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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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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子藤微弯着腰起身接过信,和柳茵洛一道挪到刘少卿坐着的那条长凳边,低头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一行行看下去。

    苏如海的生平倒也简单,他祖上三代均为苏府之人,且皆任管事一职,完全的家生子。苏如海本人自小陪在苏凌云身边,稍大一些后便协助当时还是少家主的苏凌云打理府外的一些事务,再大一些后就成为了苏府坐二把交椅的管事,替刚刚继承家主之位的苏凌云效劳。

    是以信上所述大多为苏如海如何效劳于苏凌云,苏凌云又如何信任苏如海。若是非要找个疑点,大约是三年前苏如海秘密去了三趟苏州,不知缘由。

    第一趟苏如海在那待了三日,第二趟也待了三日,第三趟却怪了,待了整整十三日。

    而这总共十九日里,苏如海做了些什么、苏凌云是否知道他的举动,信上没说,想来是没能打探到。

    “看来这位苏管事也并非全然清白。”玉子藤语气不明地说了这一句,又问,“苏大娘子的呢?”

    “还在收集。”

    玉子藤不再言语,转身回到原来的长凳上坐下,神色郑重,“那接下来我便说说我们在范府的发现吧。”

    刘少卿将信收好,点了点头,道:“你说。”

    “旁的事和我们猜测的差不多,唯有一事和先前得知的有些偏差——范文斌说除了这回,范家从未派人毒杀苏家主。”

    刘少卿凝了神色,没有立即开口。

    “不瞒您说,听了您方才的推测后我就在想,会不会从头到尾所谓的下毒都只是苏大娘子编造出来的?假如苏家主和苏管事当时确实被她蒙蔽了呢?”

    玉子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按苏大娘子所言,她先是不小心打翻了药碗,之后才通过骤然色变的小草得知药里有毒,也就是说苏家主和苏管事得知汤药有毒时,物证已经所剩无几。而在他们听到消息之前,那汤药一直在苏大娘子手上,她既然通晓药理,那要做点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可那时这桩案子还没有发生,她编造一个有人毒杀苏家主的谎话是为了什么呢?”柳茵洛难以苟同。

    “为她后面的出手做准备?”玉子藤猜测道。

    “我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柳茵洛摇摇头,“方才刘少卿提到秦姨娘院里的容器,在我看来,此举像极了嫁祸秦姨娘。然秦姨娘陪伴苏家主多年,深得其信任,对方为何放着全府上下那么多人不选偏偏选择嫁祸于她?比较合理的解释便是对方要嫁祸的并非秦姨娘本人,而是她背后的范家,也就说明对方清楚秦姨娘是范家的细作。”

    “你的意思是,将容器放到秦姨娘院里的人就是手帕的主人?”玉子藤迟疑道。

    “还可能是凶手。”

    一缕风吹过鬓边,柳茵洛坐得端正,神色毫无波动。

    “故而我才说若苏大娘子是凶手,那她一个月前编造这样一桩谎话实乃多此一举。”

    玉子藤静思须臾,抛出新的疑问:“确实如此,可若一个月前的毒杀为真,范文斌所言也为真,那下毒之人到底是谁?苏管事又为何声称是范家所为?”

    “贼喊捉贼?”柳茵洛满目迟疑,语气不太确定。

    玉子藤笑了,“若真如此,苏管事便很可疑了。”

    柳茵洛抿了抿唇,“说实话,我原本不觉得苏管事有何问题,可方才看了这封信就开始觉得……”

    “我明白。”玉子藤道。

    刘少卿许久未曾开口,此刻看柳茵洛和玉子藤逐渐止了话头,心知两人的脑中都是一团乱,继续说下去也无裨益,于是主动结束了讨论,不过结束前还是问了玉子藤一句:“你确定范文斌完全没有扯谎吗?”

    “我确定。”玉子藤神色笃定。

    “好。”刘少卿转而看向柳茵洛,“有一事我思来想去,柳二娘子最为合适。”

    柳茵洛正了正身子,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您请说,若我做得到,定当尽力。”

    “柳二娘子不妨去和苏大娘子单独说上几句,你们年纪相仿,共同话题也多些,没准能聊出些新的花样。”

    柳茵洛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我去寻苏管事吧。我和柳二娘子双管齐下,总能再查出些什么。”玉子藤看了柳茵洛一眼,主动道。

    “也好。”刘少卿没有异议。

    得了首肯,玉子藤便和柳茵洛一同向刘少卿行礼告辞,临走时柳茵洛忽而回头问刘少卿:“刘少卿,我们寻到您的时候,您正站在一棵槐树下,那槐树是与苏大娘子有何关系吗?”

    “听苏府的下人说,那盒假冒的芙蓉神便是以槐花为料。”

    ——

    以槐花为料?

    回房更衣的路上柳茵洛始终想着这句话,若苏大娘子与凶手有关,那她又是不辞辛劳地为苏家制作脂粉,又是尽心尽力地照看苏家主的饮食,所图为何呢?

    仅仅是取得苏家人的信任吗?

    柳茵洛总觉得,若只是为了取得信任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至少不必如此上心苏家主的饮食。

    但若她与凶手无关,那这一切便是合情合理。

    想着脚上已经穿过一道月洞门,两排厢房拢着片晶莹的湖泊映入眼帘。待上得几级台阶,来到两扇紧闭的大门前,领路的丫鬟躬身对柳茵洛行了一礼,口称告退。

    这时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原是白鱼听到动静在窗边张望了几眼,见是自家娘子连忙小跑着去开了门。

    “娘子,您可回来了!”

    白鱼惊喜地喊道,急忙迎柳茵洛进去,入内才发现柳茵洛发上的饰品少了几样,再往下一看,衣裳也仿佛褪色了一般,登时惊呼一声,面色发急,“娘子,您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啊?”

    “无碍,不小心掉水里了。”柳茵洛举重若轻地笑了下,吩咐道,“好白鱼,你去帮我准备几桶水沐浴吧。”

    白鱼自是无有不应,让柳茵洛且坐着,自己飞也似的出门了,只出门前还在嘀咕:“幸好娘子会凫水。”

    柳茵洛不由失笑。

    待白鱼领着一干提着冒热气的水桶的丫鬟走进房内,去到屏风后将浴桶填满,柳茵洛也自去衣橱边拿了套换洗的衣裳,试了试水温便命人退下。

    走前白鱼细心地放下四周的帘子,合上大门,守在门口。

    约莫小一刻钟的光景,柳茵洛穿着身簇新的天水碧绣朵花纹齐胸襦裙走到妆台前坐下,朝窗外唤了声“白鱼”。

    开门声传来后,她侧头转了转眼珠,笑道:“白鱼,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打听打听,看苏大娘子回府了没有。”

    白鱼正要上前的步子微顿,她看了眼柳茵洛散在胸侧的长发,神情不太赞同。

    “娘子,我先帮您把头发绞干了再去吧。”

    “你打听回来再帮我绞发也是一样的,去吧。”柳茵洛摆摆手撇过头去,不应。

    白鱼无奈,只好依言照做。

    不多时,她禀报道:“娘子,苏大娘子还未回来,听说是去铺子里了,怕是要将近天黑才会回来。”说罢去到柳茵洛身后接走她手上的帕子替她绞发。

    柳茵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时也没什么可做的。她原本是觉得坐着也是闲着,索性在等消息的空隙里自己把头发绞干,谁知白鱼不由分说地抽走了帕子,以致双手顿时空了下来。

    既如此……她将手按在另一边的袖口上,从里头拿出那方白色的手帕再度端详起来,惟愿再发现些什么才好。

    白鱼正梳到柳茵洛的发尾,无意间抬头一看,惊讶道:“娘子,您何时得了这样一方手帕?奴婢好像没见您用过。”

    柳茵洛神秘一笑,“意外捡到的。”

    白鱼撇了撇嘴,只道:“娘子惯会说笑,若是捡到的您怎么可能贴身留着?早不知扔哪去了。”

    柳茵洛笑而不语,心想,还真是捡到的呢,只是不是她捡到的而已。

    “不过这手帕……还挺特别。”白鱼低头凑近了点,忍俊不禁,“竟绣着一条小溪,见过绣锦鲤、绣花朵的,奴婢还是头回见绣溪流的呢。”

    轰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到水里,惊扰了原先平静如镜的水面。

    柳茵洛下意识抬头看去,窗外不远处的湖边,几个随从模样的人焦急地站在岸上,想够又不敢够水上露出一角的不明物体。此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不知他对另几人说了什么,只见其中一人慌慌忙忙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娘子,可需要我出去同他们知会一声,让他们小点声。”白鱼轻皱眉头。

    柳茵洛愣了愣,回了声“不用”,重新看向手上的帕子,转头迟疑道:“你方才说,这手帕上绣着溪流?”

    “对啊。”白鱼空出一只手指了指手帕的右下角,“这难道不是一条溪流吗?”

    柳茵洛脸色复杂,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明白的慌乱:“你不觉得这是缠枝纹吗?”

    白鱼“咦”了一声,摇头道:“奴婢还真没有从这方面想过。”说着面色不解,“缠枝纹不都是成串出现的吗?所以奴婢乍一看到完全没想过这是缠枝纹,不过若是把缠枝纹拆开,那倒是挺像了。”

    柳茵洛坐着不动,久久未曾出声。

    溪流?缠枝纹?

    若是前者,试问苏府何人可与溪流扯上关系?

    柳茵洛的脑中慢慢浮现起一个人的名字。

    苏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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