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无瞳
我是一个天生目盲之人。
所以我生来就被父母抛弃，好在寺院里住持救了我。
他见我双目漆黑，便为我取名无瞳。
他说：
“无瞳”即“无我”，人们是被贪欲和执着所束缚的众生，而你会超越这种束缚。
于是我成为了寺院里的小和尚，日日敲着我那木鱼，颂着我的经书。
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不要在我的蒲团上看话本。”
这一日，我同往常一样来到佛像前修行。
却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我虽目盲，却比之其他人的感知要敏锐。
“这地方我占了，你去旁的地方。”
那人霸道无理，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我就静静地盯着前方。
可那人却突然凑了过来，像打量新奇玩具一般看着我。
“你看不见为何知我读的是话本？”
那人凑得太近了，心跳声在猛烈地捶在我的耳膜。
“我能从人的心跳声中，判断出人的喜，怒，哀，乐。”
“你现在很兴奋。”
我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一手拉住。
“你可知我为何兴奋？”
“贫道不知。”
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我听见那人说：
“你很有意思。”
“刚才的话本也很有意思，你要听听看吗？”
手上传来不可反驳的力量，我只好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听话本，也是第一次没有在木鱼声充斥的黑暗中度过我的一天。
他讲的那个故事是个悲剧，我一开始就知道，心脏的声音不会骗人。
但是他口中的故事却有着一个美好的结局。
我没有拆穿他。
之后我找到寺院里的师兄让他给我念这个话本子。
“师傅不许你接触外人外物，你可是真的想听？”
“想听。”
我就蹲坐在佛祖的面前，听完了整个故事。
听完之后，我觉得这个故事甚是无趣。
不过是凡人的生离死别之痛。
师傅说得对，人是被贪欲和执着所束缚的众生，我却可以无悲无感。
过了几天，那人和我说他要走了。
“我叫金翎玉，等过几年，我一定会让你听到属于我的话本故事。”
“你叫什么名字？”
“无瞳。”
我淡淡道。
“是寺庙里那棵梧桐树的梧桐吗？”
我没有向他解释我的名字，寺庙里竟有一棵梧桐树吗？我竟不知。
再过一段时间，我果然听到了他的故事。
“他居然是个落魄的皇子？”
“南风馆是何处？”
“他们真的对他这么好吗？”
师兄没有说话，我听到了师父恼怒的声音。
“无瞳，你可是忘了为师教给你的话？”
从那以后我便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不再打听那位公子的故事。
不过我时常来到寺院的梧桐下坐着发呆，听着树叶的沙沙声。
终于有一天，我听到了他的消息，原来他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他最后和谁在一起了？
还有，
不知道他有没有忘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城里突然发生了战争，寺里人心惶惶。
师父告诉我们就算是死，也不要给敌国的士兵开门。
有一天，一群士兵闯入了这里，他也来了。
“梧桐，我的话本失败了。”
我听到他落寞的声音。
“施主，世上很多事，都是强求不来的。”
他好像看了我很久，之后便离开了。
再之后，我便听到了他受刺身亡的消息。
我又来到了梧桐树下。
我踩着地上沙沙的落叶声，试着去感受梧桐树的生机。
风一吹，叶子就零零散散地落下，打在我的身上。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我喃喃自语道。
我想，我好像读出了其中的悲凉。
梧桐树上的叶子越来越少，就是在夏天，我都能感受阳光通过他稀疏的枝叶打落在身上的热量。
我常常将自己困在梧桐树的周围，听着树上的鸟鸣声，似乎这样能让我好受一点。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连鸟叫声都听不到了。
我又想起了那个故事。
妻子在家中的梧桐树下等了一年又一年。
等到梧桐半死。
他的丈夫都没有回来。
最后传来的却是丈夫的死讯。
于是她悬挂了一丈白绫……
不，她最终等到了。
那人是这样说的。
师父救回了我。
我又敲起了木鱼，颂起了经书。
不过我的世界不再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之中种了一棵梧桐树的种子，每天给他浇灌，催促它生根发芽，早日成为参天大树。
或许是佛祖听到了我的祈福，他给了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终于有一天回到了没遇到你之前的时候，可是我在寺院等了你一天又一天，你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后来，离喧找到了我，说他要杀一个人，金发紫瞳，我知道那个人是你。
我要救你。
我找师父讨要了回生丹。
“师父问我为何知道。”
“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师父摆摆手，从木匣子里拿出了那颗药丸，递给了我。
我看着手上的红色药丸，心跳地如遇你那日一般快。
“我也写了一个剧本，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我保证是个很好的结局。”
我经历了很久的训练，终于有一天有了机会。
我听见楼下少年的求娶誓词，浮夸至极，你不会喜欢的。
终于要行动了，我义无反顾的奔向了你，却发现你紧紧握住的少年却放开了你的手，奔向了他人。
没关系，还有我呢，你看一眼我吧。
如我所愿，你揭下了我眼上黑布，我心中有些忐忑，你会认出我吗？
可我却只听见了你因为恐惧而急剧跳动的心跳声。
没有相逢的兴奋。
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你忘记了我？
对了，你这一世应该没有认识我。
不过没有关系。
我还记得就好。
“凤凰涅槃，向死而生。”
“凤栖梧桐。”
你本不该依仗着他人的爱意而活着，你应该成为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这就是我为你写的剧本。
我会成为你手上的一把利刃，刺向所有阻挡你道路的人。
今后你就是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