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磨】成为朋友
第十五章
【如磨】成为朋友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玉不琢，不成器’，我叫成琢。”
“那我能做你的朋友吗？”
“可以呀。”
和大人不一样，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建立起来就是这么轻松。
于是安悦和五岁的成琢成为了好朋友。
成琢这个娃娃长得很可爱。
因为他的阿娘是西北边异域的人，所以成琢生了一双大大的稍圆的眼睛，头发也有一点卷，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十分讨人喜欢。
他看这个新交的朋友比自己高出一大截，长得很帅气，于是问他：“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安悦犹豫了，管家千叮咛万嘱咐跟他说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有些抱歉地跟成琢说：“不好意思啊，哥哥不能告诉你。”
“啊？那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成琢觉得凭什么自己说了名字，这个哥哥却不说，这不是欺负人嘛，便不想跟他玩了。
安悦好不容易能有个伴，慌张起来，跟成琢说：：“不不不，你别和我绝交。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叔叔很有钱，我送你好不好？”
成琢听了想了想，他确实有喜欢的东西。
他有些扭捏地问安悦：“那你有没有书，我想看书。”
成琢是泥瓦匠的儿子，家里头穷，上不起学，也买不起书，但他自己求知若渴。
他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跟着父亲去卖书的铺子修屋顶。
他爹在头顶上修房子，店主就允许他翻会儿书。可这样的机会一年也没有几回。
他爹跟他说，如果是年岁好，或许他还能寒窗苦读去考个功名之类的，但现在天下乱的很，穷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读书当官的机会。
安悦一听成琢想要的东西，心想书他可太多了。
他激动地拉着成琢去了自己的书房里，给成琢展示他满满一墙的各种各样的书籍。
“哇！”成琢看着这些书惊呆了，一张嘴张得老大好久都没闭上。
他好羡慕安悦，跟他说：“有钱哥哥，这比卖书的地方书都多啊。我真羡慕你。”
安悦赶紧从书架子上选了一摞书出来，全是他平常喜欢读的。
他把堆成小山一样高的书籍放在成琢面前，跟成琢说别客气，尽管看。
于是两个小孩就一起并肩坐在靠窗的软塌上，开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成琢把刚刚玩过树枝的脏兮兮的双手使劲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神鬼玄谈》，把拇指伸进嘴里沾了点唾沫，然后有些犹豫地看着安悦，不敢翻开。
安悦看出了成琢的顾虑，温柔地对他说：“你看你的，哥哥不嫌弃。”
这下，成琢才大起胆子翻开书，他贪婪地看着这本装线精美的书籍，不放过里头的每一个字，每一幅画。
他们家虽然穷，上不起学，但成琢靠着听私塾先生的墙角自己努力认了许多字，所以这本书他大多都看得懂。
可是看着看着，成琢突然鼻头一酸，眼泪从大眼睛里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他心里知道，这样的一本书他们家一辈子都拥有不了。
而且，来安悦这里看书的机会又能有几次？想到这些，他心里难受得不行，没忍住就哭了鼻子。
这可把安悦吓坏了，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怠慢了他的这位朋友。
于是他赶紧攥起袖子给成琢擦眼泪，自己也快急得哭了，边擦边问：“你别哭，告诉哥哥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这本书？”
成琢摇摇头，说他只是很感谢安悦让他看书。
安悦听闻，挑了五本书塞进成琢怀里，跟他说：“你拿回去看，看完了再过来慢慢选。”
成琢觉得这个哥哥心眼真好，他吸了吸鼻子不哭了，然后给安悦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过成琢觉得平白拿人家东西不太好，所以问安悦：“有钱哥哥，谢谢你。我没钱给你，但是我画画可好了，我送一幅画给你吧。”
这话说得嫩声嫩气的，还带着点哭腔，听得安悦心疼，他赶紧点头答应。
“那哥哥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画什么。”
安悦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从心口掏出一个袋子，袋子里面他娘留给他的铜球他已经珍重的保存起来了。
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把袋子捋得平平展展的，然后跟成琢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袋子，上面有一只狻猊，你会不会画这个？”
“可以啊。有钱哥哥，你娘去哪里了啊？”孩童天真，听不懂安悦话里的深意。
安悦不想让成琢听到他娘没了哭鼻子，所以说：“我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哦，那跟我娘一样啊，她回娘家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成琢提起自己的娘亲可开心了，安悦看着他笑了，自己也挤出一个笑容。
成琢看着袋子上的狻猊，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佛寺里头见过，看样子是什么神兽之类的。
然后安悦开始给他研磨，成琢就拿过一张巴掌大点的纸，笨拙地捏着长长的毛笔，开始有模有样地认真画了起来。
螺壳一样的头发，突出的圆眼睛，宽大的嘴巴，短圆的身子，粗壮的四肢，锋利的爪子
过了很久，成琢照着袋子上的狻猊画完了，画得十分相像。
他把画纸拿起来送给安悦。
安悦看着纸上的狻猊，忽然想起了阿娘。
好几年过去了，为了不让管家担心他，安悦再也没有提起过阿娘和边家的事情。
他也不敢在安家人面前流露出心中藏着的悲伤，他怕给人家添麻烦。
久而久之，他发现好像记忆里阿娘的脸都变得模糊了。
但这会儿，看着这幅成琢给他的画，他心里的难过有些忍不住了。
他问成琢：“你阿娘是不是对你很好？”
成琢点点头说当然了，哪有阿娘对自己孩子不好的啊。
听见这句话，安悦的眼圈儿都红了，但他忍住了，没让眼泪掉下来。
就这样，两个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度过了难忘的一下午。
成琢的爹也把安家的房子都修完了。
“谢谢有钱哥哥，有钱哥哥再见！”
临走时，成琢的一只小手被他爹握住，另一只手抱着五本厚厚的书，他开心地跟安悦打招呼说再见。
“叔叔再见，小琢再见！”安悦和管家也站在门口跟他们挥手告别。
成琢和他爹走远以后，管家问眼神还看着远处的安悦：“公子，今天开不开心？”
安悦点点头说很开心。
管家弯下身子，摸着成琢的头对他说：“我知道你舍不得小琢。你不要怪你安叔叔，也不要怪我，我们都是为了保护你才不让你出去的。”
安悦说他明白，然后他们转身一起回了安府的深宅大院里。
管家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想起了自己因为重病躺在床上的儿子，他们虽然年纪相仿，可他觉得安悦比他儿子可怜多了。
他的儿子虽然无法治愈，一辈子都要人侍候，但好歹父母亲人都在跟前，能一起吃吃饭说说话。
这样的日子虽然简单，但却幸福，更是乱世之中求之不得的东西。
而这个孩子却是孤苦伶仃一叶舟啊。
纵然安家再有钱，能给他买来天下所有的东西，可都买不回来他亲人的陪伴。
于是管家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好好护着这个孩子，不让他再受到一点伤害。
自从成琢走了以后，安悦就天天想念这个朋友，想再和他一起玩。
这就像吃惯了糟糠腌菜的人突然品尝到了美馔佳肴，哪里还能再忍下去，所以安悦就突然变得调皮了起来。
距离成琢回家已经三四个月了，现在天正热得不行。
有一天，安悦悄悄从工房里拿了个梯子出来，搭上安家一间有些破旧的屋子，然后爬了上去，把上面晒得滚烫的瓦片通通揭下来落了一地。
然后他带着一只小猫，守在墙角，等仆人路过这里的时候把小猫放了出去。
仆人看见突然窜出来的一只小猫和落了一地的瓦片，以为是屋顶被猫糟蹋坏了，赶紧把管家叫了过来。
管家一看这场景，心里面明白是安悦故意这样做好叫泥瓦匠过来修屋子的，这样他就能见到自己的好朋友了。
管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为安悦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调皮的样子而感到开心。
于是他装作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就把城北的泥瓦匠叫了过来，顺便叫他把孩子也带过来。
第二天一早，安悦躲在屋子里，伸出一个小脑袋查看着外头。
果然，他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成琢。
他怀里抱着五本书，看样子翻得有些旧了，他激动地对安悦喊：“有钱哥哥，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小琢！”
安悦一把拉开房门，朝成琢跑过去，两个孩子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然后两个孩子就手牵手进了房间。
安悦问成琢还想看什么，成琢报出了书名，安悦说这些书他都有，于是两个孩子就这样在屋子里看了整整一天。
到了夕阳西沉的时候，成琢该走了。
临走时安悦问成琢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书。
成琢回答他：“我爹给我取名叫成琢，是因为他说‘玉不琢，不成器’。他跟我说一定要多读书，要好学。因为读书读多了，人家就会尊敬你，就不会因为你穷而看不起你。”
安悦心中感动，两个孩子恋恋不舍地分别。
一次得逞，安悦就愈发大胆起来。
不是今天揭了东边厨房的瓦片，就是明天在墙壁上凿出一个大洞。
管家也惯着，安悦和成琢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安流羡突然把安悦叫进了主屋中。
安悦从里头出来了以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