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劫后余生
营水之上，铁索吊桥迎风晃动，摇摇欲坠。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女下凡吧！
易林捂着胸口，强忍一口鲜血，痴痴地望着慕容雪的倩影。
慕容雪也不转身，衣袂飞扬，轻声道：“国师说得没错，公子若是再不医治身体，恐怕也是命不久矣。”
易林笑道：“我这病是心肺衰竭，无药可治。”
慕容雪缓缓说道：“未必。在秦岭深处，有位医师，公子若是马上去寻医，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易林伸着脖子，想要看看仙女的侧脸。
他说道：“才多活几年而已。那我还不如趁现在赶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慕容雪发丝飘逸，但始终没有转身。
只听她柔声说道：“这位秦岭医师可不是一般人。他叫贺方，脾气有点古怪，如果公子有缘寻觅到他，就说秦蜀相望，流云戚戚，看在我们蜀山的面子上，他或许会出手相救。”
“鬼医贺方吗……”易林略一惊讶道。
还没等易林开口说完，慕容雪便已经飞身离去，仿佛只有在说书里才会出现的天外飞仙。
易林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恍若身处梦境之中，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意犹未尽，怅然若梦。
那飞仙一般的身影，让他如痴如醉，恍如隔世。
“少爷，已经看不见了。”小狼的声音响起，把易林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易林脸色一冷，沉声道：“你怎么跑回来了？我不是叫你直奔幽州府吗？你小子真的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少爷的话当回事了。”
小狼苦着脸道：“我一边逃一边想，越想越不对劲。老爷叫我照顾好你，现在我逃了，你死了，那我岂不是有负所托。九泉之下，老爷若是见到了你，他岂不是要跳上来怪我？”
易林闷哼道：“于是你就自作主张，把我这个少爷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小狼挠头说道：“我思来想去，老爷的话和少爷的话，还是老爷的分量重一点，不然我就是没大没小，主次不分了。”
易林心想，他就算不被阿巴达打死也迟早要被小狼这忤逆随从给气死。
易林哭笑不得道：“哟哟哟，还诸多道理了是吧？老头子都西去了，你那么听话，怎不见你也跟着去呀？”
小狼横着脖子，倔然道：“我有使命，要照顾好少爷你，还不能死。”
易林冷哼道：“滚犊子。连话都不听，算哪门子的照顾好？你这不是钻牛角尖，睁眼瞎吗？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别跟着我。你赶紧回去易夏庄给你老爷守墓烧香去。总有一天我要被你这小子给气死。”
小狼一时语塞：“我……”
易林沉声道：“我什么我。你本来就够呆头愣脑的了，现在还连话都不听，要你有何用。刚才你面对着那位仙子，她长什么样子？看到了没？”
小狼一愣，摇头道：“没看到。她带着面纱呢。光天化日，不敢见人，好看也有限。切，没事装什么神秘，戴着面纱也不嫌碍事。”
易林哼道：“你懂个貔貅。她戴面纱可能只是为了遮挡太阳，又或者是不想太招人注意。人家可是仙子，自然要与众不同。就算戴着面纱，我也敢肯定她是一位天生丽质、国色天香的美女。”
小狼咕哝道：“你连正面都没见着，又怎么知道……”
易林嚷道：“你竟然怀疑你少爷我的判断……”
小狼不屑道：“连样子都没见着就已经鬼迷心窍……要是见着样子那还得了，岂不是要走火入魔？”
易林举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道：“你懂个貔貅。我这是仰慕，是欣赏。”
小狼嗤之以鼻道：“夫人若是看到你这副见着美女就忘乎所以的德性，肯定气得要教训人……你忘了她去茗剑山庄之前的嘱托么，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你看你，人影都不见了，还在瞎张望，瞧你这轻佻浮夸的样……”
易林啧啧道：“嘿……我说你反了你。你少爷我怎么就轻佻了？怎么就浮夸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读书人的情怀，你懂什么。”
小狼嗤之以鼻道：“就算不轻佻浮夸那也是肤浅庸俗。连样子都没见着就把持不住了，还好意思自称是读书人。”
易林哭笑不得道：“你少爷我是那么肤浅庸俗的人吗哈？你少爷我看中的是气质……气质懂不。”
小狼不屑道：“如果她是个丑八怪，满脸的麻子，我看你还说什么气质……”
易林当真是服了小狼这个整天挖苦吐槽的家伙，眉头一皱，冷哼道：“欸，我说你小子今天是不是欠揍……这如仙子般的气质，怎么可能是个丑八怪……不用多说了，肯定美若天仙。”
小狼不以为然道:“我看她戴着面纱就是为了遮丑。”
易林笃定道:“都说了，人家美若天仙，可能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以略为遮脸，你这种凡夫俗子怎么会懂。”
小狼嗤之以鼻道:“切，光天化日，面纱遮脸，岂不是更引人注目。如果不是为了遮丑，那她肯定是故作妖媚，迷惑众生。你看你，一不小心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忘乎所以。”
易林笑道：“人家那是仙女下凡，我心生仰慕很正常。”
小狼冷哼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夫人千叮万嘱，叫咱们出了易夏庄一定要小心女人。外面的女人都是红颜祸水，千万别胡乱风流。我看你早就把夫人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了。”
易林摊手道:“我这怎么能叫胡乱风流呢。我都说了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可惜没看看清楚她的样子，遗憾啊遗憾。你小子站在她的正面，到底有没有看清她的样子？赶紧从实招来。”
小狼也懒得再吐槽眼前这位花痴少爷，于是转移话题道：“她样子我没看清，但说的话我可是听清了。她叫咱们去秦岭找一个叫贺方的医师。他能治少爷你的伤病。少爷你有救了，咱们这就去吧。”
“你懂个貔貅……”
易林一时激动，又吐了一口血，强撑着身体继续道，“我天生心肺衰竭，谁医也没用。就算神医再世，也回天乏力。”
小狼欲言又止道：“可是这次你伤上加伤……”
易林平静地说道：“这次虽然受了伤，但吃颗我娘留下的茶心丹，然后运功调理一下，应该可以康复大半。至于心肺的问题，是永远也解决不了的。能撑多久，唯有听天由命。”
小狼虎躯一震，担忧道：“我不信。老爷说，是病总有医治法，不试一下，怎知道没法子医呢。”
易林耸肩道：“碰巧遇到了，试一下也无妨，但要我千里迢迢专门去秦岭找，我可不干。我还要用我有限的时间去干别的事呢。”
说着他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不过我不想找鬼医，但毒后我倒是想找，因为她有样东西我很感兴趣。”
小狼茫然问道：“毒后又是谁？”
易林沉吟说道：“秦岭多药，却也多毒……”
说起鬼医毒后，还真有那么一段故事。于是易林把《武林轶事》记载关于鬼医毒后的故事娓娓道来。
鬼医年轻的时候，是齐鲁之地的一个大夫，素有再世华佗之称，那时候他的称号还是神医，而不是鬼医。
有一次他进秦岭采药，遇到了一个中毒的姑娘，便出手相救，从此便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个姑娘便是毒后苗英。
苗英乃是云南苗疆人士，一生痴迷于养蛊炼毒，为了寻找世间至毒之物而走遍大江南北。古有神农尝百草，现有苗英试百毒，毒后这个称号便是如此得来。
毒后不但自己试毒，也喜欢逼别人试毒，毒了救，救了再毒，直到救不了为止。
有一次，苗英误入秦岭，她自己试毒，结果却解不了，碰巧被贺方救了。她自己解不了的毒却被别人给解了，苗英自然不服气，认为有损她毒后的名声，于是死活缠着贺方，要和他一较高下。
从此以后，两人变成了冤家。神医也被毒后所累，变成了鬼医。
普通人一定以为鬼医的意思是死人也能医活，但其实只对了一半。其实鬼医的来源是贺方为了苗英定下规矩，凡事想要他医治的人，必须先得被毒后毒上一次。
试想一下，苗英为了证明自己比贺方强，肯定千方百计想出各种毒药方子，把人毒得半死不活、命悬一线，让贺方治无可治。所以最后能被贺方救活的人，都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久而久之，从前的神医贺方变成了现在的鬼医贺方，江湖人称活阎王。
小狼恍然大悟道：“那咱们找毒后就是为了让她毒你一下，然后让贺方医治你？”
易林哭笑不得道：“当然不是。毒后除了毒，还有一样不为人所知的神技，那就是苗疆的禁术——蜕变之术。传说修炼此术的人，在临死之际，仿佛蛇蜕皮，蝶脱蛹。”
小狼惊讶道：“犹如凤凰浴火，重获新生？那你的病岂不是可以彻底根除。”
易林摇头道：“不是。修炼这种蜕变之术，死了之后会蜕出一张人皮，这张人皮依附着死去之人的灵魂，别人披上这张皮，就能变成蜕皮之人。那是一种毫无破绽，连自己都能骗过去的易容之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也有人说这是一种苗疆邪术，传说披上人皮之后，便会被死去之人的灵魂附体，从此沦为行尸走肉。而死去之人的灵魂则只能依附在披着人皮之人身上，永世不得超生。”
小狼大惊失色道：“听起来有点恐怖。这哪里是什么蜕变之术，分明是邪魔外道啊。”
易林心想也是，这些苗疆秘术都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证过。
他哈哈笑道：“哈哈，算了。这不过是怪力乱神而已，不足为信。这种苗疆妖术不为人所知，但古籍中却有所记载，我也是突然好奇想要求证一下。”
小狼头皮发麻，心有余悸道：“难怪不为人所知，这么邪门的东西有什么鬼用，谁会牺牲自己去修炼这种妖术，只为了死后获得一张人皮，让别人披来装神弄鬼？”
易林耸肩笑道：“这就难说了。如果你要是能够聪明一点，说不定我死后的人皮会给你披呢。苗疆多秘术，真是个好地方，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一阵寒风吹过， 小狼打了个哆嗦，立马呸了一口，皱眉道：“少爷你都说些什么鬼话。咱们赶紧走吧，别等会那高鼻子又跑回来那就惨了。”
易林知道小狼从小就怕这些怪力乱神的故事，故意逗他道：“你少爷我读书多，等以后有空了多给你讲讲书中的一些志异记载，什么奇鸟挖心吃肺啊，什么冥蛇钻脑吸髓啊，都有趣得很。”
小狼哭笑不得地闷哼道：“少爷你是故意吓我的吧！如此离奇的事情怎么可能存在呢。”
易林笑道：“你要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事物我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但却是坚信其存在的。就如那《航海图志》，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小狼挠头苦笑道：“但你说的这些也太离奇诡异了，真的是让人难以置信呀。”
易林故作玄虚地道：“还有更诡异的我都没说呢。传说云贵之地有一种秘术叫傀儡术，施术之人称为大法师。此术事先将人施蛊，制造成傀儡，施术者的意识便可以随意地在进入这些傀儡，控制傀儡的身体。你想想，只要有任何一个傀儡在，他岂不是变成了不死之身。”
小狼最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听得后脑勺直发凉，惊讶得合不拢嘴道：“恐怖如斯。少爷你还是别说了，咱们赶紧走吧。”
两人展开脚步，越过营桥，向幽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