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章 袁神之陨（1）
在冀州，那崭新矗立的袁府之中，袁绍与众多世家之人以及文武群臣皆汇聚于此。
此刻，他们所要商议的目的甚是明确且简单，那便是至少要率先夺回冀州的全境。
接着，以冀州全境作为条件与朝廷展开和谈，竭尽全力争取留存一定的世家权益。
至于袁绍，他心中自然无比明晰，倘若真的与朝廷和谈，自己必定难逃一死，然而那又能如何呢？
毕竟得到世家助力之人，也必然会为世家所束缚。
如今局势已然发展至这般田地，他已然不再在意自身的生死，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唯有自己的孩子和家人们。
随着众人商议完毕，他已然无心去聆听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仅知晓他们最终确定了一个月之后全体发动出击，下毒、放火、暗杀，但凡能用的手段皆无所不用，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夺回冀州。
而他自己呢？只需要如同一具傀儡般在那时与朝廷进行和谈便罢了。
回到内院的袁绍，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月亮，内心之中涌动着无尽的悲伤，他已然无力去改变任何事物了。
莫说什么雄图霸业了，如今的他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守护得住了，前世死得太过仓促，他也无暇去慨叹家人的未来，而如今……唉。
“袁州牧为何这般垂头丧气？”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谁？！”袁绍猛然转身望去，只见从那阴影之处缓缓走出一人。
袁绍定睛看清来人之后，整个人都傻眼了，他全然无法理解此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袁绍满是不可置信地说道：“贾诩！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贾诩微微一笑，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世人皆知晓我贾文和擅长明哲保身，所以我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无人能够想到的。”
“哼！贾诩，你俘虏了我的家人，如今竟敢出现在我面前，还谈什么安全？你当我这腰间宝剑不够锋利吗？”
说完，袁绍便“唰”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宝剑，直直地对着贾诩。
贾诩缓缓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袁州牧啊，您甚至在前世都敢对着那董卓拔剑相向，对我这区区贾文和，您肯定也是敢的。”
“可关键问题是，袁州牧您不顾及您的家人了么？”
“家人？到时候……”袁绍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贾诩猛地挥手给打断了。
“我知晓袁州牧您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想用我的命去换您的家人罢了。”
贾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袁绍，缓缓说道，“我能明确地告知袁州牧，这样做确实可行，但是那又能如何呢？等到您和朝廷进行和谈的时候，您会死，您的家人也同样难以幸免，那些世家可不会介意牺牲掉你们一家人。”
“毕竟对于世家而言，牺牲他人来延续自己，或者从中获取名望或者利益，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贾诩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双眼紧紧地看着袁绍那已然十分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袁州牧觉得我说的对么？”
袁绍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艰难地开口说道：“那贾文和，你来找我这个必死之人，就不怕我拉你垫背么？”
“哈哈哈，袁本初啊，袁本初！您舍得用您全家的命来给我陪葬么？”
“而且倘若您真有这心思，我也早有安排后手，最差的结果，也无非是被世家抓住用来和我主谈条件罢了。”
贾诩大笑着，自信满满地继续说道：“但是袁本初你不一样，你如果愿意和我合作，那么你肯定会有更好的选择！起码我可以对你保证，能够让吾主善待您的家眷，只要他们日后不犯错误！”
袁绍沉默了，他静静地沉思着，而贾诩则是一副丝毫不慌的模样，静静地看着袁绍。
过了许久，袁绍那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贾先生，何以教我？”
贾诩微微一笑，缓声说道：“很简单，您想必也已经看清了当今之世，吾主已然形成碾压之势，一统天下是必然能够做到的了，但这些世家却是绝对不能留了！袁州牧现在也应该深切地感受到来自世家的那沉重枷锁了吧？”
袁绍转头看了看贾诩，沉默着点了点头，如今的他，除了那几个心腹之人，已经几乎无法命令得来其他人了。
他本来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魅力和能力得到他们的效忠，如今才发现他们之前仅仅只是因为世家的缘故才会听从自己的号令，可如今……
贾诩静静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袁绍，接着缓声说道：“世家在大汉朝廷之上，在百姓的身上，已然汲取了过多的鲜血！”
“如今，世家基本上剩余的所有力量都已然汇聚在了冀州！只要能够在冀州将这些力量彻彻底底地清缴干净，那么便能够为吾主带来一个相较而言较为干净的世界！”
袁绍微微沉吟，而后回答道：“世家必然是会一直存在的，莫说他们，便是你贾文和！你的后代也极有可能会成为世家！”
贾诩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知晓我的后代会不会成为世家！然而起码在当下，我需要全力清扫世家！况且未来的事情，也未必不能够探寻到一条全新的出路！”
“新的出路？不依靠世家而依靠百姓的全新世界么？”
袁绍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望向贾诩，接着继续说道：“你们不会，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筹划所谓的新世界了吧？”
贾诩略带诧异的看了袁绍一眼，似乎对他居然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感到十分奇怪。
“没错！”贾诩紧紧地盯着袁绍说道：“几年前在西凉的时候，就已经在试图寻找新的出路了。”
“但是一直都还没有找到，正如同你所说的那般，如果想要限制世家的形成，基本上就等同于是要和人性以及自己的后代进行对抗！对于这点，我们确实还没有想好应当如何去妥善处理。”
“哈哈哈！没想好怎么处理？”
袁绍不禁笑了起来，而后说道：“贾文和！你是真的没有想到还是不敢说出来？这天下最大的世家便是皇家！只要这个天下依旧是家天下，就绝对不会有什么新世界！”
贾诩沉默了片刻，而后回应道：“不，这条道路我们早就已经思考过！甚至这还是吾主自己亲口说出来过的。”
“什么？？”袁绍顿时震惊无比。
“但最终的结果是失败的，上古之时并非是家天下，可最后为何却演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皇帝是最大的世家，可皇帝并非是源头！”
“一切的源头其实只需一点，那便是人性，为人父母者总是会为子女深远地谋划，想要将好的资源和财富留给子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性表现。”
贾诩缓缓地将目光转向窗外那黑暗的天空，凝视着那天上闪烁着的点点繁星。
接着缓缓说道：“如果说上古时期人皇的禅让制，那种与天下人共同拥有天下是源自于人性的光辉，那么人性的黑暗便犹如这夜晚无尽的天空一般。”
“新世界？难啊！真的很难！特别特别难！！！”
“但那又能如何呢？倘若不尝试一下，岂不是白白来到这世间走了一遭？岂不是白白重生了这一趟？”
袁绍不禁感叹着说道：“我以前曾听人说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总觉得这话像是在开玩笑，谁又能够真正做到谋万世呢？如今听了你的话，贾文和，我输得是心服口服啊！”
说到此处，袁绍释然地笑了笑，随后继续说道：“行吧，一切都由你指挥便好，我全力配合，只要刘玄德能够好好善待我的家人。”
贾诩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吾主乃是仁义之君，必然不会亏待袁州牧的家眷！”
“是啊！仁义之君刘玄德！我远远比不上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