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嵯峨(五)
另一头,唐棠不知道山脚发生了什么,她披着外衣坐在床前,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剑谱,一只手撑着脸颊,在心里问自己的系统:
“027?027?你在不在?”
没有应答,唐棠也不在意,自从前几个世界开始,她的系统就有点失灵了,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的。
“今天那个时竟遥是怎么回事?”她问系统,又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想起时竟遥是前两个任务的任务对象,喃喃道,“他不是我前前前夫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难道是同一个世界观的问题?当时那个世界的确是修仙世界,而且当时我在玄天宗也听说过唐家……”
这样一想,登时大惊,她曾经在修仙界做过的任务足足有三个!而且,她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也听说过唐家、玄天宗之类的名字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不以为意,毕竟唐也不是少见的姓氏,玄天宗这种带着一股龙傲天小说味道的名字也算不得奇怪,只以为是重名,根本没有多想。
如果时竟遥在的话……另外两个会不会也在?唐棠想,不过就算在应当也遇不上,按照她死了以后的后续剧情,他们两人其中一个会变成隐居悟道的冷情剑客,另一个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专心窝在药王谷搞研究的宅男。
也就时竟遥,身为修仙界第一大派的掌门,又端得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原先唐棠还在玄天宗当猫妖的时候,他就经常去别的宗门赴宴或者办事,很有点交际花的意思。
这样一想,她能遇上时竟遥,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唐棠长长地松了口气——只要把时竟遥应付过去就好,难度大大减小,不错不错!
希望男主能抓住她给的机会,赶紧被她捡走回唐家,之后就不会见到时竟遥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几声微不可察的响动,唐棠撑着下巴望向门外,似乎能透过那厚重的木门看到屋外的景象。
唐棠勾唇一笑,知道这是有人狗急跳墙上钩了,也不枉费她在晚宴上对白金真人的逼迫和暗示。
复又垂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翻过一页剑谱。
桌上的夜明珠因着主人眼睛不好,盖着一层轻纱,模糊暧昧的光如月色般流淌,破邪被放在桌上,它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嗡鸣不止。
唐棠随手摸了摸它,说:“安静些。”
这虚假的平静果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须臾,便听得“嘭!”
刹那间破邪的尖啸穿透夜空,不需唐棠多言,它带着冲天的剑气出鞘,一剑斩向门外!
金钟的光芒被破邪斩开一条缝隙,随即是清脆的咯喇声,这件仙品灵器竟然被破邪硬生生斩碎了!
金光骤然大盛,如同临死前的哀鸣,转瞬即逝,逐渐黯淡,露出了金钟外一行三人,钱子皓站在众人之首,手里握着鞭子,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小跟班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
破邪嗡鸣着将剑尖对准了他们,单薄细长的一柄剑在这一刻有些保护者的架势。
唐棠眯着眼看了下,没发现自己的男主在其中,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小跟班脸色煞白,钱子皓看起来倒是很镇定。
唐棠正色,冷冷地说:“钱子皓,擅闯本小姐的房间,带着仙器半夜偷袭,怎么,你以为在青山派本小姐便不敢杀你?”
钱子皓却丝毫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狞笑道:“唐棠,你也就会仗着身份说说大话罢了!如今唐风不在,看谁还能救你?”
唐棠也冷笑:“这句话我原样还给你:白金真人不在,你看看谁能救你?——破邪!”
长剑破空而来,带着无可阻挡的剑意横空便是一斩!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能想到钱子皓居然抓住身侧一个跟班的身体往上甩,破邪无法收势,当场将那人拦腰斩杀。
“啊!!!!!”
尖锐的哭嚎响彻夜空,另一个跟班被当头浇了满身的鲜血,脚一软跪倒在地,巴巴地抱着钱子皓的大腿:“不、不要……不要杀我!!!”
唐棠喝道:“破邪!”
破邪如往常一般在空中停住想要将剑身上的血抖净,然而它一顿,紧接着剧烈颤抖起来,似乎突然无法控制自己,摇摇晃晃地坠到地面,哐嘡一声。
钱子皓见之大笑:“唐棠!没有这把剑你还威风得起来吗?”他眼中闪过恶毒的微光,白日里被破邪斩下半边手掌的仇终于报了。
唐棠便冷笑道:“你以为唐家继承人出门在外只带一把剑?”
说罢,她便将手伸进腰间的储物袋,但钱子皓怎么会任由她取出其他灵器?当即扯下手腕上系着的丝绸帕,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明亮而刺眼的光顿时填满了这间屋子。
唐棠眯着眼从手指缝隙里隐约看到钱子皓手腕上的珠串就像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如果是寻常修者,短时间就能适应,自然不碍事,但唐棠身患白化病,因着眼瞳里的黑色素比寻常人少,根本不能接受那样的光!
眼睛一阵刺痛,她捂着眼,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步,摔倒在地,感觉到一阵寒意往自己刺来,下意识地抬起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小心!”
一个男声响起,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是蛰伏在后面的牧行之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往旁边滚去。
唐棠头晕目眩,虽然她看不到,但知晓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走。
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她抓住牧行之的手,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厉声道:“是谁?!”
破空声呼啸而来,牧行之不敢正面对上钱子皓的鞭子,他用自己遮住唐棠,背对着硬生生受了几鞭,血立刻浸透了他的衣裳。
牧行之找了个空,抱住唐棠就要往后退,唐棠却不闪不避,抬手就死死地拽住下一次挥过来的鞭子!
那鞭子上全是玄铁做的倒刺,这样牢牢握住,手心仿佛脱了一层皮,唐棠脸上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她发了狠,拼尽全力地一拽——
“啪!”
鞭子脱了钱子皓的手,唐棠握住鞭子末端,她分明看不见了,却还是冷笑着从牧行之怀里站起来,当头就是一抽!
“啊!”钱子皓尖叫起来,鞭子从他脸正中间抽下去,一条血肉模糊的线活像是把他的脸劈开了似的。
“啪!”又是一下。
“就你也想杀我?”唐棠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着,啪啪啪兜脸就是抽,直抽得钱子皓一张脸血肉模糊,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听觉灵敏得很,十鞭里能有九鞭抽在钱子皓身上,又有牧行之在一旁扶着,不消一会就把钱子皓抽得倒在地上哭嚎哀叫。
“啪!”“蠢货!”
“啪!”“废物!”
“啪!”“白痴!”
“啪!”“就你这种货色也敢拿捏本小姐?!”
牧行之已经全然看呆了。
唐棠边抽便骂,还犹不解气,也不知是多少鞭以后,她停下来喘了口气,钱子皓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唐棠没理,过了一会,挥起鞭子就要再来一遍。
却听远方一声呼喝:“棠棠!”
牧行之发现,唐棠的脸色登时变了。
她原本咬着牙,嘴角挂着冷笑,面上还带着飞溅上来的鲜血,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却是一愣。
紧接着,她甩开鞭子,眼眶迅速地红了,眉头蹙起,唇角往下一抿,压着哭腔道:“阿爹……”
她本就长得甜美可爱,茫然无光的猫儿眼红彤彤的耷拉着,额头上满是冷汗,打湿的白发贴在鬓边,像是落水的小兽在发着抖,别说其他人,就连目睹了她把钱子皓抽得血肉模糊的牧行之都不由自主地心疼了。
而来人显然更是如此,他把唐棠揽入怀里,心疼地捧住她的手,连连道:“棠棠不怕,不怕,爹来了,有谁欺负你,你与爹说!”
直到这个时候牧行之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说是唐棠的父亲,其实两人只有唇和鼻长得像,他身形高大,蓄着髯须胡,面容冷硬,不怒自威,可以想见是个极其威严的上位者,只是此时他一脸心疼,不知是气还是如何,眼睛也红了一圈。
紧跟其后还有几个牧行之不认识的少年少女,皆是一脸紧张心痛地看着唐棠,想来都是唐家人。除此之外,还有白金真人与青山派几位长老,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来了,见到眼前这一幕也是面色惨白,却呐呐不敢言。
唐父怒道:“棠棠,是谁?!是谁竟敢欺负你?!!你告诉爹,爹为你教训他!”
他说的话有些幼稚,但在场没有人能笑出来。
唐棠的父亲,是唐家现任家主,十几年前便已经突破修真界的最高境界,达到了大乘期,他已有十几年未曾出手了,修为深不可测。
唐棠没急着告状,而是先伸出那只因为抓住鞭子而血肉模糊的手,说:“阿爹,我好疼……”
话音未落,唐家那些尚且还能保持理智的少年少女们也纷纷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