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期间若无生故，还有百年
“是这样么。”
柳庆尘话语淡淡，也打断了姬霓裳的思绪。
见他脸色不愉，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眺望远方，笑容依旧温和
“好了好了，年底，你问问冯淑，看她愿不愿意来家里过年。”
“过年？”
柳庆尘轻嗤一声，“爷爷不乐意吧。”
“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生气也都落地生根。”
姬霓裳看了自家孙子一眼，眼珠子一转，想了个坏主意，“你想不想看到你爷爷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柳庆尘直接被这话吸引住了，侧过头看向奶奶。
他眼中闪过的波动，一下就被姬霓裳捕捉到。
她乐呵一笑，“奶奶教你，过年你带着母亲过来，你爷爷保证什么话都不敢说出口。”
“他但凡要有多嘴半句，你掉头就走。”
“别看他那一脸正经严肃的模样，可打心底稀罕你呢。”
“嫡系唯一一个男娃娃，整个柳家到最后，是要交到……”
话音未落，便被柳庆尘打断，“奶奶。”
他抿了抿唇，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委婉道
“或许，我有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定。”
姬霓裳愣神一瞬，很快也就释然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她嘴角微弯，拉着柳庆尘朝祖屋走去。
姬霓裳一点都不着急。
孩子有自己的理想是好事，至于柳家，他爷爷还能撑住好些年。
晋升帝境后，若能安稳度过时光，至少也有个三百年可活。
这么多日子，足够柳庆尘看清很多现实。
来到祖屋外，姬霓裳伸手拦住柳庆尘，表示原地等着就好。
紧接着，她走上前，正欲推开门时，无形的波纹蔓延到她身上，紧接着一道青绿色的微光亮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姬霓裳习以为常，推开陈旧厚重的木门，伴随着吱呀声响起，飞尘从屋内向外涌出，在阳光下的照射下消失在空气中。
柳庆尘也看到了柳岚背对着他，挺直腰杆双膝下跪的身影。
连续三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略过身影，他抬眸望向深处，一尊闭紧双目的人面鸟身泥像映入眼帘。
那一刻，柳庆尘感受到了身体细胞在欢呼，生命的气息不断涌现，树叶沙沙，鲜花倾倒。
整座森林在传达着自己的臣服。
恍惚间，他感觉泥像在注视着自己，可定神一看，那尊先祖泥像仍是双目紧闭。
或许是错觉吧。
柳庆尘想。
正当他陷入思绪之时，柳岚正在被姬霓裳搀扶起身。
出了祖屋，这对母子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多年重逢。
可如同想象中的感人画面不同，他们相顾无言，柳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姬霓裳是有好多话想说。
沉默半晌，姬霓裳主动伸出手拍了拍柳岚的肩膀，看着儿子饱经风霜的成熟脸庞，轻叹一声
“吃饭去吧，你都瘦了。”
说话间，她的腰部微微佝偻，似乎又老上了一岁。
柳岚目光微沉，自责在眼底一闪而逝，到最后，也只是轻轻点头
“妈，一起去。”
说着，主动搀扶着母亲瘦弱的臂膀。
亲手触碰上姬霓裳宛若风中残烛的身躯一刹，他如遭雷击。
明明自己离开前，母亲的气息还没有这么微弱的。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岚别过脑袋，赤红着双目，呼吸粗重些许。
姬霓裳身形未动，转过头看向柳庆尘，“乖孙，过来。”
柳庆尘凑上前，手中便多了一块刻印着参天巨树的徽章。
“拿着它，才能进祖屋。”
奶奶面容慈祥，不忘再叮嘱最后一句，“记住啊，点三根香，拜一拜。”
柳庆尘郑重点头，目送着他们远去。
形合神离的两道背影，令他有说不出的感慨。
似有明悟在心头环绕。
他没再多想，背身关门的同时踏入祖屋，伴随着咯吱一声，最后一丝光源消散，漆黑的茅草屋里就只剩柳庆尘一人。
下一秒，长桌左右两侧的油灯无风自燃，在火光的照耀下，漆黑消退。
只是泥像倒映在墙上的阴影若隐若现，愈发庞大。
柳庆尘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而是乖乖遵照着老人的指示，从桌子上的黑袋里取出三柱香，在油灯上点燃后，插进积满香尘的灰炉内。
随后他走到父亲罚跪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下，恭敬一拜。
霎时间，油灯熄灭，祖屋的世界一片漆黑。
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泥像缓缓睁开祂那双青瞳，凝望着自己这位杰出的后辈，淡笑一声
“两位老友，出来叙叙旧吧。”
“这是我的后代，理应接受我的传承。”
声落，虚无中响起似鼓声般的厚重雷鸣，“你放屁。”
“老鸟，削他。”
又听潮声响起，一声鸟唳从虚无传来，“你先上。”
说着，鲲鹏话锋一转，“句芒，我比你诞生的更早，按辈分而言，你当唤我一声长辈，你家小子传我妖师名讳一点不亏。”
“好你个老鸟，又开始拉帮结派了是吧？”雷声再次传来惊怒。
“老子生平最看不上你这种人，他奶奶的，别让老子逮着机会，必要揍你一顿。”
鲲鹏倒是一脸无所谓，“连‘大荒’都回不去的我们，谈何现世。”
“别想了，老实找个好徒弟吧。”
“……”雷泽之主沉默半晌，“我不像你们广撒网，只有这小子能够接受我的传承，雷泽就该是他的。”
“说谁不是呢。”鲲鹏声音轻蔑，“其他人连我小女那关都过不去，哪有资格触碰我的传承。”
这两家伙一应一合，话里话外都在说明某神在养鱼。
句芒目光中闪过一抹尴尬，“不一样，它们横跨时光长河，也来到这里了。”
“还有另一个被侵蚀一半的位面。”
“我只能用这种办法，守护神州。”
听着祂的话，两者也沉默下来。
半晌，鲲鹏缓声开口，“句芒，你还有多久？”
“期间若无生故，还有百年。”
祂眼珠子向上，似乎正在透过这片草屋看向蔚蓝的天空，
“百年，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