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禁咒
中秋月圆。
凡俗界中讲究在这一天全家人聚在一起,团圆相聚,欢声笑语,亦有晚上放灯的习俗,蜀方国中亦然。
尚未入夜,大大小小的花灯便被挂在了大街小巷之中,待天幕沉沉时万千盏灯逐一点燃,连成了一道道长龙,在国度内穿梭纵越。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大人们约束孩子的声音。
本是阖家团圆夜,然而在月明星稀的高楼上却不胜寒意
江司年负手而立,的眼眸中映着下面的灯火,神色模糊地让人看不清。
天色微醺看不清楼上人的神情,只能看到万家灯火倒映在那人的眼眸之中。
摘星楼的周围无一人,这片区域早早便划为了皇宫的禁地,不许任何人靠近。
然而此时他听到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以那东西的实力,想要在他这里隐藏踪迹轻而易举,此时脚步声清晰可闻,多半是故意。
江司年慢悠悠地开口。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厌恶他。在别人眼中,他是伟大的帝王,还痴情专一,可以说是几乎完美的形象。一直以来我也是那么认为,因此拼命学习帝王之术,拼命练武,想得到他的认可。”
“但是不论我取得多少成绩,他也是只在人前扮演父慈子孝,人后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那时候而我的努力不会被看到。当我失败的时候,反而会得到更多的责难。总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直到有一天,我头一次违背他的命令,去母后的墓前拜祭,不小心听到他的话。”
“我终于明白他有时看我时那复杂的眼神。那眼神是在说,为什么不是你呢?为什么那时死的不是你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他轻轻呢喃,又低低的笑起来。
“他可以是万千子民的英雄,却未必是我的英雄。”
他缓缓转过身去,正对上那张脸与自己六七分相似的脸。
他细细描摹着这张脸,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看一下那个人。
说起来,他最重要的东西,反而是从最厌恶的人身上学到的。
真是讽刺。
身后嘶哑的声音响起:“就算你不在乎他,还有你蜀方国的千万臣民,他们的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你愿意因为你的一念之私成为蜀方国的罪人吗?”
“作为一个让人讨厌的魅魔,看来你在人间真是学了不少东西。”江司年转身,桃花眼微微上挑。
他着一身红衣,红衣烈烈,被摘星楼上的风吹地鼓荡。
“明明是你拿我的臣民的性命胁迫我就范,反倒成了我的过错。”
顶着江瞿关皮囊的魅魔狞笑一声:“多说无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若你不想伏尸百万,还有你父亲这身皮囊化为血水的话,就心甘情愿做我的鼎炉。”
为了得到美人骨,他筹谋多年,如今终于将投入他的怀抱。
这么想着,他身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瞳孔兴奋地拉长,几乎成了一条线,倒映着青年的影子。
说来也是偶然,他携着前任魔尊的魔丹碎片从魔界逃出之后,他的实力尚不足以在见到魔人人喊打的修真界中自保,便流窜到了凡俗界,不经意间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却没想到这里几乎是他的天堂,不仅美人如云,还有几个有微末的灵根,是作为鼎炉的绝佳资质。
当他采补了几个之后引起了江氏皇族的注意,却意外发现了这江家竟身负修真界中消失已久的美人骨。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美人骨竟然流落到凡俗界。
以前的修真界有一修真世家世代传承,那个世家人人都貌美,不论男女,而且每一代必有一人完美传承美人骨。传说这种体质不但有助于自身修炼,若是能与其双修修为修为进境一日千里。
是以这种东西的也被很多修真大族觊觎,那世家人口日渐稀少,最后在修真界销声匿迹。没想到却在下界之中的一个小国家发现了其踪迹。
他附身到了江瞿关的身上,寻找这一代美人骨的传承者。
寻遍了整个皇室,他竟没能找到,直到这身体将儿子从修真界中召回。真是让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这一届的美人骨是男子传承,但是他也有与男子的双修秘法,何况魅魔本就非雌非雄。
融合了魔元碎片之后,他早已进入了元婴期,倘若这次能够融合美人骨,踏入大乘期指日可待,很快特别能杀回魔界,那些之前觊觎无缘碎片的大魔们也拿他没办法。
属于江瞿关那张苍白的脸上,瞳眸中骤然闪过一丝兴奋的猩红。
然而江司年却垂眸轻笑一声:“你把他怎样我不管,但是你杀我子民,便该得的一句千刀万剐。”
江瞿关微微眯起眼睛:“你还是不死心吗?那又能如何,这世间本就弱肉强食,弱便是原罪。”
然而他的得意之色未显,半边苍白的脸便被突然而起的火光照亮。
只见江司年微微抬手,在下面的万家灯火之中,有四个方向亮起璀璨的光芒,璀璨的光芒直冲天际。
那四个位置正处于正北、正南、正西、正东方向,之前隐藏在皇城的灯火之中,并不起眼。
此时四道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直直的向脚下的摘星楼射来
江瞿关的脸色忽明忽暗。
江司年哂笑:“想让我死心,下辈子吧。”
光柱很快连成一片,汇聚在江瞿关现在站立的脚下,形成了一座光做的牢笼,把他整个人都困在里面。
江瞿关放出黑雾,那周身的黑雾一触到那光柱,顿时发出呲啦啦的声响。
江瞿关,或者说是占据他身体的魅魔,此时面色才开微变。
上古缚魔阵。
这种阵法消失已久,相传已经失传,却没想到被这小子得到。
“比四年前倒是有些长进了。”
魅魔虽然震惊,但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他周身的黑雾愈发凝实,黑色与金色光芒相抗衡,逐渐此消彼长,那金色牢笼竟然隐隐有碎裂之势。
他勾唇,挑起一抹邪气的笑,在那张脸上显得颇为诡异。
“可惜这东西困不住现在的我。”
上古缚魔阵虽然是传说中的大阵,但是对上魔尊的力量来说还是如同虚设。
“也算你有本事,居然逼我动用那东西的力量。”
他舔了舔唇,眸中疯狂之色更甚。
他本来不想动用魔丹碎片的力量,因为一旦被别的魔察觉,尤其是实力强大的魔,就会引起无穷无尽的垂涎和追杀,就如同他当年从魔界逃出。
但是这里远离魔界和修仙两界,说不定动用一次也不会引起到那些魔的注意。何况如今已过多年,他对魔丹碎片力量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掌控。
收回一半的黑雾,却口吐出了一点青芒。那青芒所到所接触的金光虽然说没有立即溃散,但是也在缓缓消融。
江司年看着这意料之中的结果,并不惊讶或沮丧。他早就知道这大阵困不住他,但是,只要能暂时限制住他的行动,便够了。
他划破手腕,将血滴在地上,衣袖滑落肩,露出了手臂上斑驳的伤痕。
霎时间血光乍现,地上缓缓现出一个血色大阵。大阵明显是用干涸的血迹画成。那阵眼恰巧正是那金色大阵的中心,两个大阵环环相套,霎时间金色与血色交织成一片,金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金柱之中血雾弥漫。
江瞿关隐隐感觉到那金柱对他修为的压制,顿时有了一丝警惕,他感觉这金红色比单纯的金色更具有腐蚀性,似乎在消解着他身上的魔气。
他用魔雾包裹着自己,然而魔雾与金红色交界之处却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是水汽与热油相撞,魔气正在逐渐消散。
这是什么邪功?
他惊疑不定。他从未见道修过这样的功法,况且这功法明显不像正道之人所用。
江司年面色苍白,唇角溢出一抹血迹。他用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拭去了那抹血迹,微微一笑:“别着急,这还只是开胃菜。”
他又掐出一个法诀,那血色大阵瞬间变幻,符文交错,一道道符文如同蛇一样变换游走。
处在阵中心的江瞿关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他竟然隐隐感觉到他的神魂与这具身体的分离之感,就像这具身体本原排斥力量增强,甚至强到能把他这个元婴期的大魔驱逐出去。
要知道这种情况在一个孱弱的普通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随着血色符文的愈加凝实,江司年的脸色愈加苍白,皮肤下几乎白到透明,若有修者在场可以感知到他的神魂也逐渐的虚弱。
“以吾为祭。”
他低声念出最后一句符文,眼看那道黑雾便要从江瞿关的身体里剥离。
“你这个疯子!”黑雾挣扎着狰狞的咒骂着。“你也会魂飞魄散!”
江司年低笑一声,低声呢喃道:“不是为了你。你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确实是一个好帝王。”
半空中的血色愈加凝实,江司年也愈来愈虚弱。
但就在这时。一道雪白色的剑光划破长夜,打断了江司年与半空中血色符文的链接。
江司年看到那道熟悉的剑光,微微一愣。
明明他在摘星楼周围已经下了阵法,不光外面不能进入,里面的动静也不能传出。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齐风眠现在面色极冷,手中还提着雪色长剑。
”你这是在干什么!动用这种禁咒,神魂都会一同溃散,你有几条命?“
齐风眠看着面色苍白的江司年,简直又气又恨。
江司年被名义上的师弟训斥,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偏过头去:“这是我自己的事。这件事我自己解决。算是师兄求你。至于禁咒的事,若我还有命在,自然会回师门负荆请罪。”
说罢,竟要将手腕重新划开。
然而此时,一道金色的流光直接缠绕在他的身上,甚至将他裹成了个蚕茧。江司年一时动弹不得。
他愕然:“师弟,你放开我。”
齐风眠毫不理会。他看着那个金色的牢笼,此时已经融化开了一个角。黑雾滋啦作响。那魅魔也并非毫无损伤。此时黑雾逐渐变得稀薄,原本明亮的青光又暗淡了一些。
他面色严肃间祭出一物,只见那是一只铜钵,在黑夜中明显看到钵身上有繁复的符文流动。
魅魔看到那钵瞳孔一缩。
“你是封魔堂的人?”
齐风眠并不搭理他,他操纵着法诀,只见铜钵慢慢地朝着魅魔倒扣下去。眼见着黑气丝丝缕缕地从江瞿关身体重溢出,被那铜钵吸入。
这铜钵法器是他找出门游历时认识的一位好友所借。那人虽是封魔堂的人,但是这法器并非是封魔堂的不传之秘,只是因为魔界通道关闭后流落进仙凡两界的魔稀少,因此也很少被人所见。
然而就在此时,魅魔一咬牙,周边黑气竟然迅速膨胀。铜钵一时竟无法全部吸收。
江司年瞳孔一缩。不好,他要自爆!
“不要让他得逞!”
若是让他自爆成功,江瞿关的身体也将炸成一团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