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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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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菱哪曾想,自己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入夜。夜明珠的光偷摸着从窗沿窜进来,悄然窥探着房间的一切。

    水菱揉揉眼,她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也无人打扰她。起身,开门,出去透透气,身边活动筋骨。

    她晃荡着胳膊,觉得甚是新奇,这里夜间竟然也会起风,房前的树飒飒作响。晃悠着往花圃那边行,还未至,在湖边就望见长皓独自一人坐在山上亭中。

    “怎么?昨夜没偷着,今夜又来?”长皓纵使极力克制,声音仍有轻微颤抖。

    “没有!”水菱大声驳斥,经过白日一事她面对长皓时胆子竟也大了些。“我只是记得昨夜好似闻到了花香,然后就不知在干什么了,只想凉快凉快。所以想来一探究竟。”

    长皓沉默半晌,缓缓道:“今夜不行。”

    水菱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今夜花没开所以看不到吗?

    愣神眨眨眼,水菱忽地醍醐灌顶般,脸蹭一下脸红透,窘迫着结巴道:“我--我--我不是那意思。”

    等迈向长皓身前时,才发现他神情怪异。脸色发白,额上一层细汗,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神君你怎么了?”水菱小心翼翼询问。

    长皓胸口起伏不停,干哑着声答道:“反噬。”

    “神是不能随意干涉凡人命数的。”

    “可是我记得司命手中的命簿不是可以更改人命数吗?你们神不是应该更厉害吗?”

    长皓沉沉喘口气,“正因为神的强大,所以束缚也就更多。身为神,最忌讳的便是视万物如蝼蚁,行于凡人间,便不可滥用神力。”

    水菱张张嘴,本还准备问什么,但是看长皓忍痛模样,还是不要为难他开口为好。她自然知道长皓现在这般是因为帮了妮子,心里不由得生出愧疚之感。可眼下,她好像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很痛吗?”水菱轻声问。

    “还好,可以忍。”长皓闭眼,毕竟涉及凡人生死,这股灼痛来得有些猛烈,他本以为是为了一时善心而已,天道应该不至于这么绝情,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

    “那--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不用,你回去歇息吧,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可我刚睡醒,回去也睡不着,我陪陪你吧。”

    说罢,水菱掏出手帕,抬手为长皓拭去额上的细汗。

    长皓忽得睁眼,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将她的担忧神色收入眼底,宽慰道:“放心,毕竟我是战神。”

    水菱稍有无语,这人怎么这时候还不忘自己的身份?

    “便是哪个神,疼也是疼,不能说你是战神就不能怕疼不用担心了吧?”

    长皓心头一动,他出生时父亲便是战神,而后母亲在他出生后未多久便升为风神,后独自下界。他自幼随父亲生活,父亲对他的劝诫便是身为战神之子,任何苦楚和疼痛都需咬牙忍着。

    “其实有些疼的。”

    水陵不知怎么,心底的柔软之处好似被狠狠一戳,一位神明此时在她面前如此脆弱,竟让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生起了怜惜之情,这可真是好生奇怪。

    她伸手揽住长皓,他起先一征,随后靠在她怀中。她抬手一下接一下摸着他的头,长皓也不反抗,乖顺任由她抚摸。

    既然都有夫妻之亲了,那这男女之别又何妨那般在意。

    倘若他是只猫,那便好了。水陵暗暗想着。

    摸了不过两刻钟,水陵便有些受不住,肩酸腿麻,长皓靠在他身上闭目养身,比刚刚要好上许多。可她越发受不了,不由得腿一颤,差点摔了。

    长皓一把拉住她,她反坐在他怀中,传来他的责备,“你怎么连凡人都不如?平日还是要勤加修炼。”

    水菱气得咬牙,要不现在趁他病要他命?

    还未等她动手,身子便腾空而其,转瞬便回了房中。

    她刚想感慨他好得太快了些,竟都可以抱着他用神力了。可下一刻,她直直被丢在床上,长皓也朝着她身上倒下。

    “神君,动一动,我要被压成锦鲤干了。”水菱咬牙去推长皓,他猛然间眼中腥红,伸手掐向她脖颈。

    “神--神君--”

    水菱掰着他的手,却不能使之松分毫,只能无力在他身上拍打。

    “神--君---”水菱已然喘不过气,正当她已做好命丧于此的准备时,腕间铃铛一响。

    铃铛声穿入两人耳中,水菱颈部一松,张口大口喘气。长皓瘫在她胸口,亦胸口起伏,眼中腥红慢慢退却。

    “神神君?”水菱试探着唤道。他刚刚怎么好似入魔一般?

    “不许往外说,不然杀了你!”长皓撑起身,伸手掐向她脖颈,但未用力。

    水菱吓得一激灵,僵住身子不敢动分毫,只怕惹恼了这尊神就被了结了小命。

    “我--我--我我不会往外说的。”

    长皓挪开手,瘫倒在一旁,手在她腰上狠狠一掐,恶狠狠道:“是谁说我青面獠牙还吃人的?”

    水菱欲哭无泪,这神果然还是会翻旧账,但是她真的没说他吃人啊,明明是凡人书上写的然后传遍了村子。这时候翻旧帐,可真不是好时机。

    水菱为保小命,谄媚道:“是小仙错了,神君分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最最心善的神了。此后村子里肯定都是流传着您的好名声!”

    长皓看她心惊胆战的模样也不再为难,闷声道:“你走吧。”

    水菱爬起来跳下床,夺门而出。

    再不跑万一被灭口就麻烦了!

    长皓瞧着她仓皇逃走的模样舒了口气,却又觉得嗓子灼热,巨大的落寞袭来。

    走了也好,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伤到他。

    说来也可笑,他历劫时丢了些神识不知去了哪里,致使他魂识留了缺口,竟被魔气入侵。刚刚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差点杀了那条小锦鲤,看来不日便会跌下神位了。

    只是他不能入魔,他怎么能成为父母的耻辱?

    水菱逃回自己房中大口喘气,虽然她这样很不仗义,可到底应该小命为上,她还是条蛮惜命的锦鲤。

    躺在床上,她却总觉得良心有愧,可良心这东西,怎么抵得过性命?她还有好些吃食都没尝过!

    “卖菜了,新鲜的小白菜!看看咯!”

    菜市一众小摊摆开叫卖,身前堆着运来的菜。还有些肉铺子,老板膀大腰圆手提着刀,扯着嗓子叫嚷着,摊上挂着一架架肉。人往来络绎不绝,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菱方在前挑挑看看,长皓在后跟着。

    他也不懂,他一个战神怎么还要大清早过来买菜。陵方这家伙竟乐呵呵接了条小锦鲤的任务,他不放心陵方一个人前来,只能跟了过来,不论怎么说,最后终归是他掏钱。

    他倒是没买过菜,看蹲在一旁的妇人还价,他长长嘴又把话咽了下去。陵方丝毫不扭捏,满脸兴奋,开口喊,“小白菜,来二十斤!”

    “青菜,来二十斤!”

    “大白菜,来十颗!”

    长皓急忙止住陵方的行为,他们又不是兔子,何苦和这菜杠上了。

    无奈还是得由长皓开尊口,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去挑拣菜,陵方被他封了口,只能站在身后抱着菜。

    水菱一醒来瞧着新鲜的果蔬大喜过望,翻来翻去,心底欣喜消散,“肉呢?神君你们是兔子吗?怎么连点肉都没有?”

    “太腥了,不想去买。”

    水菱愕然,“你一个战神还怕这点腥气?你吃的时候怎么不怕?”

    长皓冷哼一声,“那日后你自己去买。”

    水菱瞧着这矜贵的神明也不好苛责,人愿意屈尊降给去买菜已经很是难得了。

    “罢了罢了,你记得报销就行。”

    水菱只得将菜都收拢进厨房,冲着长皓央求:“神君,小仙需要一个冰窖。”

    长皓闻言,丢给她一颗人双手才能抱下的珠子,冰凉透骨,寒气扎得她直接将珠子扔了出去,陵方捡起来放在手中把玩。

    “你要”

    长皓话还未说完便被水陵接了过去,“要勤于修炼,我知道了,神君你就别念叨了。”

    午时享用的自然是白菜汤,之前煮的红豆还剩下些,熬了些红豆粥。她本还想露一手,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神君,如何?”水菱期许望着长皓。

    长皓探头看她一眼,点点头,“还不错。”

    陵方风卷残云之速,干完一晚又盛一碗。红豆软烂,小米浓稠,入口甜而不腻。

    饭后无事,水菱提议去城里逛逛,陵方乐不可支,长皓也没理由不应允。

    入了城,水菱先行自己去米市,在长皓那里讨了银两,便和二人分开。

    茶楼。

    台中一个高三尺的台子,台中央一方木桌,桌后端坐一说书先生,一手折扇,一手惊堂木。口中抑扬顿挫讲着豪侠故事,话落,惊堂木一响,下方传来叫好声,先生展开折扇舞上两舞,桌前一盏新茶啜上两口,清清嗓子继续下一回。

    连衡身着一身灰袍,刚跟着一同叫好,听得津津有味,面前人自觉坐下,倒茶自顾自喝起来。

    “新婚过得如何?”连衡一脸玩味,打趣道。

    “我何时成亲了?只是凡人的玩闹之举罢了。”

    连衡不屑啧啧两声,“嘴硬!那你直接同那些凡人讲河神娶亲不过是个骗子在招摇撞骗便好,还非得干着人给你把夫人送来。”

    “能伺候本尊难道不是她的福泽吗?”

    “打住,可没人会觉得伺候人能是福泽。这要是福泽,那等我日后回去,你就来水神府伺候我吧。”

    长皓被噎住,旋即傲气道:“你和本尊能比?”

    “是是是,您金贵!您最金贵!”连衡早就习惯他这副傲慢样子,随口开始阴阳怪气。

    长皓注视着连衡,不知该不该说这魔气发作之事,话到口中又吐不出来。

    “我前些时日追一只兔妖,以为她幻化成富家小姐的模样只是入府行窃,哪想到那家小姐七魄全丢。唉,你知道的,魑魅最喜欢吃凡人精魄了。”连衡收敛了嬉笑之色,正色道。

    长皓眉头紧锁,半晌才开口,“魔族方醒百年,魑魅一族便要卷土重来吗?”

    他暂时还不想告之他自己先前同样遇到被炼化成魑魅的兔妖之事,那枚珠子他到现在也未曾查明有什么古怪之处。

    “虽十二神未满位,但这便也是我们这些在位的神职吧。”连衡端起茶润润吼,他无法告知长皓他可窥得些天机,也无法告知他那些所窥得的天机。喝罢,关切道:“你的伤怎么样?魔气可有发作过?”

    长皓轻笑,摇摇头。

    “真的吗?陵方。”连衡转头问正听得滋滋有味的陵方。

    陵方也不知道他问的什么,一股脑点头。

    连衡自知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想必长皓也没必要瞒他,毕竟自打师父神陨,便留他们两人端坐神位,相互扶持,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连衡逗弄陵方,在陵方恼火前,长皓先把人带走去寻那条锦鲤。

    说来也巧,那话本子的小摊正摆在酒楼门口左处,水菱和一男子背对着人,正缩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长皓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她下意识转过头看是谁打扰自己,手中的书便被抽走了。

    “诶呀!这位公子你干嘛,这这这---快还回来!”小哥急得要命,他被磨了许久,这姑娘央求着说成亲了想要买来学学,眼见那价越出越高,他才咬牙答应。

    这画本子基本都是卖给男子的,眼下这个公子从姑娘手里夺书,怕是会对姑娘名声不好。

    长皓草草一翻,水菱争着去抢,被他避开,调笑道:“你买这个干嘛?”

    水菱羞红了脸,气鼓鼓道:“你干嘛!还给我!我学学不行啊?”

    “哦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学的。”

    水菱一咬牙,豁出去,装作一副温婉模样:“那就有劳夫君多学学,也不至于那般拙劣。”

    小哥忍不住嗤笑出声。

    长皓脸一黑,阴冷道:“好啊,那我好好学学,到时候夫人可别忘了体验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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