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想做就做
“五十万。”
陌奶奶在说这个数额时，眼睛不由自主地下垂，手指微微颤抖，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我也觉得有点多了，只要十万就好。”
甚至说十万时，陌奶奶的面容都有些忐忑，“你们放心，我拿钱一定不是乱花的，全部用在孩子身上。”
她的话说完，现场一片寂静。
柳庆尘眼神浮动，想对这个老妇人说些什么。
在他看来，十万够什么？
可能现在他随意一件进阶材料都不止十万。
可在老人眼中，十万能够让那群被她收留的孩子过得舒服一些。
至少衣食住行都能满足。
没有过多沉默，柳庆尘当即开口，“陌奶奶，冒昧问一句，百稣院新收养的孩子有多少。”
老人对其记的很清，不假思索道
“83位。”
83个孩子，十万块？
他原本就掀起波澜的心更为泛滥，眼神中充满复杂。
“陌奶奶，我有些好奇，假设我这边只给您十万，您该如何安顿这些孩子？”
“请您相信我没有轻视看不起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
“83个孩子，平均分不过一千多块，怎么能让他们平稳生活下去。”
那不是一次性用品，83个孩子意味着83张嘴，是无底洞。
吃饭、洗漱、衣物，这些都是消耗品。
短时间内，他相信，可一旦拉长。
对于整个百稣院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平心而论，陌奶奶不是圣母，她只是想尽可能的让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得到救赎。
但在这个吃人的世界，很难做到完美。
她想要养他们到成年，可不是一两年的事情，这需要十年，甚至更久。
还不能保证其中会不会有新人加入。
柳庆尘沉下眼眸，想要听听陌奶奶如何做打算。
老人微微一笑，精打细算可是到了她的领域。
她伸出苍老皱褶的手，在半空凝聚出一团水球，“日常洗漱，婆婆我一个人就能满足孩子们的需求。饮水用桶装水，有专门商谈过，拿货价会比其他地方便宜许多。”
“后院里有种植蔬菜，圈养鸡鸭，平日需要购置营养食材时，会专门等到市场关门前半个小时，这样能保证新鲜的同时，还可以与摊主讲价。”
“衣物除了爱心捐赠以外，我尽可能会进行缝纫。”
说着，陌奶奶转身指向背后已经爬满裂纹的木制办公桌，上面有件缝到一半的小孩衣物。
她的脸上写满自豪，“这些东西，都可以不花钱。”
可到了最后，住一词，却让奶奶不知怎么开口。
她斟字酌句，缓缓说道
“平日给孩子们上完课后，教室的课桌可以拼在一块，当作睡觉用的床，被褥用的军大被，保暖抗寒。”
说到这，老人自嘲一笑，眸底写满苦涩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也习惯了。”
陌奶奶没有提及她睡哪里，眼尖的柳庆尘在她的办公桌旁，看到了一张竖起的折叠床。
想都不用想，他已经知晓了答案。
“您觉得，按您这样用，十万能用多久？”
“……一个月半。”
十万块能供整个百稣院，加起来一共233名孩子用45天的时间。
也难怪外墙都爬满裂纹了，还不肯装修。
围院设的护栏跟没用似的，正常成年人用力一摆，指不定就碎了。
十万块45天啊。
柳庆尘抬眸看了一眼掉漆的天花板，氧化与蜘蛛网交织成了腐朽的旋律，老式的灯泡没有发亮，投射进绿窗的阳光成了唯一光源。
够了。
问的够了。
他不想再知道其他的了。
柳庆尘感觉到了压抑，他猛地站起身，不顾俩人讶然的态度，丢下一句有点缺氧后，朝大门走去。
轻轻把门关上后，柳庆尘倚靠在墙边，打量着院内的风景。
秃了半身的老树，枯黄的杂草，门框腐朽网罩脱落的球门，木制坏了一半的公园器具……
每一件，都让他心口有说不出的堵塞。
他清楚自己帮不了世间所有不平，只是老者口述中天差地别血淋淋的现实，还是令他内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喘不过气来。
良知在告诉他，帮一帮，无事的。
再说，那些孩子也是他救出来的。
柳庆尘说要给他们光明，却又让他们陷入了未卜的迷途。
站立许久，他听到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听到它被扯下，在半空漂泊的动静，也听到了身侧悄然停下的脚步声，
“书上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又不缺钱，直接去做就好了。”
柳庆尘转过头，看了站在身侧的覃绯一眼，“十万杯水车薪。”
“那就给更多。”
覃绯倒是一脸坦然，她望着远处嬉闹的孩子，眼神充满着享受，“反正我小金库就这么没了，省吃俭用就行。”
“不求回报的付出，是不是有点…”
他话没说完，就被覃绯打断，“崔羡可都说了，杀越巫人的时候，你承诺一人三万的。”
“十万、二十万，甚至一百万，怕是你眼都不眨一下。”
“那时候，你有考虑过回报率这种东西吗？”
柳庆尘沉默一会，摇了摇头。
想就做了，不需要考虑其他问题。
“为国，你可以不计回报，不求有功，只为给外人一点教训；为民，你反倒思考半天，柳庆尘，我发现你挺有意思。”
“自私不彻底，高尚不完全，优柔寡断。”
覃绯眼神复杂，直直盯着他，话语毫不留情，“但你否决我的时候，可没有半分犹豫。”
“我承诺给你的保护费转给崔羡时，你也没有半分犹豫”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犹豫什么？”
“你又不是圣人，到哪里救哪，什么你都得扯上关系。”
“你所需要的，不过是念头通达。”
声落，她手指向远处漂浮在半空的落叶，“你说，那片叶子到最后是不是要落地？”
“飘落在半空的过程，就相当于百稣院目前的处境。”
“落地，孩子茁壮成长，是最后的结局。”
覃绯目光幽幽，走上前，将落叶取下，直接放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转头看向柳庆尘若有所悟的眼睛，沉声开口
“我们改变不了结局，但是我们可以加快进程。”
“中间那张牌，是最容易改变的牌面。”
这话像是在对柳庆尘说，也是在对她自己。
覃绯默默叩问自己内心，她如何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那就是，加深柳庆尘对她的印象，在他心里留下一道痕迹。
望着朝院长室走去的青年，她似乎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