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败犬能在现实里绝杀吗？
回过神的时候，上午的课程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空乏的纯白纸张一样，只是用断墨的水笔刻划上极为浅薄的痕迹。
这就是语言包装的魅力，连摸鱼划水的描述都变得雅致起来。
总之，饱受一上午的知识灌溉，白夜的脑袋依旧跟未开垦的荒地一般，空空如也。
反正都是些学过的知识点，也没有再学一遍的必要——他如是宽慰自己。
“嗯？已经下课了吗？”
通体雪白的仓鼠神睡眼朦胧地从上衣口袋爬了出来，短小的爪子擦了擦挂在嘴角的口水。
“夜，我饿了，午饭吃什么？”
“除了吃就是睡，你是猪还是仓鼠啊……”
“既不是猪也不是仓鼠，我可是高贵的神明！”
彻底从睡梦里清醒过来的仓鼠神气地抖了抖身子，黑亮的眼睛仰视起刚刚合上书本的白夜。
“怎么突然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看着好阴沉哦。”
“没有一张阳光帅气的型男脸真是抱歉了。”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身体下意识做出打呵欠的动作：“单纯有点负罪感而已。”
“负罪感？”
“学生特有的烦恼，神明大人是理解不了的。”白夜随意回复着。
“总感觉你在小看我……”
有些不满地瞪了白夜一眼，仓鼠神话锋一转：“比起这些，赶紧找个地方吃饭，我饿了！”
明明是个神明，竟然还需要用进食维持身体机能；明明是只家养仓鼠，态度还那么趾高气昂。
不管是作为仓鼠还是作为神明，都完全失格啊。
这算不算养了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能七天无理由退款吗？
咔啦——
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古怪的声音，从座位上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不声不响地走出教室。
走廊上来往的学生不少，轻车熟路地走向校内超市，白夜朝着自己的制服口袋看了看。
“小卖部里好像没卖宠物饲——”
“杀了你哦？”
从兜里探出半个脑袋的仓鼠露出核善的微笑，芝麻大小的眼睛里流露出危险的神色。
一只仓鼠奶声奶气地说“杀了你”这种话完全没有威慑力啊，倒不如说挺可爱的。
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僵在途中，战术咳嗽了两声，白夜明智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话说回来，仓鼠能吃炒面面包吗？”
“我可不是仓鼠，本神明自然什么都能吃！”
说出了很像flag一类的话，总感觉一定会碰上拔旗的时候。
“不愧是神明大人，连消化能力都和其他仓鼠不一样。”敷衍地拍了拍手。
顺着它的意思说下去，仓鼠神立马就叉腰摆出一副得意忘形的表情。
“哼哼~那当然，我可是神明大人！”
“哦哦，不愧是神明大人！所以神明大人真的什么都吃得下吗？”
“那是当然了！”
小声漫谈着不着边际的话，足音被走廊上的人群覆盖，白夜一面不动声色地和仓鼠聊着天，一面朝着校内超市的方向走去。
……
嘶啦——
炒面面包外层的塑料膜被轻易撕开，学校背面的高台，稍显锈蚀的铁质栏杆处，仓鼠神爬上白夜的肩膀，睥睨着远处的风景。
“明明这么偏僻，意外地挺不错呢。”
纯白的仓鼠在肩膀上摆出一副老成表情：“可为什么要在这里吃饭？”
“毕竟教室和学生餐厅都不大适合我这种边缘人，逃生梯这边平常也不会有人经过，挺适合我的。”
“好阴沉的理由……”
斜眼瞟向仓鼠，白夜打了个呵欠：“那特意来观察我这个阴角的神明，某种程度上性质是不是更恶劣？”
“快看那边的樱花树！”
突然伸手指向斜前方的繁茂樱花树，仓鼠神接着开口：“那该不会是告白圣地一类的场所吧？”
明明是只仓鼠就不要在意那种事情啊，而且转移话题的方式有够蹩脚的。
“姑且算吧，时不时听说有人在那株樱花树下告白。”
仓鼠神的眼睛亮了亮，兴奋地搓了搓自己的爪子：“那是不是可以偷窥到告白的场景了？感觉好新奇！”
神明还会对高中生的青涩告白感兴趣吗？而且还是偷窥，这家伙果然是冒名顶替的吧？
“很遗憾，大概都见不到。”
“诶？为什么？”
“为什么……大中午的谁会跑到这种告白啊，普通点都会选傍晚吧。”
毕竟中午温度高，光线什么的也不到位，根本渲染不出那种梦幻又暧昧的气氛，傍晚那种自带氛围的时间点明显比中午要靠谱很多。
哪怕没见过也能想象，银灰色的天穹上，落日只剩下最后一抹玫瑰色的余辉，邂逅在飘飞的樱瓣间，感觉告白成功的概率都会高上不少。
继续撕扯着面包上的包装袋，掰下一小点碎屑塞到仓鼠的手上，单手撑在栏杆上，对着嫩蓝的天空打着呵欠。
“啊，出现了……”看着某个方向，白夜喃喃着。
“唔？出现什么了？”
两只爪子揣着面包的仓鼠抬头，鼓起腮帮子一动一动，近乎透明的白色胡须也跟着抖了抖。
“你说的告白场景。”
“真的吗？！在哪里！”
突然变得很激动的仓鼠神不断地朝四面环顾，暖黄色的日光下，黑色的小眼睛闪烁起耀眼的亮光。
有必要兴奋成这个样子吗……偷窥别人告白的背德感对一介仓鼠来说果然很刺激吗？
懒懒洋洋的目光落在那株盛大的樱花树，粉嫩的樱瓣飞舞之际，纷飞的银白色发丝显得极为绚烂。
阳光正好，看不清脸庞的黑发男生正朝着银白发色的少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顺带一提，男生正对着女孩施以相当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虽然自己这个无关人士没什么评价的资格吧，总感觉败犬味都快溢出来了。
不过，结果是怎么样还真说不准。
毕竟是现实世界，摆出败犬姿态最后完成绝杀的例子比比皆是，像是说不出名字的a同学、b君、c先生之类的。
所以，加油啊学长，对小说漫画里的既定剧情说no吧！
兴趣稍微上涌了一些，胡乱地往嘴里塞着炒面面包，白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告白的学长学姐身上。
“什么都听不见嘛！”肩膀上的仓鼠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这种距离怎么可能听得见啊，又不是变种人。话说你不是神明吗，给自己安点特殊能力不是轻轻松松吗？”
家养仓鼠用着相当鄙夷的表情白了白夜一眼：“我乐意！”
相当方便的理由啊，随心所欲的性格莫名又有点神明该有的作风了。
一人一鼠的对话停顿在这里，彼此之间相当默契地把目光转向樱花树下。
始终以九十度鞠躬对着少女的学长总算把身子直起来了，耷拉着脑袋的败犬样子绝对是被拒绝了。
而且还是那种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看来学姐的态度相当坚决。
“还以为能看到绝杀场面……”
带着点遗憾怜悯的眼神目送着学长缓步离开，把手上的塑料揉成团后放进口袋，指尖触碰栏杆发出些许低沉的声音。
“闲逛一会儿就回教室吧——”
视线无意识地朝樱花树下的银白色倩影一瞥，模模糊糊感觉到好像和学姐对上了视线。
大概是错觉？
啊，朝这边打招呼了。
难不成是在一开始就注意到这边了吗？
“好像被发现了的样子。”
从领口钻出来的仓鼠扯了扯白的制服：“招手是让你过去的意思吗？”
“我倒觉得假装没看见可能会更好……”
反正彼此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假装没看到然后顺势离开应该能免去不少口头说辞。
就这么办吧。
自然而然地把脑袋转向另一边，白夜的脚已经落在台阶。
小鼠又扯了扯白的领口：“那个银头发的朝这里走过来了，还要逃走吗？”
“什么叫逃走，只是懒得解释而已，别把我说成一副心虚的样子啊。”
胡乱地挠了挠头发，白夜接着开口：“既然都找过来了，刻意回避反而显得真在做亏心事一样，稍微解释一下吧。”
踢踏踢踏——
不紧不慢地走下逃生梯，无聊地数着脚下的台阶数，平光镜的镜片逐渐映射出学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