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过是棋子
洛风轩的眸光转冷,嘴角的弧度也无声息消了下去。
他这一系列的表情瞬变,让曲月凝的心跟着一悬,她才意识到是自己说错话,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嘴唇煞白:“奴婢失言,还请四殿下息怒。”
他瞧向她的狐狸眼透着沉静,只轻笑一下:“本殿最讨厌的便是那些爱说奉承话的人,话不会说便不说,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说了些不该说的,指不定哪天就掉了脑袋。”
他又不是事前诸葛,哪能提前知道那种事,顶多不过是巧借东风。
洛晨有那样的心思,他当初就知道,所以才会思寻着与其结盟。平日里默默无闻、畏首畏尾的人,虽无胆识本事,却藏匿着戾气,只要稍稍搅动一番,便头脑发热,一鼓作气,什么都顾不上了。
但无能鼠辈毕竟成不了大事,反正他也不指望,只要由那懦夫起个头,他来玩下去即可。
正如同洛晨所说的,自己只不过是个搬运工,只为了阻扰拖延皇上宣布太子人选,才舀了那么几勺桐油洒在静思阁门前。
可前戏既然做足了,哪能就这点火花?
他就知道那二傻子胆小怕事,搞出那么点浪花就甩手走人。
所以他才让曲月凝帮他一把,他留她在静思阁里又不是让她去照顾芸贵妃的,哪知道这蠢材擅自作主,在洒完其余的桐油之后,居然还把芸贵妃从火里救了出来。
“你不仅失言,还很会擅作主张。”洛风轩微扬唇角,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仿佛透着根根锋芒,扎得她心里一慌,“本殿养的狗,何时学会了暗藏心思了?”
他……竟说得这般难听。
狗……
曲月凝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自己同他相遇,是在上元节宫宴那日,永安殿外的花间小道上,那时他对她彬彬有礼,分外亲切。
如今却……
原来他对她的客套全是装出来的,或者说那时是鉴于她五侧妃的身份才同她亲近的。
如今她一无所有,他便索性彻底暴露了?
“怎么?你自己蠢,怨得了谁?明明是一手好牌,却打得稀巴烂。”
曲月凝一时语噎,他竟都知道!
“早在你我初次在宫里相遇那日,本殿就同你说了,关于你的一切,本殿全都了如指掌。”他堵住了她后退的路,紧紧睇着她,吐字悠悠。
“你既来了这雅轩殿,往后只要做好本殿安排你做的事情,其余无关紧要的就别再自作主张了。你以为自己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救了芸贵妃,还能重新踏进云寒殿做回你的侧妃吗?”
“奴婢……”不知是否被他说中心事,她的眼泪竟骤然而下。
“好了,别哭,好好替本殿做事。”他伸手替她擦泪,“本殿赏罚分明,你这次也算有功,只要坐实了六弟的罪名,父皇近日便不会有心思再提立太子之事。”
“他老人家可是已经少了一个儿子了,若是接连再失去一个,恐怕多少也会心力交瘁吧。只要你再加把劲,帮本殿拖五弟还有五弟妹下水,本殿就许你一个……”
她迎上他的是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
“侧妃之位,如何?”他竟以唇拭干了她脸上的余泪,吓得她连连倒退。
洛风轩自是对她毫无兴趣,只不过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所谓的名分,一个所谓的家。
毕竟一个从小就没有拥有过亲情的女人,靠着在吟春苑里乞讨生活,心里的那点脆弱柔软,只要他拿捏得当,还不是任他摆布?
“其实你对五弟,也并非是处于男女之情吧?不过是你对亲情和爱情的执念……既如此,他能给得了你的,本殿也一样可以给到。”要不要继续留下她,就取决于她还能提供多少价值。
他将手探入她的衣内,原以为她的出身及在洛云寒身边的那段时日,她会巧妙应对。没想到她竟脸一红,身子一抖,全然手足无措的反应。
“你……”他没想到她竟还是处子,“你不是在吟春苑长大的吗?还有你跟五弟成亲以来,他从未碰过你?”
她微微侧身抬头,只望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似是以行动回答了她。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深感疑惑,她虽未经人事,可对于男人,她向来轻松应对,普天之下除了洛云寒,还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怎么现在连眼前的他,她竟都无法自制地眼神躲闪,害羞到两颊绯红。
难道正如同他所说,她对洛云寒的只不过是出于亲情和爱情的执念?
气氛因此而酝酿出了些许微妙。
“时辰不早了,你既来了雅轩殿,就自己找个屋子住下吧。”他转换话题,企图摆脱眼前的氛围,“本殿这不同宫里其他地方,没那么多讲究。”
他抛下话刚要走,却被她小心翼翼抓住了衣袖。
其实她在来的时候就发觉了,这与其他宫殿最大的不同竟是这里除了几位打扫的宫人外,并无其他侍奉的奴仆。
“怎么?”
“四殿下这里为何这般冷清?除了清扫的奴才,都不见其他的宫人。”
“怎么?后悔来这里了?”他敛起方才短暂的温情,表情又恢复到冷漠,“要是后悔,现在走还来得及?我这可不比五弟那里喧嚣热闹。”
偏偏他就是生性凉薄之人,喜静不喜闹,所以才会不顾母妃的意见,执意要居于这僻静之处。
“不是……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哦,对了……”她盯着他的肩上,眼睛一亮,笑着为他取下一片绿叶,“这下好了,四殿下也早点歇下吧。”
洛风轩怔怔望着她,一时竟失了神。
其实不止是他,曲月凝每次见他也总会失神,总觉得他和某人无论是性情还是声音,都极为相似。
尤其是那一双狐狸眼,冥冥中她总觉得,似乎已经看了十多年了。
可自己与他也不过就见了两次,为何总有这样莫名的熟悉感呢?
“嗯,你也早点休息吧。”他望着她的背影,自己潜水在宫里多年,只为谋权上位,苦心筹谋,内心却从未有过一刻平静,也不曾去细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唯独今夜,她对他的反应,他因她的触动。
自己竟不自觉深究起来,明明她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一颗无用时就该丢弃的棋子。
为何自己竟开始在意起来了,难道即便是棋子,用久了也会心生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