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墓地疑云
那片留下脚印的地方正是李若风爷爷的墓地后面,旁边长着一株碗口粗细的水杉树,下方落叶稀少,似乎有人借力攀着这棵树下来,这才在泥地上留下这几行印子。
旁边不远处就是上回李若风带着唐芥一起查看的老墓,那几块青砖依旧散乱的堆在坟墓四周。
上次天阴,那墓里面看得不甚清楚。现在天朗气清,加上小叔也在身边,李若风壮着胆子往那老墓的后方走去,果然,那黑漆漆的洞口跟上次见到的一样。他蹲下身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照去,只见那棺材四周积了一层水,似乎是从这缺口淌进去的。棺材的底部整个泡在水里,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李若风转着手机,让光线往棺材上照去。一只手支在地上,歪着头使劲伸着,忽然眼前一暗,恍惚间仿佛瞧见棺材边沿处似乎伸出一只手来,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连退几步。
他虽然不信那老一套的东西,此时也忍不住心里发虚,脑中胡乱闪过各种猜测。这座老墓毕竟不是自家祖先,要是这世上真有牛鬼蛇神,万一惊扰了对方,指不定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他连忙双手合十拜了几拜,退着离开了。
他见小叔仍盯着那几行脚印发呆,犹豫着是否要将刚刚所见的景象跟小叔说,又怕他笑话自己胆小,便默默闭了嘴,在远离那老墓的一边搜寻起来。
沿着那条林间小路细细查看,李若风心里暗自吃惊。他发现几处痕迹,均是在树干之上的摩擦,或是断枝,或是树皮脱落,地面上却没留下任何脚印。
看来那人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踪迹,故意选择落叶众多的位置下脚,只是落叶遇水打滑,李若风发现一处有人摔倒的痕迹,似乎对方还挂了彩,枯叶上沾了几点暗红色血迹,还未干透。
李若风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再小心地拾起那几片叶子裹在餐巾纸里收好。这时他忽然察觉,似乎有人的视线在看着自己,忙起身四顾。周边密林一片寂静,哗的一声,一只雀鸟扑腾着翅膀在林间飞舞,叶子上沾的雨水尚未干透,顿时在他周围投下一小片雨滴。
李若风慌忙躲去,跑回小叔身边问道:“小叔,看了这么久你到底看出来什么没有?我估计那人都跑远了,我们要不要跟村里反映一下这个事情啊?万一真的有什么人想干些不好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李振北伸手抚摸着那些残缺不全的脚印,问道:“这个印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好像是哪个牌子的鞋吧?”
闻言李若风也重新蹲下来仔细辨认起来,一边比划一边猜测道:“这个印子不清晰,而且就半个,能看出来什么啊!不过这个大小,倒像是女人的脚吧?”
“那谁能知道?男人还有小脚呢,我看那新村长的脚就挺小的,说不定就是他的!”见小叔一有机会就发表着对新村长见缝插针式的诋毁,李若风无奈地笑了笑,掏出手机拍下照片。
随后拉着小叔起身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跟村里说一声吧。”
谁知小叔竟然极力反对,叮嘱他说:“这事暂时谁都别提,我要自己调查,哼哼,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要他好看!”
见小叔坚持,李若风只好答应:“那你自己注意点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就得跟村里反映了,你自己可别瞎搞。”
小叔笑了,推着李若风说道:“你叔叔我还能做出什么事?最多蹲蹲点,好好看着我家老祖宗的坟罢了,我还能做什么?”
“你难不成准备在这边支个帐篷,日日夜夜看守不成?”李若风笑着问道。
“我就不能花钱雇人来蹲点吗?还非得自己上啊?你这脑子,念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搀扶着往山下走去。虽然小叔比自己大上二十多岁,但是性格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李若风平时有什么趣事也喜欢找小叔诉说,久而久之,两人倒像是平辈的朋友一般。
远处山坡上一道黑影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杵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站在一块青石上盯着远去的二人,鲜血顺着沾满黄泥的掌心在漆黑的树枝表面留下一道道痕迹。
一条清澈的小溪旁,放着几个竹篓子。身形瘦长的少年拿着一根细竹竿,站在水流湍急的溪水中央,全神贯注盯着水下游来游去,时不时翻身露出白肚子的草鱼。
哗的一声,竹竿入水,再出来,上面插着一条还在扑腾的青色大鱼。他走到竹篓子边上,将鱼扔进去,冲不远处的中年男人喊道:“舅舅,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男人大声应着,收住手里的渔网,落网之鱼中较大个头的一一放进竹篓中,掂了掂,满意的笑了。
淌着水,两人在小溪中洗了脸,男人先走上岸,接过少年手里的战利品。少年在水中洗了脚,刚准备上岸,岂料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水里。幸好男人眼疾手快拉住少年,一把将其拽上岸。
两人拎着三个竹篓往家走着,路上碰见邻居孙大爷,男人停下闲话几句,并掏出一条大鱼递给大爷,说道:“刚从小溪里逮的,你带回去让大妈红烧,好吃着呢。”
见推辞不过,孙大爷笑嘻嘻地接了,脸上黑黝黝的,皱纹纵横,刻画着岁月的痕迹,他笑着说道:“哎呀,你说你一直这么客气,那我就收下啦?”然后贴近舅舅耳边,“你听说了吗,李三爷的低保被撤了。”
舅舅愣住了,忙问怎么回事。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一个月三百,一年就是,”他停住了,似乎在做算术题,“十个月就是三千,一年就是……”再次卡住,他放弃了。
“他条件那么差,低保还给撤了,这以后怎么活啊。”舅舅急了,脸上黑红黑红的。
“可不是,一个月三百,一年就是……”
“三千六。”少年不忍心看下去,出口帮他算了算。
孙大爷感激的笑了笑,“对对对,三千六也是一笔钱呢,就这么没了。你们家今年那个补贴是不是也没下来?赶紧去村里问问吧。”老人关心的提醒着,“不然你家小子念大学,钱哪里来呢?要不要我们几家给你凑一……”
“不用了,”舅舅直接打断,发现自己语气不好,又笑道:“孩子上学的钱早就凑齐咯,这点钱还是有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就散开各自回家去了。
少年看着舅舅沉思的面孔,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手里拎着竹篓子,双手不知不觉使上力气,握着竹竿的关节突出,手背上青筋暴起。
来到家里,舅妈忙招呼道:“赶紧洗手洗澡去,我来烧鱼。”
隔壁赵奶奶站在门口,笑得脸上皱纹都揉在一起,“今天你家有好菜呀!我老了,什么都啃不动咯!”说着走进屋里凑近鱼篓,“今天收获不少呀!这么多鱼。”
舅舅选了一条大鱼递给她,笑道:“赵奶奶,这条你拿回去煲汤吧,鱼汤养人,也不用牙齿嚼。”
又是一番推辞,赵奶奶拎着鱼笑着回家去了。
舅舅洗完澡出来,短裤下露出小腿,上面的青筋像一根根蚯蚓一样缠绕在一起,他膝盖微曲,偶尔忘了,直起来便是一阵龇牙咧嘴的疼痛。
他穿着拖鞋走进厨房,打算帮忙烧菜,却被舅妈推出去:“刚洗完澡别进厨房,油烟味重,你这澡不是白洗了吗?”
听见唐芥推门进去洗澡的声音,舅舅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李三爷的低保被撤了,三千六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这样?”舅妈惊讶道。
“具体的情况咱也不知道,你说我们今年的补贴会不会……”
“不会的吧……”舅妈捂着嘴,眼里满是担忧。
炒了会菜,她腰酸得厉害,将锅铲递给舅舅,叹息道:“好不容易天晴了,腰又开始酸了,看来过两天还得下雨。”
几年前,舅妈腰上长了个瘤子,去镇上医院开刀。据说因为打麻醉的医生是个学生,技术不过关,导致舅妈现在的腰一到阴雨天就会疼痛,比天气预报还准。她时常自嘲道,要去气象中心上班,做个人肉天气预报机。
唐芥舀着桶里的热水往身上浇着,眼睛红红的,似乎被水刺激到了,眼角流出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