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早纪醒过来的时候，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经隐隐擦黑了，此时的她正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早纪大人，您醒了？”
一旁看文件的红叶注意到她的动作，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弯下腰柔声和她说话。
“嗯……”早纪迷蒙的眨了眨眼睛，目光在空荡的首领办公室里搜寻一圈：“林太郎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不过鸥外先生那边有中也君一起呢。”
早纪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看着外面已经逐渐亮起来的灯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您还在担心吗？”
“……不是，我饿了。”
“……”红叶失笑：“是妾身没有想到这一点，早纪大人，那我们先去吃饭吧，等鸥外大人回来妾身会让中也君联系我们的。”
早纪神色怏怏的点了点头，但两个人刚刚起身，门口便传来了黑蜥蜴特工们的声音。
“啊，看来是回来了呢。”
“唔嗯……”
早纪有些难耐的哼唧了几声，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还是没能按捺住胃部翻涌上来的恶心感，急忙推开正要进门的森鸥外匆匆朝着外面的洗手间跑了过去。
被推的不得不侧退几步的森鸥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哎呀，好像……被讨厌了呢。”
看着匆匆拿起桌子上水杯和酸味糖果追出去的红叶，中也有些尴尬的抬手压了压头顶的帽子。
“森先生，您没有被讨厌……是夫人怀孕了。”
森鸥外顿了顿，他默默转过头看了中也一眼，他现在还没有适应自己突然多了一个老婆的事情，结果更大的惊喜就突然砸了过来。
“……不会是我的吧？”
“……”
中也庆幸早纪和红叶都不在屋子里，要不然听着这位标准的渣男发言恐怕是要气死了不成。
“好像更麻烦了啊。”
在身体检查的时候中也就已经将最近四年发生的重大事件简单的向他概括了一下，而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他娶了老婆这件事。
森鸥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将已经全部放在港口mafia上的精力分出去半分放在其他人事物上面，他更不相信像自己这样冷血淡漠的人真的也会去爱一个人。
他已经不是那种热血冲动的毛头小子了，情爱那种美好的东西属于正拥有青春的年轻人。
比起结婚，他更相信联姻的可能性。为了巩固港口黑手党的地位、为了组织和横滨的发展、为了绝大多数人的未来，他的确可以牺牲一下婚姻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中也君。”
森鸥外打量了一圈现在的首领办公室，和他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很大的出入，但是许多的细节方面却有着令人难以忽略的变化。
比如沙发上多了几个柔软的抱枕和毯子，比如屋子里的几盆百合盆栽不见了，比如爱丽丝最喜欢的几本故事书全都换成了育儿手册，比如柜子里的红酒全都换成了红茶，比如角角落落里都多了一些代表着女性身份的小物件。
对于一名曾经的医生来说，他太明白这些变化代表着什么了，一切对孕妇不利的东西全都消失在他的办公室里，取而代之的是增加了许多可以让什么人在这里好好休息的物品。
对于联姻对象的话，他自诩是可以做到这么体贴的地步的，森鸥外这么想着。
“那位小姐，之前是什么身份？”
中也怎么说也和森鸥外认识了将近八年的时间，他也能猜到对方此时心里翻涌的疑惑，无非就是自己不会因为爱情结婚什么的。
“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啊，这样啊。”
推测出来的结论被推翻，森鸥外坐到椅子上，看着桌子上面被厚厚的文件挡住了一半的照片。
出乎意料的，相框里并不是他想象中什么爱丽丝穿着洋装的照片、也不是什么精心拍摄的那位小姐的写真、更不是什么模范丈夫应该放的结婚照，而是一张模糊的、看上去像是抓拍的，照片里陌生却熟悉的女人穿着和服在璀璨的烟花下回头冲他笑。
森鸥外一愣。
虽然他并没有因为这张照片而回忆起来什么过往，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心底萌生了特别的情感，但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被温暖到了，就像是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年龄、过往，只像个冲动的少年一样，灵魂都随之年轻和鲜活了起来。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交往过几个女朋友，比照片中的主人公漂亮、性感的也不少，但是似乎并没有任何一个在让他回忆起来时会浮现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森鸥外向后靠去倚在椅背上，目光停留在照片上并没有离开。
嘛，虽说他的狩猎范围仅限于十二岁以下的幼女，但是不得不说这位小姐的长相很合他的胃口啊。
所以，就算他自己会爱上一个人，那么……真的会有人爱上他吗？
因为什么呢？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拥有很多，地位、权势、金钱、能力、人脉，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他触手可得，如果嫁给他的话，就什么都能够拥有了——除了普通人会拥有的温暖和爱。
真的会有人敢在夜晚的时候躺在他的旁边吗？野兽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起咬断别人的脖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感觉到背后被数不清的亡灵死死盯着、被无数人的鲜血淹没到窒息的感觉吗？
森鸥外的手指轻轻在照片上拂过，紫红色的眸中是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怜惜。
这样可爱的孩子，大概不会愿意待在他的身边、他也不会愿意将她留在身边吧？
年轻的时候的确有不少女孩子为他所倾倒，她们这些人中，有人爱他勉强算得上英俊的外表，有人爱他脸上虚伪的笑着的面具，有人爱他有人爱他强大的财力。
但无论怎样，他们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手，或许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淡漠、或许是因为他冷血的本性、或许是因为他磅礴到可怕的野心。
他也曾是被人爱过，也曾爱过别人的。
但是这些在他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之后便再也不会出现了。
……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早纪大人，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嗯……没事，我好多了。”
脸色苍白的早纪抬手掩着嘴走了进来，似乎是察觉到桌子后男人陌生的目光，她站在中也斜前方的地方停下。
她实在太了解森鸥外了，这个男人是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变成四年后这个样子的。比起惊讶，他心中更多的一定是怀疑和警惕。
所以早纪也只是站在了礼貌而又疏离的社交距离处，目光越过书桌打量他的身体。
“……林太郎，你没事吧？”
支着下巴的森鸥外盯着早纪看了一会儿，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坐在沙发上的爱丽丝翻动故事书的声音，良久，他脸上才重新挂上一如既往的笑容。
“嗯，没什么大事，多谢早纪酱关心哦。”
“……”
用这种虚伪的笑容和嗓音这么亲密的叫她的名字……还是真让她恶心啊。
“发生这种事情也没办法，在调查出来真相之前我也不能用异能帮你……”早纪顿了顿，表情显然是不太情愿，却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所以，接下来你对我有怎样的安排我都不会有怨言的，也会乖乖接受。”
森鸥外显然对于早纪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这又正合了他的意。
“哦呀，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怎么会有什么奇怪的安排呢？早纪酱怀了孕，这段时间又这么辛苦的工作，那么接下来的半个月不如好好休息一下，调养一下身体吧。”
这、家、伙！
早纪听了气的直咬牙，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相信她，却又在这种时候给她放了足足半个月的假，无非就是想要把她从自己的身边、从港口黑手党高层内部暂时隔开罢了。
半个月也足够他从各种方面处理好手头的工作，也足够他调查清楚有关她的所有事情了。
但是早纪心里也清楚，对于森鸥外这个人而言，这种安排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一个普通人突然多了个素未谋面的妻子都会感到惊慌或是怀疑，更何况是久居高位、无数人想要他性命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呢。
虽然早纪气的恨不得抓起杯子往他脸上砸，但是这种情况她也只能真的和自己所说的一样乖乖服从安排。
她深吸了一口气，松开紧紧握住的拳头。
休假就休假，反正她也的确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也会从房子里搬走的。”
森鸥外闻言一愣，他的确没有想做到这种程度的，不过的确也是，如果和一个自己不信任、不知道底细的人在一个屋檐下。他恐怕一整晚都没办法安眠。
“……辛苦你了。”
早纪隐蔽的翻了个白眼，而后拍了拍红叶的胳膊。
“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去吃牛排。”
“好，那么鸥外大人，妾身先离开了。”
直到大门合上，森鸥外才看看收回自己放在早纪背影上的目光，他淡淡的看向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中也。
“那么，中也君，那位小姐，拥有着什么异能吗？”
中也张了张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直视森鸥外的眼睛。
“森先生就算相信您和夫人之间是利用关系，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爱着别人、也被别人爱着吗？”
“哎呀，中也君这回答也未免有些太尖锐了。所以、中也君知道答案的对吧？”
中也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乖顺的低下头去：“夫人的异能【诸神黄昏】……可以修改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