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奶奶
“…欸。”
姬霓裳如梦初醒，忍不住潸然泪下。
只是哭到一半，她就用右手抹掉自己的眼泪，走到柳庆尘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看着看着，她眼睛发愣，语气轻喃，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都长这么大了。”
“过来让奶奶看看。”
她小声恳求着，一点没有怀疑柳庆尘的身份。
太像了。
不光是背影，从面容上，姬霓裳都能找到她大儿子从前的影子。
鼻子像他，嘴巴也像。
明亮黝黑的瞳孔应该是她儿媳的。
柔顺带点卷的头发像她。
想着想着，姬霓裳下意识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就要抚摸柳庆尘的脸，刚要碰到的瞬间，像是触电般瞬间缩了回来。
她看着孙子疑惑的眼神，慌忙解释道
“奶奶刚刚用手端了菜，有点脏。”
姬霓裳的语气有些着急，似乎是怕柳庆尘误以为自己讨厌他，局促低头搜寻半晌，最后将菜篮放下，拉起素袍衣角反复擦了擦。
“这下干净了。”
她如此说着，抬眸犹豫地望着孙子的脸，试探性地又伸出了手。
柳庆尘感受到了老妇人的紧张，她枯瘦的五指轻颤着，想又不敢。
他立刻膝盖半蹲，与其平视的同时主动握住姬霓裳的手，第一感觉就是冰凉。
人的身体应该是温热的，可与老人肢体接触的瞬间，他的鼻子猛地一酸，内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上涌。
她的手比看起来的还要瘦，一握就是皮包骨，连点肉感都没有。
这不应该的。
这不应该。
他轻呼一口气，把奶奶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感受着指骨抚摸的小心翼翼，战栗感不断冲刷着他的内心。
“好尘尘，好尘尘。”
姬霓裳轻唤着，浑浊的眼珠有了新的光亮，原先因为大儿子硬是不肯吃东西所带来的难过逐渐消退。
原先只能从照片上看到自己的孙儿，这下亲眼所见，给她带来的幸福感是无与伦比的。
不过她还有点小小的遗憾。
如果大孙女一块回来就更好了。
他们在外面一定过得很辛苦，你看尘尘的脸，都瘦成什么样了。
想到这，姬霓裳就忍不住埋怨自己的丈夫。
什么东西，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孩子在外面吃苦，还不允许她出手帮忙。
瞧瞧孙儿那模样，得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才能染上这层厚实的血腥味。
姬霓裳不觉得难闻，她只是难过。
一抹白光从她指尖亮起，缓慢覆盖柳庆尘整个身躯。
【受到轩辕神女的祝福，全属性永久提升10】
柳庆尘瞬间瞪大眼睛，完全忽视了系统提示，惊慌地望着气息忽然衰弱，迟暮感更为严重的姬霓裳，忍不住央求
“您收回去吧。”
“傻孩子，哪有赐予的祝福能收回的道理。”
孙子的担忧，让姬霓裳温和一笑，只是刚说几句，就忍不住捂嘴咳嗽起来。
一滴滴鲜血从她掌心跌落，触目惊心。
“没事，老毛病了。”
姬霓裳制止了柳庆尘的靠近，她抹了抹嘴角，满不在乎。
似乎又想起什么，她眼睛悄然亮起，“尘尘，你要不给你爸爸送饭去吧？”
老人指了指背后的茅草屋，谈及此事有所埋怨，“都怪你爷爷，说什么三日不吃，无论奶奶怎么劝说，你爸硬是不肯吃一口。”
“真是个坏老头，做事也没个分寸。”
“不吃饿坏了孩子怎么办？”
姬霓裳使劲在孙子面前说着自己丈夫的坏话，将这些年的不满全部吐露出来。
柳庆尘伸出手握着老人的枯掌，静静听着。
他没有任何打断，任由奶奶宣泄情绪。
她因为父亲离家出走一事，和爷爷怄气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孩子带着孙子一块回来，结果又遇这档事。
即便是脾气再好，也得成为一点就着的火药桶。
微风吹散落叶，从一老一小头顶飘过，太阳挪动位置，留下一片云层。
没人舍得打扰他们，就连柳庆尘自己也是如此。
他宛若侧趴在地上打盹的猫，慵懒宁静。
呆在老人身边的时光很美好，美好到柳庆尘生不起任何离开的心，就这样握着冰凉的手，听着并不讨厌的唠叨。
柳庆尘喜欢这样。
若往后无事，他可以给老妇人搬来一把摇椅，自己坐在板凳上，听她说话。
姬霓裳叨叨时，总会在不经意间留意着孙子的神情，若是有看到半点不耐烦，她就会闭上嘴巴，小声求饶说奶奶不讲了。
可一直没有，他就乖乖半屈着膝盖，听她说着家常。
姬霓裳嫁给柳胜天后，作为主母，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她不能让丈夫难做，她要保持着优雅从容，温和慈祥。
要锁住从前那颗想要满世界乱跑的心。
所以，柳家庄园就成了她的天地。
娘家虽未断联，只是随着岁月渐长，她已经不认识好多人了。
姬霓裳的世界只剩下丈夫、孩子、孙子，和柳家这一大家子。
他们对她很是尊敬，这么多年没有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按理说姬霓裳应该很满足了。
可总是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呢……
姬霓裳有些费解，直到朝思暮想的孙子真正出现在身边，直到他安静听着她倾述过去压抑在心中的委屈，没有一点不满时。
她明白了过来。
所以，姬霓裳止住了话头，反手握住孙子温热的手掌，左右看了一眼，轻声开口
“尘尘。”
“怎么了，奶奶？”
柳庆尘侧过脑袋，洗耳倾听。
斑驳的光透过枝叶打在他脸上，那种青春带来的活力越发具象化。
姬霓裳温声一笑，眼眸里的光越来越亮，跃跃欲试的飞鸟悄然探出脑袋
“奶奶想出门走走，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
他答应下来。
于是，他们飞了起来，穿过云层，消失在群山环绕之外。
俩人离开不久，柳胜天从角落踱步到茅草屋前，捡起姬霓裳丢下的菜篮，伸手拍了拍沾染泥土的底筐，“年纪这么大了，还丢三落四。”
他神情依旧严肃，带着威严把盖着碎花布的菜篮提在手中，不紧不慢地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家主大人，主母她……”
身后虚空传出一道欲言又止的声音，对姬霓裳的离开表示担忧。
“随她玩吧，忍了这么多年，够为难她了。”
柳胜天如此说着，没走两步就顿在原地。
沉默半晌，他轻啧一声，脸色更加黝黑，“玩都不带我，管他们做甚！”
“……”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