含元殿那日,便他怒极,所放之箭,亦不过是想射落丹阳握着金钗的手。

    幸亏南弥世子纵身跃起,将丹阳的身子裹住,又扑倒了丹阳,令丹阳终未坦身人前,未使丹阳中他那一箭。

    是以,他嘉赏了南弥世子,除了入宫宿卫,还准其入国子监修学。

    只他未料,朝臣会有罢府罢朝之举,将逼宫之势愈演愈烈。

    他也曾向朝臣示弱,传出消息,愿撵丹阳公主出宫,贬其为庶民。偏御使台官员誓言要将丹阳公开处斩,弃尸于市,消除朝野流言方才罢休。

    混乱关头,关贵妃与胡茂源自戕身死,齐王陈兵宫外数日,逼他交出污蔑母妃之人……焦头烂额之下,他唯有暂时避而不见。

    宫内宫外乱成一团,怕有人趁势谋害丹阳,他听从张常侍之劝,再次送丹阳去国子监的慕化馆藏匿。

    冷看胆大包天的萧玉川,唐逸旻心头千思万虑,杀意浓起。

    松开手,他喘息着冷笑:“萧玉川,那便说说,朕当如何处置眼下的局势?”

    萧玉川轻声:“将欲立齐王为太子的消息传出,官员很快就会开府上朝,抗衡陛下心意。齐王定会向陛下询问,陛下将不得已逼死关贵妃,维护齐王声誉之意表露,齐王心头怨恨自消,会与陛下联袂抗衡朝中有心之人。”

    计谋一环扣一环,听得唐逸旻心底生刺,看萧玉川的眼神,如看自己圈养的猛虎。

    缓过心头不适,唐逸旻冷声:“丹阳如何处置?”

    萧玉川一默,垂睫轻声:“臣已暗示于阗王子尉迟淳玉,向陛下求娶丹阳公主,求请折子已由鸿胪寺上呈至中书省。”

    远嫁丹阳?唐逸旻神情一怒,抬腿欲踹。

    萧玉川忙拱手再道:“待送亲队伍出了沙洲,陛下可派人将丹阳公主劫走,匿于宫外,永……永成眷属!”

    怔怔收回脚,唐逸旻一屁股坐上圆凳。

    他意图立丹阳为后,眼下这情形,只怕再也不能。

    若能将丹阳永留身边,便置她于宫外,偶能出宫看看那张一如玉茹的脸,他也甘愿!

    转首,深看安静跪伏的萧玉川,他语气稍松:“于阗王子有何斥求?”

    萧玉川眼中精明绽亮:“回陛下,于阗王子只求东桓发兵支援于阗。可若丹阳公主被劫,陛下便能名正言顺违约。于阗王子有于愧陛下,自不敢再求。”

    唐逸旻背脊生寒,起身抵足萧玉川身前,胸口起伏须臾,咬牙切齿问:“萧玉川,你可知罪?”

    混乱局势之下,此子心态稳如磐石,将他头痛的局面料理得如拾遗般轻松……还皆是他旨意未下,就私自行动。

    他看萧玉川的目光分外复杂。萧玉川所行皆有道理,只他一时难料,自己养的是一只忠心耿耿的狗,亦或胆大包天的恶龙。

    萧玉川伏身叩首,语气淡定:“臣愿领罪!”

    “来人!”唐逸旻寒声高唤,“枢密院院使萧玉川违背圣意,自作主张,拖下去,臀杖一百!”

    唐逸旻入缵皇统不过四年,满朝臣子里,知心适用的人不多。

    望着被千牛卫押走的萧玉川,唐逸旻高昂起头……此子足堪大用,但必须让其明白,什么叫畏惧,什么叫恩威难测!

    国子监慕化馆中,元丰帝许嫁丹阳公主与于阗王子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许婚圣旨赐下后,于阗王子尉迟淳玉,夹着尾巴躲在自己的舍屋内,没脸出屋见人。

    两日前,元丰帝私下召见,亲口向他许诺婚事,只要他将丹阳公主安全带离洛京善待,稍后便会发兵支援于阗。

    整个慕化馆里的胡蕃生员将他作了笑谈,笑他亡国之际色心未泯,对含元殿当众宽衣解带的丹阳公主念念不忘。

    此交易于他而言,若久渴之人遇水,求之不得。

    只是闲言碎语,委实有扰心神,加之那夜丹阳公主气势汹汹打人的样子,令他亦喜亦忧。

    “若元丰帝能发兵支援我于阗,”尉迟淳玉坐在榻上搓着双手,忐忑自言自语,“本王子就将那飞扬跋扈的公主当神仙供着,打我骂我算得了什么?”

    他来洛京一年有余,赖在慕化馆中,也没个知心的人,满腔心思无人诉。

    此月慕化馆来个了南弥世子,看着傻愣愣的,心肠却颇为和软,与乌斯、东谷国王子有仇,他自然将南弥世子当作了知交。

    只是这位南弥世子摔断了腿,次日就被鸿胪寺官员带去了四方馆医治,他便没了说话之人。

    他不敢再去慕化馆修学,还有一个原因:东谷国小王子慕容南,乌斯国王子论热力,此二人近日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出发回国日子将近,他可不想挨他们一顿胖揍,于这暑热天时里带伤上路。

    唐卿月收到了一封密信。

    收信之日,是两位枢密院副使拿木诺凤迦性命作要挟,她求死不能的七日之后。

    她没想到,数面之缘的小蛮子,会成为她不敢舍弃的软肋。

    那日,国子监祭酒何佟光来院中探看,趁她的宫婢转身沏茶,将信飞快塞到她手中。

    夜里,她放下帷帘,躲在榻上偷看……信为老家令所写。

    李老家令说,皇帝会嫁她去西域和亲,待她出了沙洲,会带人将她劫走,她看得满头雾水。

    三日前,张景带着圣旨来见,旨意要她外嫁和亲,所嫁之人为于阗国王子尉迟淳玉,她才明白信上所言为真。

    她既喜又疑……

    李老家令是如何提前得知,唐逸旻会嫁她出关和亲?

    亦很感慨,看来自己惹得这场风波很大,使宫外的老家令也有闻听,他虽在宫外,却一直在为她奔走。

    只是,老家令是如何与何祭酒攀上了关系,又许了何祭酒什么好处,才使何祭酒愿意帮他送信?

    未见尉迟淳玉,她先于心中对其道了无数回歉,逃出桎梏太不容易,她也顾不得那个素未谋面的王子。

    赐婚消息令她太过惊喜,激动得日夜难眠,对监看她的宫婢、内侍们也有了好脸色,温声软语起。

    赐婚流程走得很快。

    皋月,乞巧盛庆之日,她坐上了出京的华车。

    今日,秽乱宫闱的前朝妖姬,丹阳公主被赐婚于阗王子,远赴西域和亲,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送亲队伍沿着天街驶出时,百姓们早已齐聚长街两侧,向队伍中间那辆驷马华车送上碎石子、烂菜叶子、啐出唾沫,为这位祸乱君心的妖孽送上‘祝福’。

    她的华车前后,簇拥着上百人送亲的官员、将士。

    送亲使者是她熟悉的内常侍张景,护送将军为左卫中郎将陈晗,随行送亲官员兼宫婢,浩浩荡荡上百人。

    便是如此,满天乱飞的碎石子、烂菜叶子,还有百姓们亲切的唾沫,亦有疏漏。

    她着翟衣花冠,黄色花钿点于额间,丹色胭脂染红雪腮。

    于华车之外“叮叮当当”的砸打声里,乱哄哄的侮骂声里,她缓缓侧眸,近看坐在身畔的异国王子,莞尔绽笑。

    金色发丝,碧蓝眼眸的尉迟淳玉,身穿东桓男子大婚时的绯色圆领服,帽簪一朵红色喜花,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局促的干笑,抬袖频频拭汗,紧张得嘴角不停抽搐。

    依东桓礼节,二人本当于洞房之夜面见。

    和亲为仓促之举,于阗国中无人知晓王子迎娶东桓公主,更莫说千里迢迢派使团来洛京接亲,向东桓送上丰盛聘礼。

    这位久居洛京的王子颇穷,穷得回国的马车也无,带着十多位于阗伴从。王子蹭她的车,仆从们蹭送亲队伍的车。

    从上车起,二人因为彼此陌生,各怀心思,一言不发。

    五月天时热死狗,车内更是闷热难耐,从洛京至沙洲,少说也得一月路程……同坐一车,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瞪着眼。

    为缓和气氛,她淡笑开口:“敢问王子姓名?国中奉行何教?”

    尉迟淳玉慌张拱手,干笑应她:“回公主,小王姓尉迟,名淳玉。于阗国笃信佛教,小王亦是佛徒……一名!”

    数只乱汪汪的手猛地掀开帘子,数张百姓的脸晃眼一现,数张嘴急急冲车内啐入唾沫数口,口口准确砸中尉迟淳玉脸上,车外响起护送将士的推骂声。

    尉迟淳玉缓气过,挂着一脸唾沫冲她镇定一笑:“小王能唾面自干,娘子不必忧心!”

    不忍细睹,她掏出帕子递到尉迟淳玉手中:“王子心怀宽广,想必往后妾身亏欠了王子,王子亦不会嗔怨!”

    尉迟淳玉接过帕子轻轻拭脸,认真道:“公主是小王救星,便公主往后将小王当牛马使唤,小王亦不敢嗔怨公主。”

    “尉迟王子为何求娶?”

    “彼日一见,寤寐思服,唯有携娘子同归,小王神魂方安。”

    听着尉迟淳玉干巴巴的语气,她一笑作了默认。

    东谷与于阗世代不和,早在她父亲临朝时,于阗便与东谷开战,一战至今。

    这位王子说她是于阗的救星,安知不是这位俊美的异国王子,为求东桓支援,与唐逸旻做了什么交易?

    “太阳……”

    一声凌厉的遥唤,自喧闹的长街远方炸响,却湮没于百姓们的指谪和斥骂声里。

    “太阳……”

    男子厉声再唤,声音穿透喧哗。

    华车内,唐卿月隐约有闻,为免尉迟王子再受唾沫淋面,不敢掀帘探看。

    木诺凤迦紧盯着远方的华车,若窜于林间的猎豹,在人山人海中跳跃腾挪,撞倒无数人,推倒无数人。

    他跑得满脸满身汗水,每跑一步,右腿骨碎之处皆作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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