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石兰名妓
这个小姑娘的出生,足以成为整个石兰省医院妇产科多年的“传奇”。p> 因为，她在肚子里玩脐带，玩到把自己绕进去八圈！p> 更传奇的是,在这样的层层圈套下，她还能安然无恙的顺产出生,出生的时候甚至连脐带都不是绕得特别紧。当时薛主任看着这孩子都有点傻眼,清音说最近几周胎动正常，也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然她肯定会上医院……可，这么小个人儿，她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绕进去那么多圈还保持松紧自如的？p> 清音也是后怕不已，难怪当初秦振华都看不出来到底绕了多少圈,这小家伙都快把脐带玩成麻花了吧？p> 这要是放后世,那都是要赶紧剖的。p> 万幸万幸,清音知道后的第一瞬间,都顾不上疼不疼了,只想感谢老天爷垂爱，感谢小丫头自己本事大,能玩,还能不把自己玩死……啊呸呸呸！p> 清音也学会顾妈妈那招，轻拍自己嘴巴，不许胡说。p> 在肚子里啥都看不见,拿她没办法，以后她非打她屁股不可。p> 不过,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出生因为脐带绕颈的关系,薛主任只告诉她是个女孩,她都还没来得及看看长啥样就被抱到另一边检查情况去了,等清音被推回病房，就见顾妈妈和顾安围着小床，腰都弯成了九十度。p> “怎么这么红？”p> “还有这么多毛，像个猴子。”p> 顾安脑袋上果然被老妈打了一下，“放屁，小孩出生都这样，当年你比这还难看……呸呸呸，不难看，咱们小鱼儿不难看，好看着呢！”p> 俩人听见声音，赶紧来照顾清音，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清音摇头，“我看看。”p> 虽然，即使，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看见孩子的一瞬间，清音还是郁闷了——p> 这也太丑了吧！p> 明明自己孕期吃得很好，什么蛋白质和水果都没少吃，可怎么孩子是红色的？还皱巴巴的，也不算很大，只是正常体重，一点小婴儿的肥嘟嘟都没有。p> 而更让她想不通的是，这孩子是猴子变的吧？怎么那么多毛？就是那种娘胎里就眉毛已经非常明显，胎发非常多非常黑，但脖子手臂脸上全是毛的样子，头也被挤成椭圆形……活脱脱一猕猴桃。p> “音音，你先把自己休养好，孩子是会变的，见风长，你看好吧就。”p> “就是，丑就丑吧，照样是咱们的小丑鱼。”p> 清音又笑了，她发现顾安有时候还挺会“安慰”人的。p> 就连刚子也“幸灾乐祸”地说：“这孩子没遗传到嫂子和安子哥的美貌，安子哥你得好好挣钱，给她准备嫁妆咯。”p> “滚！”顾安最护犊子，自己说啥都行，别人哪怕是好兄弟也不能说他闺女一个不字。p> 话是这么说，但清音并未纠结太久，那可是她心心念念了十个月的小鱼儿呀，怎么会不爱呢？她就真是只小猴子，她也能笑着给她喂奶，给她换尿布。p> 嗯，虽然顾妈妈不让她帮忙换，她只是这么想想，在医院的三天，她都不用干啥，就专心做好哺乳工作就行。得益于她孕期充足的营养和平时的保养，她的母乳十分充足，小鱼儿每天吃得美滋滋的。p> 这期间，除了刚子，顾安也没往外说她生产的事，倒是无人来探望，一直安安静静住到出院那天，清音恢复还不错，已经能下地走动了。p> 刚出医院，就见一辆黑色小汽车冲着他们按喇叭，顾安将车门拉开，先扶清音上车，再换手抱孩子，让顾妈妈上去，将孩子递给她，他则是跑去副驾坐。p> “麻烦小张哥了。”p> “嗐，啥麻烦不麻烦的，反正今天厂里也不用车。”他回头看了看清音，又看了看在襁褓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这生了就好，老话说愁生不愁长，孩子一天一个样。”p> 顾大妈高兴极了，一路把孩子抱得稳稳的，车窗一丝都不许开，就生怕清音受风，下车的时候还给小张哥塞了个红包，“辛苦你了，这是一点油费。”p> “油费安子给过了，大妈您这是折煞我啊。”p> 顾大妈也不管，昂首挺胸，稳稳的抱着宝贝金疙瘩走进大院，每一步都被她走出电影慢镜头的感觉。p> 正好，大门口，柳老太正抱着柳耀祖把尿呢，小男孩的那啥直冲冲对着进来的人，她是恨不得每天都来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的，大院里有闺女的人家真是恨死他们家了，暗骂他们不要脸！p> “哟，安子妈回来啦，生了个啥？”柳老太眼里满是幸灾乐祸。p> “生了个宝贝。”p> “哟，不就一丫……哎哟喂，小祖宗诶，你咋把尿撒奶奶身上啦，哎哟喂，慧慧快来给耀祖换裤子，别让他小雀儿受凉，这可是男人的命根子。”p> 清音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这老太婆可真……一言难尽。p> 一路遇到邻居，大家都是个闺女，现在孩子小不好受风，就不给大家看了，等满月了请大家喝酒云云。p> 众人见她这么高兴，不是“强颜
欢笑”，倒是大着胆子开玩笑，安子和小清都长得这么好，这闺女肯定也是个小美人。p> 老太太大声答应，“那肯定的！”p> 清音和顾安对视一眼，瞧瞧瞧瞧，这才出生三天呢，奶奶就觉得她会是个大美人啦，以后还得了？p> 月子房顾妈妈这几天早就布置好了，就是清音自己的房间，最里面那层厚窗帘一拉上，光线就暗下是怕刺到孩子眼睛。p>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清音整个人都舒服起来，把孩子放在里侧，自己美美的睡了一觉。p> 第二天一早，她刚睡醒，大院里的邻居们就要看孩子，毕竟也是怕吓到孩子。p> 话说昨天晚上，前头海涛那熊孩子放了一个炮仗，可把顾大妈气得够呛，从来尊老爱幼的她，追着熊孩子打了一圈。p> 大家这下算是知道了，这个小姑娘可是顾大妈的宝贝，谁要是让她不好，老太太都不会放过。p> 第三天，苏小曼和毛晓萍也来了，毛晓萍看见小鱼儿的一瞬间就叫起来：“呀，真好看！”p> 清音弯了弯嘴角，说来也奇怪，小孩真的是越长越好看，有种瘪瘪的气球被充足了气一样，慢慢变白变饱满，变得有活力起来。p> “哎呀呀，你看她睁眼了呀，眼睛真大真好看！”p> 苏小曼也凑过来，边看边分析，“嗯，眼睛像妈妈，眉毛像她爸爸，眉形长，将来应该是个很英气的女孩。”p> “还有这鼻子，像妈妈，又高又挺，嘴巴像爸爸，厚薄适中，还有唇珠呢你看。”p> 清音凑过去，啊，还真是，她天天看，说不出哪里像谁，反正就觉得挺眼熟，有她和顾安的影子，但外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哪里像谁，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p> 这真是个集合爸爸妈妈优点的小姑娘呢！p> 晚上顾安回来，看见家里又多出来的东西，“又有人来了？”p> “嗯，小曼姐和晓萍，也没吃饭，说了会儿话就走了，晓萍偏说自己说话一惊一乍的，怕吵到小鱼儿，我看这小丫头这几天回来都睡得安稳得很，放炮仗都没听见。”p> 顾安洗洗手，俯下身去看孩子，看着她越来越白嫩有肉的小脸蛋，手痒痒，“什么放炮仗？”p> 顾大妈听见，系着围裙进来埋怨，“还不是倒座房的海涛，那熊孩子昨晚居然放炮仗，我看就是少教。”p> 她很少这么说一个孩子，看来真是气得够呛了。p> 顾安眉头一皱，坐直了身子，虽然小鱼儿没被吓到，但这是因为在月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要是下个月下下个月呢？小孩子被吓可不是小问题。p> 再说了，非年非节的放什么炮仗？柳家那么抠搜居然舍得给钱让孩子买炮仗玩？不成文的规矩，知道大院里新添了孩子，大家平时干啥都会小声点，放炮仗那不是缺根筋就是跟新生儿家有仇！p> 顾安想也没想，拔腿就去倒座房，正好柳红梅也下班了，看见他明显是冲着这边过来的，脸上就露出温柔的笑：“安子这是有事？”p> “你建军哥还说哪天咱们一起吃顿饭。”p> 她以为她一提瞿建军，顾安会对她另眼相看，可事实是顾安压根没鸟她，连瞿建军在他这里已经没以前“好使”了。p> 顾安更没笑，他看着她的眼睛，把海涛放炮仗的事说了，“知道你工作忙，但还是希望你好好教育孩子，如果再有下次，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p> 街溜子的方式，那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p> 柳红梅刚想解释孩子小，爱玩闹是正常的，可顾安理都没理，转身就走。p> 柳红梅张了张嘴，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安子对她可不是这个态度，他现在居然连瞿建军的面子都不给了吗？p> 这，是明明白白的警告。p> “呸，不就个丫头片子，住了那么多天院就抱回个丫头片子，他们傲气啥，咱们海涛就放个炮仗咋啦，有本事搬去住独院啊，住啥大杂院，矫情！”p> 柳红梅皱眉，“妈，你当谁家都跟你们一样吗？”p>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柳老太很是心虚，“你怎么这么说呢，以前咱们不是条件有限嘛，大家都吃不饱，你们做姐姐的让着弟弟怎么了。”p> “咱们老柳家因为没儿子，被欺负了那么多年你们都忘了吗？女人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嫁过去你们最大的倚仗可不就是志强？你们对他好，他也记你们的恩，以后只会加倍的为你们撑腰。”p> “别以为瞿家就是啥好相处的人家，前头那个刘家的闺女，不就是没弟弟撑腰，自己肚皮又不争气，才便宜了你？”p> 柳红梅一听见瞿建军的前妻，心里更烦：“妈别说了，你在家要约束好海涛，看看你都把他纵容成什么样子，去了瞿家也不分高低，那边老爷子很是看不上。”p> “他凭啥看不上啊？他们家就俩丫头片子还看不上咱们海涛？”p> 柳红梅实在是没办法跟她胡搅蛮缠，有心想把海涛叫回来教训一顿，可孩子怕她，早早的跑了，看来只能等下次了。p> 而海
涛一直躲到她离开，才乐颠颠地回来，掏出一把花生，“姥，你吃。”p> 柳老太看见花生，眼睛眯成一条缝，“哪儿来的？”p> “赵大妈家门前晒着的，我管它谁家的，我见到就是我的。”理直气壮，天经地义。p> 柳老太赞同的点点头，她大外孙就是厉害！p> 可也不知道是花生有什么问题，还是晚饭哪里没吃对，晚上祖孙俩拉了十几次肚子，最后直接都虚脱了，柳老太走路腿都是飘的，第二天天一亮就找赵家吵架：“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啊，就是故意用毒花生，想毒死我们家是吧？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家有俩大孙子！”p> 赵大妈也不是吃素的，她昨天就一转身的工夫发现花生少了，可没少在院里骂，现在这小偷还自报家门了，顿时也是火力全开，啪啪啪一顿输出，把身体虚弱的柳老太骂得毫无还手之力。p> 幸好，小鱼儿是真的睡得很香，她们吵架又在前院，不然要是把孩子吵醒，清音也是不干的。p> 住大杂院就是这点不好，想要一家人安安静静压根不可能，手里的钱想买房子，还得再等等。p> 正想着，顾妈妈在门口跟人热情地说起话来，清音一听，“陶老师您来了？”p> 陶英才答应一声，估摸着她坐月子自己一个男同志也不好进去，倒是他身边的女人进去，清音看见她的一瞬间差点没认出来，“冯阿姨？”p> 现在的冯春华更瘦了，是那种恶病质的瘦削，但眼里的神采却又十分耀眼，像星星，像春天的嫩草芽。p> “怎么，不认识我了？生孩子也不说一声，要不是老陶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冯春华弯腰看着孩子，“叫啥名字？”p> “大名还没想好，小名叫小鱼。”以前在肚子里吐泡泡的时候就这么叫，习惯了，不想再另取。p> “小鱼，真好听。”满眼慈爱。p> “冯阿姨您要抱抱她吗？”p> 冯春华一喜，但又摇头，“我身上带病，别把病气带给她。”p> “这有什么。”癌症又不会通过呼吸传染。p> 清音心头酸酸的，有新生命的诞生，就会有逝去，而冯春华的逝去，是谁也逆转不了的结局，她多希望她能多活几年，单身一辈子的她好容易在生命最后这两年遇上一个聊得来的人，哪怕多活一年，都是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美好。p> 冯春华有点心动，但还是推辞：“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抱，别把她弄不舒服了。”p> 清音坐起来，教她左手放哪儿，右手放哪儿，待她准备好才将孩子递过去，稳当当的。p> 奶香味的小家伙入怀，冯春华像是捧着一个炸弹，脸上却好像染上一层霞光。p> “她爸一开始也不敢抱，现在抱得可顺手了。”p> 冯春华连说话声都压低了：“真的吗，那我可得多来抱抱，等回了学校就抱不到咯。”p> “欢迎您随时来抱，咱们小鱼也很喜欢冯奶奶的，对不对呀？”p> 小鱼儿打个哈欠，算是应答。p> “哎哟，你看她还有小表情呢，脸蛋粉□□白的，可好看。”p> “您是不知道，刚出生那两天，红通通皱巴巴小老头似的……”p> 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顾大妈立马打断：“胡说啥，刚出生的孩子就那样，咱家小鱼儿还算好的，肚子里营养好，长得浓眉大眼，那些没眉毛反倒长了一脸汗毛的，哎哟喂，我都分不清是小老头还是猕猴桃……”p> 冯春华笑着应和，知道老太太心疼孩子，生怕她没抱好，顺着话头就把孩子放回床上，“月子里的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等我下次再来，估计就是个白胖小妞妞了。”p> 这话顾大妈爱听，“那是，我见过这么多孩子，就没见过小鱼儿这么能吃的。”因为能吃，所以长得也快，才几天时间就变样了呢。p> p> 出月子后十几天，孩子能带出门了，清音就每天趁着出太阳的时候，将小鱼抱到屋檐下，晒会儿太阳，看会儿树叶。p> 虽然知道她的眼睛应该还看不了太远太清晰，但每次看见她的大眼睛滴流滴流随着景物变换和转动，清音就觉得，她应该是喜欢出门的。p> 这几天天气也是正好，不冷不热的，里头穿一套小衣服，再穿上那件红色的小棉马甲，换尿布很方便，出门也不怕着凉。p> 晒一会儿，小丫头的眼睛一闭一闭的，清音估摸着是要睡了，正打算抱回屋，忽然听见有声音往这边来。p> “妈，是谁来了？”p> “胡同口摆摊的老刘。”p> 刘大叔？这是清音没想到的，前两天刘大婶已经来看过她们了，还拿了两斤鸡蛋和红糖呢。p> “刘大叔您屋里坐。”p> 快两个月没见，刘大叔也没啥变化，依然板着张脸，他倒是想笑，但笑不出来啊，今天这事闹的，他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p> 像老伴儿说的，他今天来开这口，搞不好安子都会怨上他，可不开口吧，又被逼得没办法。p> 清音见他脸色纠
结，半天不说话，以为是有什么难事，也只能把孩子交给顾大妈，自己跟他站在屋檐下，“大叔要没事儿的话，就在家里吃了饭再回去？”然后慢慢说。p> 她估摸着，怕是大丫二丫的事。因为瞿建军开始了新恋情，对孩子也没以前上心了，听说前几天他还直接带着柳红梅去看孩子们，把大丫那小炮仗气得够呛，说他再也不是她的爸爸了，她讨厌他。p> 清音还想着等自己哪天有空，找大丫聊聊。p> “不用，我就是……哎呀！”刘大叔咬咬牙，似乎是很为难，“我就是厚着脸皮找你帮个忙，你先听我说完，帮不帮我都不勉强，你自己做决定就好。”p> 清音点头。p> “北城区那边，有人想请你帮忙看个病，你要是愿意的话，哪天我们把病人带来。”p> 清音心说，自己的名声传这么远了？她承认，在整个书钢和杏花胡同片区，病人是不少，上至陈老书记厂长各种主任，下至家属区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哪里不舒服第一反应都不是去区医院，而是找小清大夫，但能让他这么为难的，应该是很远的关系。p> “这人是谁？”清音眉头一皱，“不会是马二爷吧？”p> “你知道？”p> 清音把话吞回去，如果马二爷还是派那瘸腿男人来，她肯定要给闭门羹，但刘大叔开口，就得考虑一下。p> 毕竟，她欠刘大叔人情。p> “说来惭愧，多年以前我走街串巷倒尿壶的时候，有一次差点被人给害了，是他路见不平救了我，后他派人请过你，你拒绝了，好像是对他有点意见，想请我从中牵个线，一起吃顿饭，解除一下误会。”p> 顿了顿，“他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实在是……”p> 人家这么大个人情放了这么多年，现在刘大叔确实是不好拒绝，所以明知她不想帮忙，还是找上来了。p> 清音理解的点点头，这马二爷倒是会找人，就那瘸腿男人的态度，找谁来她都不想搭理。p> 可刘大叔，她就不好拒绝。p> 清音想了想，“这样吧大叔，吃饭就免了，我跟他之间也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他要看什么病，让他自己过来。”p> 又说了会儿，小鱼儿滴溜转了半晌的眼睛也累了，小猫儿似的哼唧两声，刘大叔连忙说：“那咱就说定了，明天下午六点半，你家安子在家的时候，我带他来，成不？”p> 清音答应，他一走，顾大妈赶紧关门，清音忙着喂孩子。估计是真饿了，喝得特别快，特别着急，清音生怕她被呛着，都会有意控制一下，眼看着喝了半小时，连忙把衣服拉好，竖起来拍嗝。p> 一直到打出几个奶嗝，小鱼儿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放炕上都不带动一下，睡得可香了。p> p> 第二天早上，陈庆芳亲自来看她们，又送了一些吃的喝的，看见奶呼呼的小鱼儿，简直爱不释手。p> 她以前忙工作，也没带过小孩，现在童童已经长大，也不适合太过亲昵，小鱼儿的出现正好让她体验了一把带小孩的快乐。p> 嗯，当然，那仅限于抱抱和逗逗，其它的她可不敢。p> 下午，顾安到家还不到六点，先在炕边观察小鱼儿，时不时龇个大牙，“认识不？我是你爹。”p> “行啦，孩子现在还不认人。”p> 顾安有点失望，他天天看天天抱，就是小猫小狗也该认识他了呀？p> 清音好笑，“她现在哪有智商可言，就是个小动物，快干活去。”p> 顾安于是卷起袖子，将今天换下来的尿布端到外面。孩子吃得多，拉得也多，清音又换得勤，一天下来尿布都攒了一盆。p> “哟，安子又洗尿布呐？”p> “你闺女可真能造，每天都是一盆。”p> “得亏你家尿布多，我家的一天最多换两次。”p> 顾安心里不赞成，但也没说什么，倒是柳志强在屋里听见，冷哼一声：真没出息。p> 天底下哪个大老爷们洗尿布的？顾安这种街溜子，也就被清音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女人吃得死死的，换他？门儿都没有。p> 想到前不久的师承制考核又让她轻松通过，柳志强就觉得肋骨下隐隐作痛，被气的！这个清音真是走了狗屎运，大姐找的人也是个垃圾，白让他高兴一场。p> 想着，他在炕上翻个身，看向旁边洗尿布的清慧慧，“臭死了，拿出去外面洗不行啊？”p> 清慧慧心说，她要是拿出去，婆婆又要使唤她干别的事了，在屋里洗慢点，还能磨洋工。p> 但她现在也隐隐发现了，自家男人跟他妈老娘是一伙的，这么多次从没见他帮过自己一次……不对，唯一一次，是他让自己把红梅大姐介绍给瞿老司令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嘴脸。p> 一墙之隔的顾安，很快洗好尿布，漂干净，晾晒到院里的晾衣绳上，回屋去，“那什么时候会认人？”p> 清音抬头一看，嘿，这家伙不知道啥时候又来到炕边，直勾勾盯着闺女。p> “这我也不知道，因人而异吧，或许四五
个月，或许七八个月，或许一直不怎么认人。”这叫个体差异。p> 顾安面上不变，但清音就是感觉他有点失望，正要安慰安慰这失落的老父亲，忽然门口传来刘大叔的声音。p> “小清大夫在吗？”p> “进来吧。”清音将自己衣服拉好，又把小鱼儿放到炕里，肚子上搭一条小巾子，这才从里屋出去。p> 刘大叔身后跟着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人，五官普通，属于丢人堆里都找不出来那种，眼神也是普通中年人的沧桑，没有电视剧里土匪头子的凶恶或是精光，就连脸上的刀疤，都跟肤色融为一体，渐渐失去存在感。p> 清音心说，传说中的马二爷，原不定在在茫茫人海中她都遇见过几次了。p> 她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她，准确来说是打量站在她前面的顾安。
“对不住，马，咳咳咳……马某人打扰二位了，还请，咳咳，请见谅。”马二爷一边咳一边说，还深深地鞠了一躬。p> 顾安丝毫不退让，将人带到屋檐下，“有事说事。”孩子在呢，这几声咳嗽他听着真不爽。p> 马二爷神色丝毫不变，“是这样的，咳咳……我最近老是咳嗽，咳咳……咳咳……瞧了好几个医生也没瞧好，听说清大夫医术了得，咳咳，厚着脸皮请清大夫帮我瞧瞧。”一句话没说完就咳了这么多声，就是笨蛋也知道他的病情。p> “对不住，我先缓缓，能……咳咳咳……水……咳咳……”p> 顾大妈虽然也不爽他进了自家屋子，怕会传给孩子，但看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实在是可怜，连忙倒杯水递过去，“赶紧喝口水润润喉咙。”p> 清音面色平平，让顾安搬了两把藤椅出来，自己先坐下，把脉，看舌苔，神情一丝不苟。p> 三分钟后，刘大叔也有点好奇，“怎样，小清？”p> 清音皱眉。p> 刘大叔心头一跳，一般清音是不会当着病人面露出这副神情的，除非……可转头一看，马二爷的脸上却依然纹丝不动，甚至有点淡淡的笑意。p> 清音把手收回，“马二爷可真会拿咱们开涮。”p> “啥意思？”p> 清音声音更冷，“他压根没病。”p> “怎么可能没病，刚才还咳得喘不上气呢，小清再好好看看？”刘大叔有点着急，她不知道马二爷的底儿，自己却是清楚的，这在书城市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说呼风唤雨也不为过。他愿意牵这个线，也是想着安子在外头做的事情杂，黑白两道都沾点，能多认识一下这样的人物，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p> 要知道，整个北城区，多只猫多只狗马二爷都能知道，很多事公安都要找他出面协调。p> 人生在世，什么道上的朋友都得交几个不是？p> 清音似笑非笑，“那你问问他现在还咳不？”要是别的普通医生可能就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可他六脉平缓有力，舌苔薄白有神，哪里像是个病人？p> 她永远相信，脉象和舌苔比病人的嘴诚实。p> 顾安脸色黑得锅底似的，“恕不奉陪，请回吧。”p> 马二爷连忙起身，拱手，“清大夫果然妙手回春，是我小人之心了，对不住。”p> 清音也是好笑，又是来试探她医术的？要是自己就着他的描述，断定他就是生病，那是不是已经被骂庸医了？“希望马二爷能明白，你浪费的是我对你的信任，是医患之间的信任。”p> 马二爷顿了顿，神色复杂地叹口气，“能否让我跟清大夫单独说两句话？”p> 顾安不乐意，但清音也有点好奇，三番两次卖关子他到底图啥？于是以眼神示意顾安放心，她有数，让他先进里屋看看孩子醒没醒。p> 小鱼儿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不爱哭，也不怎么哼唧，除非有人在她身边，不然悄无声息的，压根不知道这娃醒没醒，醒了多久。p> 眼看着屋檐下只剩俩人，马二爷这才道歉：“我一直觉着应该找清大夫当面道个歉，一是为去年在镇上的事，杨三旺是我手下兄弟，当时为了花瓶的事唐突了你，是我考虑不周。”p> 杨三旺就是那瘸腿男人。p> 清音见他道歉道得还算诚恳，也欣然接受，“行，那事咱就翻篇了。”反正花瓶现在还在自己手里，也不值几个钱。p> “爽快，我马某人佩服。”马二爷拱手，“第二件事，就是一个多月前，我让杨三旺来请清大夫，他再一次怠慢了您，这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但还是需要向您亲自道歉。”p> 清音没想到，这左一次鞠躬右一次道歉的，怎么看怎么像孔乙己啊，他真是土匪窝的二当家？p> “好，既然咱们之间的误会已解开，那接下来就是我真正要麻烦清大夫的事。”p> 原来，上次来请她去看病不假，但病人并非马二爷，而是……经过一个多月不断治疗，病人不仅没好，还愈发加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p> “所以这才是你托刘大叔找我的原因？”p> 马二爷点头，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这位病人曾是我的街坊
邻居，以前在我遇难之时曾得她多次相助，以前我没条件，现在希望能为她尽点绵薄之力……这俩月已为她延请中西医无数，也送上省医院看过，大夫都说没救了，让回来等……”p> “她对我有恩，哪怕知道希望不大，我还是想尽力试试，听说清大夫少年有为，艺高人胆大，于疑难杂症自有一套法子，遂斗胆……”p> 清音点头，她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天职，至于喜不喜欢马二爷这人，可以延后讨论。p> “行，稍等我一会儿。”p> 治病救人要紧，但小鱼儿更要紧。清音先进屋，看小鱼儿正好醒过来，刚又拉了一次，就连忙又喂了一顿，叫顾妈妈过来看着，要是两个小时后她回不来，小鱼饿了的话就先喂点奶粉。p> 小鱼儿是真的很好养活，母乳吃得嘎嘎香，奶粉也是津津有味，也不过敏，反正给啥吃啥。p> 顾安本来不想去，但看她心意已决，只能去骑自行车，载上她，那边马二爷载上刘大叔，四个人花了大概半小时赶到城北。p> 五月下旬的书城市正是最舒服的季节，风不大，气温也不算高，暖暖的，路旁绿树成荫，树下坐满了纳凉的人们，看见他们立马热情的招呼“二爷回来了”。p> 马二爷在普通老百姓里似乎很受欢迎？p> 很快，车子拐进一条胡同，停在一所很普通的院子门口，马二爷在门上三长一短敲了两遍，门后露出杨三旺的脑袋，“二爷回来了？”p> 待看见清音，又连忙收起脸上喜色，鹌鹑似的低头道歉，“对不住小清大夫，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p> “嗯哼，行了，人怎么样？”p> 杨三旺回头望望里屋，叹气，“省医的王大夫刚来。”p> 马二爷也看着院子出神。这院子本就不大，又年久失修，院墙缺了几个口，屋檐下的椽子都烂了，地上杂物已经堆得无从下脚，且都是些破碗烂碟柴火n煤块之类的东西。p> 马二爷回身，对清音做出一个“请”的姿势。p> 屋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在号脉，病人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妇人，头发全白，浑身皮肤毫无血色，露出来的双手还没小海花的粗……连人带衣服，恐怕连六十斤都没有。p> 这也太瘦弱了！p> 不过，清音也注意到，老妇人虽然病入膏肓，但五官底子不错，眉眼十分清秀，这么大年纪居然一点斑斑点点都没有，头发密度也很令人羡慕，再加上那浑身气派，不难想象年轻时候绝对是个大美人。p> 那位王大夫也没把年轻面生的清音看在眼里，只是一面把脉一面跟马二爷说病情：“我听说老太太一开始只是感冒，怎么就拖成这样？”p> 马二爷叹口气，搬个小马扎坐到床边，“那几天恰好我不在，回来才知道，第二天她就昏迷了，叫也叫不答应，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儿在，我都以为……”p> 床上的老妇人双目紧闭，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说明她还活着。p> “当时以为是闭气了，喂过安宫牛黄丸，眼皮能动，可还是醒不过来。”p> “那西医那边怎么说？”王大夫把手收回。p> “说是多器官衰竭，无力回天。”p> 王大夫点点头，“从中医来看，老太太气若游丝，面色灰白，足冷过膝，脉象若有似无，确实已到弥留之际，但……你要是还想试试的话，我就开一剂参附汤，尽人事听天命吧。”p> 马二爷连忙感谢，请他到外屋写方子，自己则忙着给老太太掖被角，杨三旺拿了方子，见只有人参、附片两味药，连忙撒丫子就往医院跑。p> 一直到送走王大夫，马二爷才请清音坐下，“不知道清大夫有何见解？”p> 清音动了动鼻子，感觉屋里有股奇怪的“臭”味。不过，按常理来说，久病之人的屋子有气味也是正常的，上辈子在临床上她就遇到过很多，什么烂苹果味大蒜味尿臭味各有什么临床意义，这是诊断学必考项目。p>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他递来的誊抄的方子，人参30克，附片10克，这是回阳救逆益气固脱的名方，基本每一个学中医的人都知道，但在整个行医生涯中能用上的次数却屈指可数。p> 原因无它，这是中医救命的方子。但这年头真要到了急救的程度，谁会找中医？西医心肺复苏心电除颤肾上腺素早上了，等中药煎好，黄花菜都凉了。自己这么多年也就去年给英子急救的时候用过一次，那都是冒着很大风险的。p> 这位王大夫能用参附汤，确实已经是尽力了，也够大胆的。p> 马二爷见她没说话，试探着开口：“前几天请来的那些中医，一看老太太出气多进气少，连方子都没开，只让我们准备后事。”p> 清音摸了摸老太太的手，确实冰凉冰凉的，毫无生人温度，脉象也是若有似无，仿佛轻轻一碰就没了，要是让她来开方子，她也会开参附汤。p> 马二爷察言观色，知道她也没什么异于常人的见解，心凉了半截，眼眶一红，忍不住说起老太太的故事。p>“我怕再不说，就没人知道她的故事了。”p> “别怪我倚老卖老，清大夫你们听说过小莲英吗？”p> 清音总觉着名字有点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p> “她就是小莲英，在旧社会是咱们石兰省名妓。”p> 见这俩年轻人面色不变，完全不像其他人听见“名妓”两个字就恨不得一蹦三丈远，马二爷心里颇为欣慰，也更多了诉说的欲望。p> “小莲英原名肖莲英，穷苦出身，八岁就被她那狠心的爹娘卖到妓院，老鸨子觉着莲英这名字还不错，很衬她，就允许她沿用本名……”p> 在马二爷缓慢而悠长的诉说中，清音仿佛看见新旧社会交替中一个女人的一生。p> 作者有话要说p> 感谢在2024-02-0310:51:52~2024-02-0414:0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武媚娘30瓶；kenosha20瓶；寒云竹、南橘北枳10瓶；四米9瓶；52264980、226720022瓶；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 这个小姑娘的出生,足以成为整个石兰省医院妇产科多年的“传奇”。p> 因为，她在肚子里玩脐带，玩到把自己绕进去八圈！p> 更传奇的是,在这样的层层圈套下，她还能安然无恙的顺产出生,出生的时候甚至连脐带都不是绕得特别紧。当时薛主任看着这孩子都有点傻眼,清音说最近几周胎动正常，也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然她肯定会上医院……可，这么小个人儿，她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绕进去那么多圈还保持松紧自如的？p> 清音也是后怕不已，难怪当初秦振华都看不出来到底绕了多少圈,这小家伙都快把脐带玩成麻花了吧？p> 这要是放后世,那都是要赶紧剖的。p> 万幸万幸,清音知道后的第一瞬间,都顾不上疼不疼了,只想感谢老天爷垂爱，感谢小丫头自己本事大,能玩,还能不把自己玩死……啊呸呸呸！p> 清音也学会顾妈妈那招，轻拍自己嘴巴，不许胡说。p> 在肚子里啥都看不见,拿她没办法，以后她非打她屁股不可。p> 不过,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出生因为脐带绕颈的关系,薛主任只告诉她是个女孩,她都还没来得及看看长啥样就被抱到另一边检查情况去了,等清音被推回病房，就见顾妈妈和顾安围着小床，腰都弯成了九十度。p> “怎么这么红？”p> “还有这么多毛，像个猴子。”p> 顾安脑袋上果然被老妈打了一下，“放屁，小孩出生都这样，当年你比这还难看……呸呸呸，不难看，咱们小鱼儿不难看，好看着呢！”p> 俩人听见声音，赶紧来照顾清音，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清音摇头，“我看看。”p> 虽然，即使，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看见孩子的一瞬间，清音还是郁闷了——p> 这也太丑了吧！p> 明明自己孕期吃得很好，什么蛋白质和水果都没少吃，可怎么孩子是红色的？还皱巴巴的，也不算很大，只是正常体重，一点小婴儿的肥嘟嘟都没有。p> 而更让她想不通的是，这孩子是猴子变的吧？怎么那么多毛？就是那种娘胎里就眉毛已经非常明显，胎发非常多非常黑，但脖子手臂脸上全是毛的样子，头也被挤成椭圆形……活脱脱一猕猴桃。p> “音音，你先把自己休养好，孩子是会变的，见风长，你看好吧就。”p> “就是，丑就丑吧，照样是咱们的小丑鱼。”p> 清音又笑了，她发现顾安有时候还挺会“安慰”人的。p> 就连刚子也“幸灾乐祸”地说：“这孩子没遗传到嫂子和安子哥的美貌，安子哥你得好好挣钱，给她准备嫁妆咯。”p> “滚！”顾安最护犊子，自己说啥都行，别人哪怕是好兄弟也不能说他闺女一个不字。p> 话是这么说，但清音并未纠结太久，那可是她心心念念了十个月的小鱼儿呀，怎么会不爱呢？她就真是只小猴子，她也能笑着给她喂奶，给她换尿布。p> 嗯，虽然顾妈妈不让她帮忙换，她只是这么想想，在医院的三天，她都不用干啥，就专心做好哺乳工作就行。得益于她孕期充足的营养和平时的保养，她的母乳十分充足，小鱼儿每天吃得美滋滋的。p> 这期间，除了刚子，顾安也没往外说她生产的事，倒是无人来探望，一直安安静静住到出院那天，清音恢复还不错，已经能下地走动了。p> 刚出医院，就见一辆黑色小汽车冲着他们按喇叭，顾安将车门拉开，先扶清音上车，再换手抱孩子，让顾妈妈上去，将孩子递给她，他则是跑去副驾坐。p> “麻烦小张哥了。”p> “嗐，啥麻烦不麻烦的，反正今天厂里也不用车。”他回头看了看清音，又看了看在襁褓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这生了就好，老话说愁生不愁长，孩
子一天一个样。”p> 顾大妈高兴极了，一路把孩子抱得稳稳的，车窗一丝都不许开，就生怕清音受风，下车的时候还给小张哥塞了个红包，“辛苦你了，这是一点油费。”p> “油费安子给过了，大妈您这是折煞我啊。”p> 顾大妈也不管，昂首挺胸，稳稳的抱着宝贝金疙瘩走进大院，每一步都被她走出电影慢镜头的感觉。p> 正好，大门口，柳老太正抱着柳耀祖把尿呢，小男孩的那啥直冲冲对着进来的人，她是恨不得每天都来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的，大院里有闺女的人家真是恨死他们家了，暗骂他们不要脸！p> “哟，安子妈回来啦，生了个啥？”柳老太眼里满是幸灾乐祸。p> “生了个宝贝。”p> “哟，不就一丫……哎哟喂，小祖宗诶，你咋把尿撒奶奶身上啦，哎哟喂，慧慧快来给耀祖换裤子，别让他小雀儿受凉，这可是男人的命根子。”p> 清音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这老太婆可真……一言难尽。p> 一路遇到邻居，大家都是个闺女，现在孩子小不好受风，就不给大家看了，等满月了请大家喝酒云云。p> 众人见她这么高兴，不是“强颜欢笑”，倒是大着胆子开玩笑，安子和小清都长得这么好，这闺女肯定也是个小美人。p> 老太太大声答应，“那肯定的！”p> 清音和顾安对视一眼，瞧瞧瞧瞧，这才出生三天呢，奶奶就觉得她会是个大美人啦，以后还得了？p> 月子房顾妈妈这几天早就布置好了，就是清音自己的房间，最里面那层厚窗帘一拉上，光线就暗下是怕刺到孩子眼睛。p>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清音整个人都舒服起来，把孩子放在里侧，自己美美的睡了一觉。p> 第二天一早，她刚睡醒，大院里的邻居们就要看孩子，毕竟也是怕吓到孩子。p> 话说昨天晚上，前头海涛那熊孩子放了一个炮仗，可把顾大妈气得够呛，从来尊老爱幼的她，追着熊孩子打了一圈。p> 大家这下算是知道了，这个小姑娘可是顾大妈的宝贝，谁要是让她不好，老太太都不会放过。p> 第三天，苏小曼和毛晓萍也来了，毛晓萍看见小鱼儿的一瞬间就叫起来：“呀，真好看！”p> 清音弯了弯嘴角，说来也奇怪，小孩真的是越长越好看，有种瘪瘪的气球被充足了气一样，慢慢变白变饱满，变得有活力起来。p> “哎呀呀，你看她睁眼了呀，眼睛真大真好看！”p> 苏小曼也凑过来，边看边分析，“嗯，眼睛像妈妈，眉毛像她爸爸，眉形长，将来应该是个很英气的女孩。”p> “还有这鼻子，像妈妈，又高又挺，嘴巴像爸爸，厚薄适中，还有唇珠呢你看。”p> 清音凑过去，啊，还真是，她天天看，说不出哪里像谁，反正就觉得挺眼熟，有她和顾安的影子，但外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哪里像谁，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p> 这真是个集合爸爸妈妈优点的小姑娘呢！p> 晚上顾安回来，看见家里又多出来的东西，“又有人来了？”p> “嗯，小曼姐和晓萍，也没吃饭，说了会儿话就走了，晓萍偏说自己说话一惊一乍的，怕吵到小鱼儿，我看这小丫头这几天回来都睡得安稳得很，放炮仗都没听见。”p> 顾安洗洗手，俯下身去看孩子，看着她越来越白嫩有肉的小脸蛋，手痒痒，“什么放炮仗？”p> 顾大妈听见，系着围裙进来埋怨，“还不是倒座房的海涛，那熊孩子昨晚居然放炮仗，我看就是少教。”p> 她很少这么说一个孩子，看来真是气得够呛了。p> 顾安眉头一皱，坐直了身子，虽然小鱼儿没被吓到，但这是因为在月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要是下个月下下个月呢？小孩子被吓可不是小问题。p> 再说了，非年非节的放什么炮仗？柳家那么抠搜居然舍得给钱让孩子买炮仗玩？不成文的规矩，知道大院里新添了孩子，大家平时干啥都会小声点，放炮仗那不是缺根筋就是跟新生儿家有仇！p> 顾安想也没想，拔腿就去倒座房，正好柳红梅也下班了，看见他明显是冲着这边过来的，脸上就露出温柔的笑：“安子这是有事？”p> “你建军哥还说哪天咱们一起吃顿饭。”p> 她以为她一提瞿建军，顾安会对她另眼相看，可事实是顾安压根没鸟她，连瞿建军在他这里已经没以前“好使”了。p> 顾安更没笑，他看着她的眼睛，把海涛放炮仗的事说了，“知道你工作忙，但还是希望你好好教育孩子，如果再有下次，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p> 街溜子的方式，那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p> 柳红梅刚想解释孩子小，爱玩闹是正常的，可顾安理都没理，转身就走。p> 柳红梅张了张嘴，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安子对她可不是这个态度，他现在居然连瞿建军的面子都不给了吗？p> 这，是明明白白的警告。p> “呸，不就个丫头片子，住
了那么多天院就抱回个丫头片子，他们傲气啥，咱们海涛就放个炮仗咋啦，有本事搬去住独院啊，住啥大杂院，矫情！”p> 柳红梅皱眉，“妈，你当谁家都跟你们一样吗？”p>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柳老太很是心虚，“你怎么这么说呢，以前咱们不是条件有限嘛，大家都吃不饱，你们做姐姐的让着弟弟怎么了。”p> “咱们老柳家因为没儿子，被欺负了那么多年你们都忘了吗？女人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嫁过去你们最大的倚仗可不就是志强？你们对他好，他也记你们的恩，以后只会加倍的为你们撑腰。”p> “别以为瞿家就是啥好相处的人家，前头那个刘家的闺女，不就是没弟弟撑腰，自己肚皮又不争气，才便宜了你？”p> 柳红梅一听见瞿建军的前妻，心里更烦：“妈别说了，你在家要约束好海涛，看看你都把他纵容成什么样子，去了瞿家也不分高低，那边老爷子很是看不上。”p> “他凭啥看不上啊？他们家就俩丫头片子还看不上咱们海涛？”p> 柳红梅实在是没办法跟她胡搅蛮缠，有心想把海涛叫回来教训一顿，可孩子怕她，早早的跑了，看来只能等下次了。p> 而海涛一直躲到她离开，才乐颠颠地回来，掏出一把花生，“姥，你吃。”p> 柳老太看见花生，眼睛眯成一条缝，“哪儿来的？”p> “赵大妈家门前晒着的，我管它谁家的，我见到就是我的。”理直气壮，天经地义。p> 柳老太赞同的点点头，她大外孙就是厉害！p> 可也不知道是花生有什么问题，还是晚饭哪里没吃对，晚上祖孙俩拉了十几次肚子，最后直接都虚脱了，柳老太走路腿都是飘的，第二天天一亮就找赵家吵架：“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啊，就是故意用毒花生，想毒死我们家是吧？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家有俩大孙子！”
赵大妈也不是吃素的，她昨天就一转身的工夫发现花生少了，可没少在院里骂，现在这小偷还自报家门了，顿时也是火力全开，啪啪啪一顿输出，把身体虚弱的柳老太骂得毫无还手之力。p> 幸好，小鱼儿是真的睡得很香，她们吵架又在前院，不然要是把孩子吵醒，清音也是不干的。p> 住大杂院就是这点不好，想要一家人安安静静压根不可能，手里的钱想买房子，还得再等等。p> 正想着，顾妈妈在门口跟人热情地说起话来，清音一听，“陶老师您来了？”p> 陶英才答应一声，估摸着她坐月子自己一个男同志也不好进去，倒是他身边的女人进去，清音看见她的一瞬间差点没认出来，“冯阿姨？”p> 现在的冯春华更瘦了，是那种恶病质的瘦削，但眼里的神采却又十分耀眼，像星星，像春天的嫩草芽。p> “怎么，不认识我了？生孩子也不说一声，要不是老陶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冯春华弯腰看着孩子，“叫啥名字？”p> “大名还没想好，小名叫小鱼。”以前在肚子里吐泡泡的时候就这么叫，习惯了，不想再另取。p> “小鱼，真好听。”满眼慈爱。p> “冯阿姨您要抱抱她吗？”p> 冯春华一喜，但又摇头，“我身上带病，别把病气带给她。”p> “这有什么。”癌症又不会通过呼吸传染。p> 清音心头酸酸的，有新生命的诞生，就会有逝去，而冯春华的逝去，是谁也逆转不了的结局，她多希望她能多活几年，单身一辈子的她好容易在生命最后这两年遇上一个聊得来的人，哪怕多活一年，都是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美好。p> 冯春华有点心动，但还是推辞：“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抱，别把她弄不舒服了。”p> 清音坐起来，教她左手放哪儿，右手放哪儿，待她准备好才将孩子递过去，稳当当的。p> 奶香味的小家伙入怀，冯春华像是捧着一个炸弹，脸上却好像染上一层霞光。p> “她爸一开始也不敢抱，现在抱得可顺手了。”p> 冯春华连说话声都压低了：“真的吗，那我可得多来抱抱，等回了学校就抱不到咯。”p> “欢迎您随时来抱，咱们小鱼也很喜欢冯奶奶的，对不对呀？”p> 小鱼儿打个哈欠，算是应答。p> “哎哟，你看她还有小表情呢，脸蛋粉□□白的，可好看。”p> “您是不知道，刚出生那两天，红通通皱巴巴小老头似的……”p> 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顾大妈立马打断：“胡说啥，刚出生的孩子就那样，咱家小鱼儿还算好的，肚子里营养好，长得浓眉大眼，那些没眉毛反倒长了一脸汗毛的，哎哟喂，我都分不清是小老头还是猕猴桃……”p> 冯春华笑着应和，知道老太太心疼孩子，生怕她没抱好，顺着话头就把孩子放回床上，“月子里的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等我下次再来，估计就是个白胖小妞妞了。”p> 这话顾大妈爱听，“那是，我见过这么多孩子，就没见过小鱼儿这么能吃的。”因为能吃，所以长得也快，才几天时间就变样了
呢。p> p> 出月子后十几天，孩子能带出门了，清音就每天趁着出太阳的时候，将小鱼抱到屋檐下，晒会儿太阳，看会儿树叶。p> 虽然知道她的眼睛应该还看不了太远太清晰，但每次看见她的大眼睛滴流滴流随着景物变换和转动，清音就觉得，她应该是喜欢出门的。p> 这几天天气也是正好，不冷不热的，里头穿一套小衣服，再穿上那件红色的小棉马甲，换尿布很方便，出门也不怕着凉。p> 晒一会儿，小丫头的眼睛一闭一闭的，清音估摸着是要睡了，正打算抱回屋，忽然听见有声音往这边来。p> “妈，是谁来了？”p> “胡同口摆摊的老刘。”p> 刘大叔？这是清音没想到的，前两天刘大婶已经来看过她们了，还拿了两斤鸡蛋和红糖呢。p> “刘大叔您屋里坐。”p> 快两个月没见，刘大叔也没啥变化，依然板着张脸，他倒是想笑，但笑不出来啊，今天这事闹的，他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p> 像老伴儿说的，他今天来开这口，搞不好安子都会怨上他，可不开口吧，又被逼得没办法。p> 清音见他脸色纠结，半天不说话，以为是有什么难事，也只能把孩子交给顾大妈，自己跟他站在屋檐下，“大叔要没事儿的话，就在家里吃了饭再回去？”然后慢慢说。p> 她估摸着，怕是大丫二丫的事。因为瞿建军开始了新恋情，对孩子也没以前上心了，听说前几天他还直接带着柳红梅去看孩子们，把大丫那小炮仗气得够呛，说他再也不是她的爸爸了，她讨厌他。p> 清音还想着等自己哪天有空，找大丫聊聊。p> “不用，我就是……哎呀！”刘大叔咬咬牙，似乎是很为难，“我就是厚着脸皮找你帮个忙，你先听我说完，帮不帮我都不勉强，你自己做决定就好。”p> 清音点头。p> “北城区那边，有人想请你帮忙看个病，你要是愿意的话，哪天我们把病人带来。”p> 清音心说，自己的名声传这么远了？她承认，在整个书钢和杏花胡同片区，病人是不少，上至陈老书记厂长各种主任，下至家属区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哪里不舒服第一反应都不是去区医院，而是找小清大夫，但能让他这么为难的，应该是很远的关系。p> “这人是谁？”清音眉头一皱，“不会是马二爷吧？”p> “你知道？”p> 清音把话吞回去，如果马二爷还是派那瘸腿男人来，她肯定要给闭门羹，但刘大叔开口，就得考虑一下。p> 毕竟，她欠刘大叔人情。p> “说来惭愧，多年以前我走街串巷倒尿壶的时候，有一次差点被人给害了，是他路见不平救了我，后他派人请过你，你拒绝了，好像是对他有点意见，想请我从中牵个线，一起吃顿饭，解除一下误会。”p> 顿了顿，“他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实在是……”p> 人家这么大个人情放了这么多年，现在刘大叔确实是不好拒绝，所以明知她不想帮忙，还是找上来了。p> 清音理解的点点头，这马二爷倒是会找人，就那瘸腿男人的态度，找谁来她都不想搭理。p> 可刘大叔，她就不好拒绝。p> 清音想了想，“这样吧大叔，吃饭就免了，我跟他之间也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他要看什么病，让他自己过来。”p> 又说了会儿，小鱼儿滴溜转了半晌的眼睛也累了，小猫儿似的哼唧两声，刘大叔连忙说：“那咱就说定了，明天下午六点半，你家安子在家的时候，我带他来，成不？”p> 清音答应，他一走，顾大妈赶紧关门，清音忙着喂孩子。估计是真饿了，喝得特别快，特别着急，清音生怕她被呛着，都会有意控制一下，眼看着喝了半小时，连忙把衣服拉好，竖起来拍嗝。p> 一直到打出几个奶嗝，小鱼儿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放炕上都不带动一下，睡得可香了。p> p> 第二天早上，陈庆芳亲自来看她们，又送了一些吃的喝的，看见奶呼呼的小鱼儿，简直爱不释手。p> 她以前忙工作，也没带过小孩，现在童童已经长大，也不适合太过亲昵，小鱼儿的出现正好让她体验了一把带小孩的快乐。p> 嗯，当然，那仅限于抱抱和逗逗，其它的她可不敢。p> 下午，顾安到家还不到六点，先在炕边观察小鱼儿，时不时龇个大牙，“认识不？我是你爹。”p> “行啦，孩子现在还不认人。”p> 顾安有点失望，他天天看天天抱，就是小猫小狗也该认识他了呀？p> 清音好笑，“她现在哪有智商可言，就是个小动物，快干活去。”p> 顾安于是卷起袖子，将今天换下来的尿布端到外面。孩子吃得多，拉得也多，清音又换得勤，一天下来尿布都攒了一盆。p> “哟，安子又洗尿布呐？”p> “你闺女可真能造，每天都是一盆。”p> “得亏你家尿布多，我家的一天最多
换两次。”p> 顾安心里不赞成，但也没说什么，倒是柳志强在屋里听见，冷哼一声：真没出息。p> 天底下哪个大老爷们洗尿布的？顾安这种街溜子，也就被清音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女人吃得死死的，换他？门儿都没有。p> 想到前不久的师承制考核又让她轻松通过，柳志强就觉得肋骨下隐隐作痛，被气的！这个清音真是走了狗屎运，大姐找的人也是个垃圾，白让他高兴一场。p> 想着，他在炕上翻个身，看向旁边洗尿布的清慧慧，“臭死了，拿出去外面洗不行啊？”p> 清慧慧心说，她要是拿出去，婆婆又要使唤她干别的事了，在屋里洗慢点，还能磨洋工。p> 但她现在也隐隐发现了，自家男人跟他妈老娘是一伙的，这么多次从没见他帮过自己一次……不对，唯一一次，是他让自己把红梅大姐介绍给瞿老司令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嘴脸。p> 一墙之隔的顾安，很快洗好尿布，漂干净，晾晒到院里的晾衣绳上，回屋去，“那什么时候会认人？”p> 清音抬头一看，嘿，这家伙不知道啥时候又来到炕边，直勾勾盯着闺女。p> “这我也不知道，因人而异吧，或许四五个月，或许七八个月，或许一直不怎么认人。”这叫个体差异。p> 顾安面上不变，但清音就是感觉他有点失望，正要安慰安慰这失落的老父亲，忽然门口传来刘大叔的声音。p> “小清大夫在吗？”p> “进来吧。”清音将自己衣服拉好，又把小鱼儿放到炕里，肚子上搭一条小巾子，这才从里屋出去。p> 刘大叔身后跟着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人，五官普通，属于丢人堆里都找不出来那种，眼神也是普通中年人的沧桑，没有电视剧里土匪头子的凶恶或是精光，就连脸上的刀疤，都跟肤色融为一体，渐渐失去存在感。p> 清音心说，传说中的马二爷，原不定在在茫茫人海中她都遇见过几次了。p> 她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她，准确来说是打量站在她前面的顾安。p> “对不住，马，咳咳咳……马某人打扰二位了，还请，咳咳，请见谅。”马二爷一边咳一边说，还深深地鞠了一躬。p> 顾安丝毫不退让，将人带到屋檐下，“有事说事。”孩子在呢，这几声咳嗽他听着真不爽。p> 马二爷神色丝毫不变，“是这样的，咳咳……我最近老是咳嗽，咳咳……咳咳……瞧了好几个医生也没瞧好，听说清大夫医术了得，咳咳，厚着脸皮请清大夫帮我瞧瞧。”一句话没说完就咳了这么多声，就是笨蛋也知道他的病情。p> “对不住，我先缓缓，能……咳咳咳……水……咳咳……”p> 顾大妈虽然也不爽他进了自家屋子，怕会传给孩子，但看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实在是可怜，连忙倒杯水递过去，“赶紧喝口水润润喉咙。”p> 清音面色平平，让顾安搬了两把藤椅出来，自己先坐下，把脉，看舌苔，神情一丝不苟。p> 三分钟后，刘大叔也有点好奇，“怎样，小清？”p> 清音皱眉。p> 刘大叔心头一跳，一般清音是不会当着病人面露出这副神情的，除非……可转头一看，马二爷的脸上却依然纹丝不动，甚至有点淡淡的笑意。p> 清音把手收回，“马二爷可真会拿咱们开涮。”p> “啥意思？”p> 清音声音更冷，“他压根没病。”p> “怎么可能没病，刚才还咳得喘不上气呢，小清再好好看看？”刘大叔有点着急，她不知道马二爷的底儿，自己却是清楚的，这在书城市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说呼风唤雨也不为过。他愿意牵这个线，也是想着安子在外头做的事情杂，黑白两道都沾点，能多认识一下这样的人物，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p> 要知道，整个北城区，多只猫多只狗马二爷都能知道，很多事公安都要找他出面协调。p> 人生在世，什么道上的朋友都得交几个不是？p> 清音似笑非笑，“那你问问他现在还咳不？”要是别的普通医生可能就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可他六脉平缓有力，舌苔薄白有神，哪里像是个病人？p> 她永远相信，脉象和舌苔比病人的嘴诚实。p> 顾安脸色黑得锅底似的，“恕不奉陪，请回吧。”p> 马二爷连忙起身，拱手，“清大夫果然妙手回春，是我小人之心了，对不住。”p> 清音也是好笑，又是来试探她医术的？要是自己就着他的描述，断定他就是生病，那是不是已经被骂庸医了？“希望马二爷能明白，你浪费的是我对你的信任，是医患之间的信任。”p> 马二爷顿了顿，神色复杂地叹口气，“能否让我跟清大夫单独说两句话？”p> 顾安不乐意，但清音也有点好奇，三番两次卖关子他到底图啥？于是以眼神示意顾安放心，她有数，让他先进里屋看看孩子醒没醒。p> 小鱼儿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不爱哭，也不怎么哼唧，除非有人在她身边，不然悄无声息的，
压根不知道这娃醒没醒，醒了多久。p> 眼看着屋檐下只剩俩人，马二爷这才道歉：“我一直觉着应该找清大夫当面道个歉，一是为去年在镇上的事，杨三旺是我手下兄弟，当时为了花瓶的事唐突了你，是我考虑不周。”p> 杨三旺就是那瘸腿男人。p> 清音见他道歉道得还算诚恳，也欣然接受，“行，那事咱就翻篇了。”反正花瓶现在还在自己手里，也不值几个钱。p> “爽快，我马某人佩服。”马二爷拱手，“第二件事，就是一个多月前，我让杨三旺来请清大夫，他再一次怠慢了您，这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但还是需要向您亲自道歉。”p> 清音没想到，这左一次鞠躬右一次道歉的，怎么看怎么像孔乙己啊，他真是土匪窝的二当家？p> “好，既然咱们之间的误会已解开，那接下来就是我真正要麻烦清大夫的事。”p> 原来，上次来请她去看病不假，但病人并非马二爷，而是……经过一个多月不断治疗，病人不仅没好，还愈发加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p> “所以这才是你托刘大叔找我的原因？”p> 马二爷点头，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这位病人曾是我的街坊邻居，以前在我遇难之时曾得她多次相助，以前我没条件，现在希望能为她尽点绵薄之力……这俩月已为她延请中西医无数，也送上省医院看过，大夫都说没救了，让回来等……”p> “她对我有恩，哪怕知道希望不大，我还是想尽力试试，听说清大夫少年有为，艺高人胆大，于疑难杂症自有一套法子，遂斗胆……”p> 清音点头，她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天职，至于喜不喜欢马二爷这人，可以延后讨论。p> “行，稍等我一会儿。”p> 治病救人要紧，但小鱼儿更要紧。清音先进屋，看小鱼儿正好醒过来，刚又拉了一次，就连忙又喂了一顿，叫顾妈妈过来看着，要是两个小时后她回不来，小鱼饿了的话就先喂点奶粉。p> 小鱼儿是真的很好养活，母乳吃得嘎嘎香，奶粉也是津津有味，也不过敏，反正给啥吃啥。p> 顾安本来不想去，但看她心意已决，只能去骑自行车，载上她，那边马二爷载上刘大叔，四个人花了大概半小时赶到城北。p> 五月下旬的书城市正是最舒服的季节，风不大，气温也不算高，暖暖的，路旁绿树成荫，树下坐满了纳凉的人们，看见他们立马热情的招呼“二爷回来了”。p> 马二爷在普通老百姓里似乎很受欢迎？p> 很快，车子拐进一条胡同，停在一所很普通的院子门口，马二爷在门上三长一短敲了两遍，门后露出杨三旺的脑袋，“二爷回来了？”p> 待看见清音，又连忙收起脸上喜色，鹌鹑似的低头道歉，“对不住小清大夫，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p> “嗯哼，行了，人怎么样？”p> 杨三旺回头望望里屋，叹气，“省医的王大夫刚来。”p> 马二爷也看着院子出神。这院子本就不大，又年久失修，院墙缺了几个口，屋檐下的椽子都烂了，地上杂物已经堆得无从下脚，且都是些破碗烂碟柴火n煤块之类的东西。p> 马二爷回身，对清音做出一个“请”的姿势。p> 屋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在号脉，病人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妇人，头发全白，浑身皮肤毫无血色，露出来的双手还没小海花的粗……连人带衣服，恐怕连六十斤都没有。p> 这也太瘦弱了！p> 不过，清音也注意到，老妇人虽然病入膏肓，但五官底子不错，眉眼十分清秀，这么大年纪居然一点斑斑点点都没有，头发密度也很令人羡慕，再加上那浑身气派，不难想象年轻时候绝对是个大美人。p> 那位王大夫也没把年轻面生的清音看在眼里，只是一面把脉一面跟马二爷说病情：“我听说老太太一开始只是感冒，怎么就拖成这样？”p> 马二爷叹口气，搬个小马扎坐到床边，“那几天恰好我不在，回来才知道，第二天她就昏迷了，叫也叫不答应，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儿在，我都以为……”p> 床上的老妇人双目紧闭，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说明她还活着。p> “当时以为是闭气了，喂过安宫牛黄丸，眼皮能动，可还是醒不过来。”p> “那西医那边怎么说？”王大夫把手收回。p> “说是多器官衰竭，无力回天。”p> 王大夫点点头，“从中医来看，老太太气若游丝，面色灰白，足冷过膝，脉象若有似无，确实已到弥留之际，但……你要是还想试试的话，我就开一剂参附汤，尽人事听天命吧。”p> 马二爷连忙感谢，请他到外屋写方子，自己则忙着给老太太掖被角，杨三旺拿了方子，见只有人参、附片两味药，连忙撒丫子就往医院跑。p> 一直到送走王大夫，马二爷才请清音坐下，“不知道清大夫有何见解？”p> 清音动了动鼻子，感觉屋里有股奇怪的“臭”味。不过，按常理来说，久病之人的屋子
有气味也是正常的，上辈子在临床上她就遇到过很多，什么烂苹果味大蒜味尿臭味各有什么临床意义，这是诊断学必考项目。p>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他递来的誊抄的方子，人参30克，附片10克，这是回阳救逆益气固脱的名方，基本每一个学中医的人都知道，但在整个行医生涯中能用上的次数却屈指可数。p> 原因无它，这是中医救命的方子。但这年头真要到了急救的程度，谁会找中医？西医心肺复苏心电除颤肾上腺素早上了，等中药煎好，黄花菜都凉了。自己这么多年也就去年给英子急救的时候用过一次，那都是冒着很大风险的。p> 这位王大夫能用参附汤，确实已经是尽力了，也够大胆的。p> 马二爷见她没说话，试探着开口：“前几天请来的那些中医，一看老太太出气多进气少，连方子都没开，只让我们准备后事。”p> 清音摸了摸老太太的手，确实冰凉冰凉的，毫无生人温度，脉象也是若有似无，仿佛轻轻一碰就没了，要是让她来开方子，她也会开参附汤。p> 马二爷察言观色，知道她也没什么异于常人的见解，心凉了半截，眼眶一红，忍不住说起老太太的故事。p> “我怕再不说，就没人知道她的故事了。”p> “别怪我倚老卖老，清大夫你们听说过小莲英吗？”p> 清音总觉着名字有点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p> “她就是小莲英，在旧社会是咱们石兰省名妓。”p> 见这俩年轻人面色不变，完全不像其他人听见“名妓”两个字就恨不得一蹦三丈远，马二爷心里颇为欣慰，也更多了诉说的欲望。p> “小莲英原名肖莲英，穷苦出身，八岁就被她那狠心的爹娘卖到妓院，老鸨子觉着莲英这名字还不错，很衬她，就允许她沿用本名……”p> 在马二爷缓慢而悠长的诉说中，清音仿佛看见新旧社会交替中一个女人的一生。p> 作者有话要说p> 感谢在2024-02-0310:51:52~2024-02-0414:0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武媚娘30瓶；kenosha20瓶；寒云竹、南橘北枳10瓶；四米9瓶；52264980、226720022瓶；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