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返城
孙耀金一家过着稀松平常的日子，虽然紧张些，但是大家都在努力做着本职的工作，一家人都很幸福；父母除了腿有点不舒服还算健康，老二还是不安分，听说有去南方的朋友混的越来越好，有去的想法，被父母制止了；老四学习上一直很稳定，成绩突出，高考放开了，老四跟舍友几个人约好，一起考军校，一起努力；孙耀金在教育事业上也是突飞猛进，加之政策越来越好，有机会参加统一的培训，经过努力，也是教育行当的佼佼者；马俊梅在学前班干的挺好，只是因为与孙耀金在一起太甜蜜了，两人结婚后没多久就怀孕了，学校知道后，嘱咐她身子要紧，考虑自身的情况，慢慢的由工作转家庭，马俊梅是个要强的人，但是这事她不敢大意，经过学校和家人的疏导，也慢慢的接受了学校的好意，有了接替她的人，她也慢慢的开始做交接的工作；唯独英子心事重重，这段时间一直收到家里的来信，村委会也一直找知青们谈话，甚至有时候单独找她谈话，知青的宿舍里也一直不安分，有的时候都很晚了，屋里还亮着灯，这种情况没持续多长时间便暴露了出来。
恢复高考了，有的知青有参加高考的，到处找关系找资料，复习，备考；返城的消息也是慢慢的散到了大江南北，这里也一样，所以，很多人也在打问返城的条件，看看自己能不能够得着返城的条件，能不能拿上返城的名额，即使条件达到了，村委会出具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村委会越来越忙；每个人都有想法，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到了夜里，大家都认为有机会赶上第一批返城的列车，于是畅谈理想，有想当工程师的，又想做教师的，还有想继续深造做科学家的，总之都很兴奋；但是也暴露出很多问题，因为当年来村里的第一批和第二批的知青都还有好几个，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很长的岁月，有的甚至没报有回城返城的希望，在这里与当地的农村青年谈情说爱，交朋友，时间长了，感情也深了，更有甚者，私下里偷偷的已经成就了男女之欢，现在知道消息了，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肯定都有返城的想法；所以慢慢本来隐藏的一些事情也都浮出了水面，吵架的，打架的，自杀的，哭的稀里哗啦的，几乎每个村都会有个一两个这种情况的，一时间满城风雨，比比皆是。
孙耀金的父母听到返城的消息，又听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想着反正耀金和老四平时不回来，干脆让英子回家住段时间，还能跟马俊梅做个伴，省的听那些风言风语的；因为英子的事他们一直心里都很清楚，怕她听到些不好的消息，她心思重，会胡思乱想，担心她，于是让老二把她接到了家里；孙耀金因为工作忙，让老四抽空回了趟家，父母也把家里的情况跟老四说了，让他回去后跟孙耀金也说一声；孙耀金工作的同时，对国家政策一直也很关注，也听说了知青返城的消息并从同事那里得到了确认，也一直关心英子的情况，所以老四带回的消息，让孙耀金心里得到一些安慰，但是一直还是不太放心；但是时间没多长，英子的两封来信让她向大家敞开心扉，一封家里的来信，一封来自她心上人的来信，孙耀金父母和马俊梅也没多多的过问，因为他们清楚，英子跟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到了该说的时候会告诉他们的。
到了周六，孙耀金有一个月没回家了，一是担心马俊梅的身体和营养，因为马俊梅是个很节省的人；二是返城的消息扩散的越来越厉害，有的地方可以确认已经有人拿到名额，有的已经陆续返城，担心英子有什么变化；于是一个人回到了家里，刚进院，就遇上刚要出门的英子；“哎，姐，干啥去？我刚回来你要走呀？”“没，咋这时候回来了？放心不下媳妇吧？放心，除了婶子，我也会照顾她的，瞧你那个操心命；学校的事不忙啦？孩子还有几个月才能出生，这么着急抱儿子，哈哈！”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英子刚想起孙耀金进门问的话，于是说道：“哦，我去趟村委会，马上就回来，赶紧去看你媳妇去吧，队上也没啥事，我去去就回来，等回来了再说。”说完出了家门，孙耀金也没在追问，看英子心情不错，猜想应该是好消息，就推着车进了大院。等洗漱完了，就去屋里对马俊梅嘘寒问暖了一番，没待一会儿，就听到父母和老二回来了，母亲一进门看到自行车还以为是老四回来了，进屋才知道是孙耀金，看了他一眼便准备进厨房。“唉，妈，怎么啦，看到我失望啦？老四下周有考试，他想加班复习，他说在家没法看书，那正好我回来呗！”说着就出来了，“看你说的，你可是老孙家的顶梁柱，你回来妈更高兴，你在那照顾着老四，妈也放心；怕你忙，别耽误工作就行，家里不用担心，俊梅这孩子很节省，她说离生产还几个月呢，活动活动好，总跟着妈干活；咱家进个好媳妇，妈高兴着呢，而且政策越来越好，比起头几年好多了，你跟俊梅说，别太节省！”说完母子俩都笑起来了，正聊呢，老二跳进屋来说：“哥，你回来看到英子姐没？我听说咱村知青返城的名额今天要定下来，好多人都去村委会了。”“哦，我一进家正好碰上，她也去了，原来是这事呀，那咱家晚上也开个生活会哈哈，就差老四，不过没关系，他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孙耀金说完，父亲也进来了，正好听见老二跟他的对话，说：“耀金说的对，家庭聚会，好事越来越多，都说说，让家里再添点喜气，最大的喜事就是我要抱孙子了哈哈哈，我现在在村里转悠都问我呢，我可有面子了嘻嘻！”
中午吃完饭，大家就又各自忙去了，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人遇喜事精神爽，赶着也有劲，傍晚家人们陆陆续续的进家了；母亲已经把饭菜做好，俊梅也跟着端上了饭桌，母亲还一直提醒着她，慢点，我来吧，总是怕伤着马俊梅和自己的孙子；没多大功夫，一家人就围着饭桌坐了下来，英子说：“我今晚去宿舍跟她们凑合一晚，耀金也挺累的，再个两口子都这么长时间见面，我就不耽误你们俩了嘻嘻！”然后大伙都乐了，“姐，你竟逗我了，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麻烦，他晚上跟二弟一起，咱俩照常，谁也不耽误哈哈！”俊梅笑着跟英子说完，耀金开始说：“俊梅说的对，都是一家人，我这次回来就两事儿不放心，就是俊梅和英子姐，其他的事都是好事，我没回啦，老四也都说过了，现在看俊梅挺好，我也放心了，姐，说说你的事，你看方便说不？刚俊梅也说了，都是一家人，这几年，家里都知道，你们这些知青都不容易，尤其是你，大家也明白你心里压力一直很大，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你是怕我们跟着担心；心里有啥事咱就说，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也是你的后盾，最起码村里的事，我和我父母应该能帮上。”耀金说完，大家都盯着英子，英子也开始放松了说：“嗯，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这些年我也把你们当做我的亲人，大家这段时间也都听说了，我们够条件的可以返城了，说实话，我感觉我比谁都想赶紧回去；因为我，我父母背着一些流言蜚语，因为我，我的大学生涯只读了一半，我认为我还有更大的心愿需要去完成，还有我和他终要有个结果；这段时间他也是频繁的给我来信，也一直帮助我寻找返城的途径，他父亲现在是市里的大领导，但是比较讲原则，让我们按照国家政策按部就班的去做，不让搞特殊；我听到国家放宽知青返城条件，独生子女可返回城市的时候就哭了，总算熬到头了，但是对照国家政策梳理了一下，并没有其他人那么高兴，因为我是特殊原因来咱们这的，当时来的时候，上面给村里的资料对我的情况写的很详细，即使有些情况不属实，但是当时没办法，现在需要一项一项的去核实，我也明白这是对于工作的严谨，可是这要是一点一点的去核实，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我心里一直很难受，觉得你们也没什么办法，知道了跟着我担心，也就一直没提这事，几次跟俊梅想说着，但是俊梅现在有身孕，我怕她跟着担心也没说；今天既然大家想听，耀金刚也说了，咱们是一家人，我很感动，我也当大家是一家人，那我不说，你们更担心，干脆就跟家人唠唠，即使回不去，我也没啥，跟你们一起生活，我也很幸福。”英子说完，便流下了眼泪，母亲和俊梅安慰着，父亲很理智的说：“说到底，他们拿着当年的资料，需要核实，如果是上面要求的，确实很难办，如果是村里的想法，一会儿，我去老支书那一趟，看看情况，别着急，等我了解完情况，咱们一起想办法，算了，还是现在去，他家应该也在吃饭，肯定在家，你们先吃，这事不问清楚，我吃不下了。”说完，饭没吃完就走了。饭都吃完了，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就让大家先休息，这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事，就没让大家等父亲就休息了；等到晚上快11点了，父亲回来了，在母亲屋里待了有几分钟，两个人一起出来，又叫上了耀金和老二出了门，他们已经做到很安静，但是今晚势必不平静，哪个能睡得着呢，他们出去的时候，俊梅和英子就在窗缝里看着，只是俊梅安慰这英子又躺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孙耀金和老二正在洗簌，英子和俊梅也出来了，影子刚要问，孙耀金说：“姐，你担心的事，咱家给你办了，你看看还有其他对你有障碍的吗？都需要办什么手续，我们也不懂，看能帮上啥就帮点啥，老二也不忙，我到下午才走。”“解决了？咋解决的？就这个事，也是很难解决的事，其他的我跟组织上都说清楚了，他们这几天调查完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我是以继续完成学业的要求提出返城的，所以按照这个线路考虑，就晚上说的事情是最不好办的，其他的没有什么了；我就是好奇你们咋办的，我还是有点不信，你别给姐开玩笑啊！”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孙耀金，孙耀金刚要说话，村委会喇叭广播，让英子去一趟村委会，英子听到后，从怀疑变成了高兴，一下跳起来，孙耀金说：“姐，我要是你，就赶紧去，我觉得应该是好事降临，去晚了要有啥变动可不好哦。”等耀金说完，英子脸都没洗就跑出去了，俊梅还大声嘱咐这英子慢点，还洗脸不等一些话，哪想英子已经没影了，孙耀金和老二都愣住了，这是认识英子以来第一次看到她高兴成这样，啥都不管不顾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英子拿着一张纸蹦蹦跳跳的进了家，一进大门就喊：“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名额！”大家也都出来了，英子喘口气说：“我拿到返城名额了，这几天其他调查结果也出来了，就是再有两天结果就寄过来了，先给了这边信，说没问题，可以安排返城，老支书已经上报上面了，告诉我做准备吧，给我开了介绍信，我高兴死了，我爱你们，你们太伟大了，我要跟他和我父母赶紧写信告诉他们。”说完跑进了屋里；然后孙耀金和家人们互相看着笑了笑，便各自忙去了。
英子的调查结果没两天就寄到了村委会，老支书通知她可以返城了，英子给家里的去信的回信也收到了，父母决定来接她一起回家，定在了周六，这样正好孙耀金和老四也能回来，大家吃顿团圆饭。到了周六一大早，老二就开着拖拉机拉着英子和其他的几个知青去了镇上的火车站接人；看着一趟又一趟的列车经过，火车站接到人的，哭的，笑的，全是感动的场景，越是这样，英子等的越着急，老二不停地在一边安慰她，说还没到时间，别着急；正在这时，车站的广播又一趟列车到站，再看看时间，没错了，就这趟火车了；但是这时候英子僵住了，又惊喜又害怕，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见到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道歉还是直接抱着痛哭；随着出站的人群按照顺序一个一个的往外走，有的径直走了，有的出来站到一边，还有的刚露头，接站的就有跑过去的，这时候一对夫妇映入眼帘；“是他们，是他们！”英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说一边哭，眼泪模糊了双眼，她记得才没几年，走的时候看着父母头发都是黑的，现在两个人一头白发，实在是受不了，哭的越来越伤心；老二一边安慰英子，一边按照英子的目光寻找，也确定了那对夫妇应该就是英子的父母了，扶着英子赶紧走了过去，英子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冲着他们走过来，比英子还激动，一边哭一边向前迎着走来，这边老二扶着英子，那边父亲扶着母亲，三个人相拥在一起，尽情的哭了起来，让在一旁的老二都跟着感动的留下了眼泪；老二看了看时间上前打断了一家人，说：“阿姨，叔叔，咱回家，我哥和老四差不多到家了，咱回去，有说不完的话，咱回家慢慢说。”英子父母强忍着从喜悦的心情中安静下来，跟着老二上了拖拉机，没过多长时间就进村了，来到家门口，孙耀金一家人已经在门口等候。英子一家人从车上下来，孙耀金的母亲接了英子的母亲，父亲接了父亲，老四和俊梅接了英子，两家人高高兴兴的，邻居们也都出来了，看着这感动的画面，跟着一起高兴，然后大家稍微安静一些，孙耀金把两家人让进了家里。母亲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父亲把一个月的进项全部拿了出来，饭菜做的很丰盛。大家都坐了下来，父亲做了个开场白，对英子的父母表示了欢迎，对英子这几年的情况做了总结，对英子在家的表现给予了肯定，对在村里的工作给予了肯定，更是对这一家人的感情做了肯定；英子的父母感谢耀金一家几年来对英子的照顾，希望两家常来往，把这份情一直传达下去；时间总是很快，团圆饭结束了，英子的下乡生涯也结束了，等待她的是美好的时光，也是她曾经向往的地方；跟英子一起返城的，村里一共是5个，在走的时候，乡亲们都来送行，老二负责开拖拉机把大家送到车站，老支书一家一家的告别，到耀金家，跟英子和英子父母说：“孩子挺好，表现的很坚强，现在熬到头了，祝你们一路平安；不过，回去后，要低调做人，完成学业，也不辜负他们家对你承诺！”说完，英子和父母很茫然，老支书回头看看耀金的家人，再看看英子一家说：“你们不知道，他们没说？你的资料现在和他家所有人的承诺书，保证书，担保书在一起封存，交到上面了，将来你有什么问题，他家一个都跑不了；不过他们相信你，我也相信你，没他家人的签字，你现在可走不了。”老支书说完，英子控制不住哭了起来，走到耀金父母跟前，跪了下去喊了声“爸，妈，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爸妈，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英子的父母也走到跟前，冲着耀金一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耀金赶紧把英子一家扶起来说：“别这样，咱们一直说呢，咱们是一家人，以后有空，常回家看看，常来信，我们有空了也会去探望你们的。”这时老二喊道：“大家上车吧，火车不等人，咱走吧。”然后大家陆陆续续的上了拖拉机，耀金还一直嘱咐老二开慢点，时间够用。就这样，看着拖拉机渐渐开动，英子一家的泪水不停地落下，终于英子离开了这个曾经用青春奋斗过的地方，离开了跟她相依相偎的一家人，淳朴的一家人，多少喜怒哀乐留在了这里，也将留在她一生中的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