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陆衡之衣衫沾了泥土,脸上也没了血色。
肩上的刀伤一直未上药包扎,血腥味浓重。
他面前放着盆馊了的饭,味道难闻。
那人留下句,“若是想喝水,便吃了这饭。”
陆衡之费力抬着手,肩膀很疼,直钻心口的那种疼。
他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吃了那饭。
饭里发霉,吃进胃里,很恶心。
他吞咽了下去那饭,没有咀嚼。
陆衡之垂着眼看着自己手上的铁链,突兀笑着。
铁链绑这处桩子,被锁牢牢锁着,钥匙在那人身上。
这半月里她同他的交流离不开叶玉。
想起叶玉,陆衡之神情温柔不少。
屋子昏暗,唯有一扇小窗,能照些光。
陆衡之拉扯着那铁链,试着勒自己脖颈,是能活动开的。
他笑容诡异,眼圈红着。
他发觉自己手上的铁链,从不是束缚,而是解脱。
母亲说的忍让毫无道理,那两个土匪,想着将他分尸,送于父亲。
可惜父亲如他预料的一般让他失望,土匪的交谈,他听的清楚。
父亲不想救他。
他正为他爱妾柳姨娘不能有孕,悲痛万分。
他被关在这小屋已有半月,却未来个官兵搜查。
父亲同柳姨娘已是一丘之貉,两人只想他死。
陆衡之弯起嘴角,他晃悠着铁链,越看越觉得顺眼。
土匪山时,他也是用铁链勒死了那二人。
他轻声道,“这次也请加油。”
阿虞是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的。
陆衡之眼圈红着,神色乖巧,“伤口很疼。”
“很疼。”
“我不该惹你生气。”
陆衡之无疑是好看的,他眼神无助,小心翼翼地看着阿虞。
俊美少年像只受伤的狼崽,正不知所措,舔着伤口,惹人怜爱。
若阿虞不曾认识陆衡之,她还真信他知错这番话了。
很不幸,她同他相识良久,她见识了他的心思歹毒,善于伪装。
她至今依旧清楚记得陆衡之给她中蛊寒虫时,也是这般模样。
他掀开她的红盖头,语气温柔道,“京中都道你貌若无盐。”
“可孤今日一见,甚美。”
那时阿虞信了,以为终于有人不再欢喜叶玉。
终于有人,肯不拿叶玉同她比较。
她天真地拉着他手,羞红了脸,“那便别唤我叶虞,唤阿虞便好。”
他笑着,“很是好听。”
她也满心欢喜被他种了蛊毒。
蛊寒虫极为珍贵,世间少有,发作时也最为痛苦,陆衡之费劲心力寻得。
足以见得他多欢喜叶玉,多想为叶玉惩戒这个惹她伤心之人。
阿虞笑着,那笑声听着人凄凉。
陆衡之神情未变,安静呆着。
阿虞同陆衡之保持了一尺距离,“你知道吗?”
“你生的很是难看。”
“所以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并不惹人怜爱。”
陆衡之笑意微凝,眸子微暗。
可只有片刻,便垂下眼帘,“家里人也是这般嫌弃我的。”
他咳了几声,眼里起了水雾,“肩膀很疼。”
陆衡之真的称的起芝兰玉树,风光霁月贵公子美名。
真是好美的皮囊,好毒的心肠。
阿虞想,她若再走进一步,陆衡之要不便是用碎石子磨尖割破了她的喉咙。
亦或是用他手中铁链,勒死她。
阿虞不止这么想了,她还问了出来。
被戳破心思陆衡之也不慌张,低声道,“可惜你猜错了。”
阿虞脸色微变,只见陆衡之将面前那瓷碗扔向她。
阿虞急忙躲闪,瓷碗碎在地下,才未砸到脸,却蹭伤了手臂。
阿虞摸着自己的手臂,衣衫被划破,见了血。
陆衡之弯起嘴角,“很疼吧。”
他不担心面前这人会伤他,只要她往前迈一步,他便能杀了她。
阿虞弯腰捡起瓷碗碎片,也不恼。
而是将碎片,用了十足力,像陆衡之通通扔了回去。
阿虞没避讳会不会要他性命,只要能扔到便好。
陆衡之身上有伤,动几下便牵连到伤口。
那瓷碗碎片也划伤了他手臂。
阿虞脸色才好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她从袖中拿出则告示,字迹工整,上面写着罪人陆衡之。
陆衡之脸色愈发白。
阿虞笑容明媚,“没我,你早被砍头了。”
“你杀那两土匪,是朝廷派去的。”
“那二人为黎民百姓孤身潜入匪窝为的是剿匪。”
“而你却给杀了。”
陆衡之神情未变,“这是什么新的笑话吗?”
阿虞笑容依旧,“这事已人尽皆知,你那爹会力排众议保下你吗?”
陆衡之只觉得无聊乏味,他怎被这等蠢笨之人绑了。
那两土匪怎会是忠义之士。
阿虞没过多解释,她只道,“我救你原因也很是简单。”
“你虽生的难看,可却是我欢喜的模样。”
“仔细想想,若肯和我安生过日子,我便好好待你。”
陆衡之眼神嫌恶,冷冷道,“恶心。”
阿虞轻声道,“你的话让我很伤心。”
“所以,你没水喝了。”
门又被紧紧关上,太阳落山,屋子漆黑一片。
陆衡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冷,他脑袋昏沉,头昏脑胀。
他额上冒着冷汗,眼前站了两人,正是那日他杀的土匪。
那二人一身锦衣卫衣衫,腰间佩着长剑,不再是他那日见到的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之人。
可明明脸未变半分,为何那般不像。
陆衡之头疼的愈发厉害,眼前又浮现了那两人说完将他分尸后的私下对话。
“这样会不会吓着那孩子。”
“方才大哥的人守在那,不那么说,你我都活不了。”
“算了,寻个时机,将那孩子放走。”
陆衡之心口绞痛,哪怕大张着嘴,也喘不上气。
他额上冒着冷汗,脑海里满是那土匪二人惨死的模样。
一个被他勒断了脖颈,一个跌入了烧着沸水的锅里。
陆衡之梦魇了。
阿虞未走远,躲在门前,听着里面动静。
她心情大好,告示是假的,可未必成不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