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探灵堂
是夜,李若风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打开窗户往山下望去,一片漆黑,只有李岫元的药铺灯火通明。白天唐芥所说的那些话语萦绕在他脑际挥散不去,猛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顿时坐立不安起来,他翻下床去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出屋外,发现雨势变大,不得不返回套上雨衣,这才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除了雨点淅沥,再无其他声音。他走近灵堂,发现空无一人,连个守灵的都没有。一台淡蓝色的冰棺架在两条长板凳上,立在堂屋中央。棺材前放着一张小板凳,上面立着一张黑白照片,左右各摆了一支蜡烛。板凳下方悬了一盘弯弯曲曲的香,正静静地燃烧着。
棺材底部放着一碗油,里面放了根布条,也在燃烧着。火焰很小,似乎快要灭了。李若风拿起地上的一小片竹子,将那布条往外掏了掏,火焰又大起来。
堂屋右侧的墙边靠着几只板凳,他走过去坐下,喃喃道:“这大晚上的,我是脑子有病才会到这里来!”这时一阵穿堂风吹得蜡烛轻轻摇晃起来,李若风顿时冷汗直冒,“李岫元啊,你可别吓我。我只是来看看你!关心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死的,要是真的有冤屈,你也不要来吓我,去找唐芥吧,他胆子大,回头让他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一定会帮你的。”
“到这种时候也不忘拖我下水,你可真够义气!”从楼梯口走下一个人来,冲李若风咧开嘴笑着。
谁料李若风却呆立在原地,颤悠悠地问道:“喂,你是人是鬼?你不会是李岫元变的吧?”
唐芥将一个本子塞进口袋,刚准备说话,却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连忙拉着李若风往后面厨房躲去。
一个穿着绸布短袖的中年妇女揉着眼睛走进来,蹲下身子刚准备用竹片将那布条往外提提,却发现那布条还剩余很长一截,便自言自语起来:“这什么料子啊!这么禁烧!”然后冲着灵位拜了拜,转身走了。
李若风趁唐芥正全神贯注盯着堂屋,伸手一掏,将唐芥口袋里的东西抢到手中,打开一看,原来是个日记本。
他指着上面的日期问道:“你是准备看看他有没有写什么重要东西在日记里?”
“已经看过了,日记停留在发现尸体的前一天,后面是空白的。他这几天都没有写日记。”唐芥接过本子,翻到后面几页,递给李若风。
“没有撕过的痕迹,应该不是被人损坏了。前面的一天不落,哪怕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会写上几笔。”唐芥翻着本子,在尸体被发现的前几日,日记中只记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照这么看来,那具女尸应该跟他没关系吧?”李若风拍着日记本问道,“从那天发现女尸,他就没写日记了,为什么呢?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更应该写进日记里吗?”
“除非是,他一直被其他事情耽误了。”唐芥试探的说道,“前天他去检查了尸体,开始认为是被山里野兽攻击导致死亡,晚上回来越想越不对,怀疑是被人杀害的。第二天恰好村子里面办喜酒,他喝多了没忍住,将此事说出来,结果被真正的凶手听见了,晚上趁他喝多了,将他推进田里淹死。”
李若风听得目瞪口呆,刚准备说话,屋外又传来脚步声。唐芥冲他做出噤声的手势,李若风立刻屏气凝神起来。长时间蹲在厨房桌子下面,他感到双腿逐渐麻痹,十分难受,转头看向唐芥,却发现他一脸轻松。
他往唐芥身后看去,发现不知何时,他搬来一个米袋子坐上,难怪如此轻松。于是便对唐芥做手势,要求先借米袋子缓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唐芥怕他露馅,弄出声响来会很麻烦,伸手将米袋子推过去,李若风一屁股坐下,顿时解放了双腿。
来人穿着雨衣,看不清脸,对方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又轻手轻脚上楼去了,唐芥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一闪身钻出来,拉着李若风往屋外跑去。
两人在屋外一棵柳树后躲着,果然没过一会那人又从楼上下来,进入厨房。过了一会又走到堂屋,拿着手机打起电话来。
那人全程拉低着雨衣帽檐,看不清面容。唐芥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只金灿灿的手表,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大约过了不到五分钟,那人走出灵堂,往山下方向走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李若风忙说:“赶紧跟踪他,说不定能抓到凶手呢!”
电光石石间,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只手表了,唐芥拉住李若风问道:“抓住了他你又能怎么样呢?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是凶手。”
天气晴朗不过三天,又开始阴雨连绵起来。
转眼到了填志愿的日子,唐芥打着把伞站在自家门口,用雨靴踩着地上的积水。听到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跑步声,他转过身子,冲满头大汗的李若风笑了笑,说:“走吧,老师都在等我们了。”
“选好学校了吗?还有专业。”李若风忙问道,“我爸妈天天抱着报考指南给我挑这个那个的。”
“本市的话,不就那两所大学吗?还有啥可挑的?”唐芥转着伞淡淡问道。
“还有专业啊,他们非要操心,要我说,直接跟你一样,选计算机专业算了,可他们非不听,要我选建筑,或者机械,唉,烦死了。”李若风一路走一路抱怨。
等两人填好专业,已经接近中午。唐芥便让他跟着一起回去吃饭,省得空着肚子爬山。两人到家后才发现,舅舅舅妈都不在家,桌上有张字条写着,舅妈母亲突然摔了一跤,所以两人赶去医院看望。
唐芥揭开锅,发现饭菜都在锅里,还热乎着,就招呼李若风过来一起吃。两人一顿胡吃海塞后,将一切收拾干净,双双坐在门口看雨。
几只老母鸡混着扁嘴的鸭子挤在一只笼子里,盯着被雨水冲过来的稻粒,时不时从竹片编制的笼子里伸出头去小啄几下。
“你说,那具女尸哪里去了?”李若风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听说,前阵子天气好,拉到火葬场烧了。”唐芥答道,“据说烂的软乎乎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抬上车子。是村子里的人坚持要这么做,坚持说这是一场意外。”
“那李岫元这个也被当做意外处理了?”李若风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觉得呢?”
“连我们都能察觉到不对劲,你觉得那些成年人会察觉不到吗?”唐芥摊了摊手,“无非是为了各自的目的,集体忽视了这点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村里人其实都知道,但是为了那些补助款,不愿意说出去?”李若风有些惊讶,“不可能吧,每年的补助款也没有多少钱啊,至于吗?这可是两条人命唉!”
“这两条人命会影响你生活吗?”唐芥缓缓问道。
“虽然不会,但是——”
“没有但是,有的家庭缺了那点补助款,就会影响生活。哪怕一个月一百,一年就一千二,对有的人来说,依然是一笔巨款。”唐芥看着前方,继续道:“再说了,现在村子发展越来越好,大家都看在眼里,谁愿意出头去打破这一切呢?”
“那也是,大家都越来越好了,谁也不愿意——”李若风突然停住,转头笑道:“山上还有群钉子户愿意!”
说着猛地起身,使得坐在板凳另一头的唐芥差点掉凳。
唐芥这才想起来,李若风小叔一向跟村长合不来,若是此时将一切说出,也许真相还有机会大白。只是,这样真的好吗?对村中的人们,对这个村子的发展来说。
他犹豫了,望着兴奋地李若风,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却一脸冷静。
“怎么了?走啊!”李若风站在门前走廊下催促着。
“你去了怎么说?”唐芥问道。
“怎么说?就——照实说嘛,这个案子有蹊跷啊,村长打算蒙混过去,之类的。”李若风想了会,说道。
“证据呢?”
“这还要什么证据啊!那个日记本啊,还有李岫元说的话,都是证据。”
“你仔细想想,这些到底算不算证据。”唐芥直视着李若风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李若风脑子里千头万绪,此刻像一股麻绳拧绕在一起,他皱起眉头问道:“那怎么办?就当一切都是一场过眼云烟?那本日记,那些话,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根本不能算证据。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们想多了而已?”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有幕后黑手,而他是个大善人,只是因为意外导致这一切发生了,你还会坚持去曝光这一切吗?”唐芥重新坐下,目光有些闪躲。
“我觉得,好人犯了错,也应该赎罪。但是犯了错的好人,不代表他就会变成坏人。相反的,犯了错的好人,更应该早日赎罪,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
“有时候现实不会那么梦幻的,也不是,生活有时候比童话故事更有戏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