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1966年的春节是在1月21日，据说这是有史以来春节罕见地来的最早的一年。到了夏天，一场运动爆发了。这场运动影响了父亲的工作，他被派到乌鲁木齐的一个机关单位当军代表。这一年的暑假，我和母亲千里迢迢来到乌鲁木齐探亲。这是一次新奇、难忘的旅行，是我未来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宏伟实践的不自觉的开始。它是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这是我第一次有了清晰记忆的出远门。从小城到乌鲁木齐约有几千公里，路途上那些大漠漫漫、山高水远的景物，使我兴奋异常、应接不暇。

    部队家属旅行主要搭乘部队的运输军车，车辆就是著名的一汽生产的解放牌大卡车。大卡车上的基本装备是大车厢的前端左边放置一个大汽油桶，然后由车厢里运输的货物，如粮食、被服、日用品等，及乘客的行李等形成一个基本的平面，乘客们就或坐或卧在这些货物或行李上。车厢左右两边的车帮上面，插着倒u型鋼筋做成的车棚支架，上面搭了一个帆布车棚，用于遮风避雨、阻挡强烈阳光的暴晒。乘客们携带的行李都很简单，军用挎包，印着上海大夏图案的手提旅行包，劳动布或称牛仔布旅行大提包和铺盖卷，就是大家旅行时的标准配备。

    自从母亲告诉我要去乌鲁木齐探亲，我兴奋的夜不能寐、浮想联翩。心想这次一下子就坐6天的汽车，可以过足了瘾。与此同时，也朦朦胧胧感到一些忐忑不安，一想到要去那么多陌生的地方，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间。为了赶车，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带着我悄然离开家属院，直奔出发集合地。从小城向东是去西藏阿里的方向，去乌鲁木齐要先向西北直奔喀什。然后，再沿着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西缘走，最后穿过天山到达乌鲁木齐。整个旅途中路过或要停留过夜的主要城市有喀什、阿克苏、库车、库尔勒、库米什、大河沿，全程需要六天六夜。

    离开了小城，朝阳慢慢地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照耀着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路况很差，大多是搓板路，大家饱受颠簸。在这单调的情景中，有时偶尔也可以看到几片绿洲，以及一些稀稀拉拉的胡杨树。就在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车上有人说道叶河大桥就要到了。

    叶河就是叶尔羌河。叶尔羌在维吾尔语中的意思是“土地宽广的地方”。叶尔羌河是塔里木河四源之一，又名葱岭南河。叶尔羌河长970千米，源于克什米尔北部的喀喇昆仑山口，上游呈深切的峡谷。它穿过昆仑山系的山区，形成许多分支，灌溉着叶尔羌绿洲。

    在这条河上有一座桥梁，总长度超过1500米，它就是号称南疆第一长桥的叶河大桥。过桥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我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桥。望着飞驰而过的大桥栏杆，我开始数栏杆，但是很快就感到有些头晕目眩，感觉这桥长的没完没了，好像总也过不完。

    过了叶河大桥，著名的莎车城就不远了。莎车有着3000多年的历史，曾几度成为西域闻名遐迩的部落国，是古丝绸之路的要冲，军事驻守重地。它也是一座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中亚文化与西域文化融为一体的历史文化名城。

    我们的汽车穿城而过，因此莎车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

    我们的这次长途旅行都是晓行夜宿。部队在这条路上每隔百十公里就设有一个兵站，每天晚上一到兵站，大家就从车上扛下背包卷，把它放到兵站的空床板上睡觉。早晚餐都在兵站解决，午餐基本上是喝装在军用水壶中的凉水，吃自带干粮，或沿途买的馕、饼子等解决。

    第二天出了喀什以后的第一个较大的县城就是阿克苏。阿克苏县城面积不大，从喀什去乌鲁木齐的公路就是这个县城的主街。我们的车子径直穿城而过，留下一道滚滚烟尘。

    阿克苏地处南疆中部，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边缘，塔里木河上游。这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光照充足，适宜各类农作物生长，是中国重要的优质棉生产基地。

    第三天我们途径了另一个古丝绸之路上著名的地方叫库车。库车位于天山南麓中部、塔里木盆地北缘。它的地形是北高南低，自西北向东南倾斜。这里气候干燥，降水稀少，夏季炎热，冬季干冷。库车系突厥语译音，意思是胡同，因这个地方是通往南疆腹地的必经之路而得名。库车自古有多种写法，如“屈兹”、“鸠兹”等，清朝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定名为库车。

    库车市是历史文化名城 ，境内有石窟、古城堡、烽火台等文物达195余处，如克孜尔石窟、库木吐拉千佛洞、库车王府和苏巴什古城等。据史料记载，龟兹乐舞是以器乐演奏、歌舞演唱、舞蹈表演为一体的综合乐舞艺术，而库车维吾尔族民歌的鲜明特点，隐约透露着古龟兹乐舞的遗风。

    第四天我们到了库尔勒，这就意味着我们离目的地乌鲁木齐越来越近了。库尔勒市是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首府，它位于新疆中部、塔里木盆地东北边缘，北倚天山支脉，南临塔克拉玛干沙漠。它是古丝绸之路中道的咽喉之地和西域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是南北疆重要的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地。 “库尔勒”维吾尔语意为“眺望”，因盛产驰名中外的库尔勒香梨，又称“梨城”。库尔勒著名的景点有铁门关、孔雀河和博斯腾湖。

    第五天我们在库米什过夜。库米什因过去这里有一座阿塔麻扎银矿而得名，库米什为“库木什”的变音，其语意为“银子”。

    到了库米什，乌鲁木齐就已经在望了，因为这里离乌鲁木齐只有一天的路程。这时，大家由颠簸劳累而萎靡不振的精神气，突然间从五天五夜的迢迢搓板路的折磨中复苏了，人们又开始了谈笑风生、妙语连珠。而我这一路白天时精神总是很振奋，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过的城镇、街道两旁的各种房屋，或者数着那些逐个远离卡车的木制电话线杆，直到数乱为止。一旦困了，我就倒头大睡，管它春夏与秋冬。有时候我发现从卡车上看远处的那些绵绵不断的荒山野岭，总感觉它们依旧一动不动，尽管我们的汽车已经跑了半天了。

    不知怎么搞的，从库米什开始我突然开始发烧。但是由于兴奋，我自己却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依旧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心。

    在第六天的旅行里，大家都充满喜悦，个个精神抖擞，都忘记了旅途中的那些不眠之夜，因为我们即将结束这六天六夜的艰难历程，穿越天山到达目的地乌鲁木齐。

    过达坂城时果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但是看到了那白雪皑皑的博格达峰，没有人再在乎那大风带起的呛人尘土。传说由于达坂城风大，这里不光歪脖子树多，据说歪脖子姑娘也不少。不过，我可一个都没看见过。著名的维吾尔族民歌《达坂城的姑娘》就出自这里，使这里名扬天下，享誉海内外。

    达坂城属于乌鲁木齐的南郊，位于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南段。“达坂”的维吾尔语意思是“山的脊梁”即隘口。达坂城作为新疆首府的东大门，自古就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联系南北疆的交通要冲，自汉唐开始即作为军政要地。

    过了达坂城，很快就可以进入乌鲁木齐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