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过年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到了年根，家家户户从进了腊月就开始忙活，为过年而忙碌着。

    特别是小孩子们，他们异常的兴奋。因为过年意味着有美食，有新衣服穿，走亲戚甚至还能得到几毛钱的压岁钱。

    寡娘老早就跟屠夫定好了杀年猪的时间。忙了一年到头，平时也舍不得尽情吃肉，只有过年，杀了年猪，一家人才可以敞开了吃肉。

    到了杀猪那天，寡娘请来左邻右舍的男劳力来帮忙，像西院的王河，前院秀莲的男人李忠良，还有后院的王军。大家伙儿住的近，谁家有个啥事儿只要知会一声，二话不说都会过来帮忙。

    那天一大早，寡娘吩咐丑女不要给猪喂食。丑女站在猪圈门口，看着两头猪，想着自己喂了几个月的猪马上就要成为嘴里的食物，心里有些不落忍。

    两头猪似乎也预感到末日来了，平时丑女只要往猪圈门口一站，它们就“哼哼哼”跑过来，今天却只是抬头看了看丑女，又缩在猪圈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寡娘又吩咐李全富在院子里垒了个土灶，一会儿要烧水烫猪毛。

    屠夫很准时，刚吃过早饭就带着家伙什儿过来了：一把细长的杀猪刀，一根光滑的铁棍。

    没一会儿，帮忙的几个大男人也陆续到了，不过，帮忙的几个人中多了个不速之客——李忠良的弟弟、秀莲的小叔子李忠义。

    丑女是第一次见李忠义，长的倒也五官端正，乍一看，给人的印象还不错。不知怎的，丑女总觉得这个李忠义不太沉稳，那双眼睛总是滴溜溜地在英子和丑女身上转悠。

    几个大男人见猪躲在猪圈不出来，于是王河和李忠良两个人拿着木棍子进到猪圈里面，在其中一头猪身上使劲儿捅，这头猪才不情不愿的被轰出了猪圈。

    刚出猪圈门，王军倒挺机灵的，一把薅住了猪的前腿，猪被绊倒，瞬间跪了下去并被掀翻在地。丑女赶紧关上了猪圈门，以防另一头猪跑了出来。其实她根本不用担心，里面的那头猪听见伙伴的叫声，早吓得躲在里面瑟瑟发抖，哪儿还有力气跑？

    躺倒在地的上的猪发出凄厉的叫声，几个大男人一拥而上，大家七手八脚的死死把猪摁在地上，这时有人拿来了结实的麻绳，把猪的前腿和后腿分别绑在一起，大家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捆着四只脚的猪还在挣扎，哀嚎，但已经无济于事了，它现在已经是待宰的肥猪了。

    李全福这个时候已经卸下了一扇大门，又用两个长条凳把门板支起来，几个人合力把猪抬到了门板上，猪头耷拉在门板外面。

    英子端来早准备好的一个大瓦盆，里面事先撒了盐。这盆是接猪血用的。李忠义见英子过来，连忙接过瓦盆，朝英子笑了笑。英子没理他，扭头就进了屋。

    李忠义有些尴尬，把盆放在猪头下面，讪讪地站在一旁。

    这会儿该是屠夫闪亮登场的时候了，只见他抄起那把细长的杀猪刀，迅速照着猪的颈部捅了进去，霎那间猪xue就从刀口流到了下面的盆里。因为盆里有盐，所以猪xue很快就凝固了。

    那头猪由最初声嘶力竭的哀嚎，后来渐渐没了生息，直到最后一动不动地躺在门板上。

    这时，土灶大锅里水已经烧开，翻着大水花。几个人把猪抬到汤锅里，在里面烫一会儿，屠夫觉得火候到了，开始拿出刀具把猪身上的毛刮的干干净净，再把猪从锅里弄出来，挂在铁钩子上，就要给猪开膛破肚了。

    宰完了这头，又把猪圈里另外一头猪也一并宰了，除了留下足够过年吃的肉以外，剩下的屠夫会帮忙卖掉一部分。

    烫完猪，土灶上又换了一口锅，丑女把猪内脏、还有猪肉都放进大锅里，煮上一大锅，霎时间小院里飘着浓浓的肉香，馋的人哈喇子流。

    宰完猪要招待屠夫和帮忙的人。用新鲜的煮肉来上一锅猪肉炖粉条，丑女又炒了几个热菜，杀完猪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新鲜的猪肉，喝上几口温过的热酒，这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儿。

    吃饭的时候，李忠义有意和英子坐一起，他不停地给英子夹菜，仿佛他才是东家。英子别别扭扭地，又不好当面拒绝，一直低着头吃饭，一脸不高兴。

    只吃了大半碗，英子就撂下碗回了房间，李忠义眼睛一直追随者她，直到掀开门帘进了房间，李忠义才收回目光。

    李忠义其实一直都喜欢英子，他比英子大三岁，小时候他就喜欢充当英子的护花使者，后来大了，他还给英子写过信，但英子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英子喜欢二柱，这在他们这一茬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子中间已经不是秘密。二柱模样长的好，不光英子喜欢他，队长家的千金——李燕也喜欢他。不过二柱倒是更喜欢英子，对李燕有些冷淡。

    秀莲其实是知道自家小叔子喜欢英子的，她也想赶紧让小叔子找个女人成家，这样一来自己和忠良就可以和公婆小叔子分开住了。因为公爹说了，等忠义成家，弟兄两个就各过各的。眼下，一大家子住一块儿，什么事儿都得听公公的，这让秀莲觉得自己时时处处受人管控一样，浑身不得劲儿。

    这也是她极力想撮合英子和忠义的原因。

    在她看来，忠义和英子是很般配的，忠义长的也不错，况且自家条件比李二柱家强，英子如果嫁进来就可以小两口单过，比嫁进李二柱那个光棍窝里不强多了？

    吃饱喝足后，寡娘把一副猪大肠给了屠夫，算是答谢。帮忙的几个人也相继离开了丑女家。

    剩下的日子离年越来越近，丑女也忙着打扫庭院，把窗户上的旧的发黄的纸撕掉，又打浆糊糊上新的纸，还剪了漂亮的窗花贴上。整个小院焕然一新，年的味道越来越浓重。

    丑女想起自己在娘家的日子，过年是没有新衣服的，窗户都是用别人不要的旧报纸糊上，一点儿也不亮堂。平时吃不上肉，过年时也只有年夜饭能吃上一顿肉——太穷了！

    丑女忽觉有些心酸，她想回去看看爹，也看看自己的那个傻娘。她想给爹娘送去一块肉，让他们解解馋。可是，这个家婆婆说了算，婆婆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张嘴要。

    年二十九，下午时分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仿佛是来人间应景的——过年就得下雪。

    寡娘拿着家里买来的红纸去村西头找先生写对联去了，丑女和李全福正在家里蒸馒头，忽然，大门外有人喊：“全福，全福，快去看看，你娘摔倒了，在路上动弹不得呢！”

    丑女和李全福吓得赶紧往外跑，来喊的是村西头的李二叔，此时他正着急地站在门口，看到李全福和丑女出来，急忙说道：“快，找块板子抬回来，你娘摔的不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