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个
吃完午饭,望月雪就和幸村一起去了村子里。
湛蓝的天空上已经有很多风筝在飞了,望月雪注意到错落的周围有很多小小的神社,神社前袅袅的香烟不间断的燃烧着。
一座挂着很多风筝的作坊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慈祥的笑着向两个人招招手:“那边的年轻人,是来参加风筝大会的吗?”
“嗯。”望月雪礼貌的点了点头,回答的确格外简练。
幸村忍不住偷偷弯起唇角,不动声色的走到望月雪前面,帮她挡住了老婆婆灌粉热情的寒暄:“是的,听说这边可以自制风筝,所以我们过来看看。”
其实望月雪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如非在正式社交场合或必要情况下进行的商谈、交易、合作或是示威,她都会远远的避开不熟悉的人群,安静的缩在属于自己的小角落里,任何陌生人人的搭话和邀请都会让她无比尴尬和不知所措。
望月雪悄悄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你们可以到我这里来看看,我们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以制作风筝为生的,有什么不会的地方,我都可以教你们哦。”老婆婆听完兴致勃勃的拿出了一些削好的木条和布料,就地给幸村展示起来。
幸村走过去看了看,木条光滑平整,各色的布料也十分柔软坚韧,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淡淡染料清香,一看就是手艺精湛的匠人制作的精品。
“yuki,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制作风筝吧。”
望月雪看了一眼其他作坊前排起的长队,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下来:“好。”
制作风筝的工序其实并不简单,但由于老婆婆提供的都是现成的材料,所以制作步骤便简略了许多,只需要用木条搭建好风筝的骨架,在后在布料上绘制自己喜欢的图案,最后将二者用细绳捆绑起来,就算是制作完成了。
望月雪有着十年后世界和白兰、入江正一一起在大学学习器械工程的记忆,因此这些手工活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她跟幸村分工合作,三两下就扎好了两只风筝的骨架。
幸村正在长桌的另一边用画笔蘸着色泽饱满的颜料,在布料上细细描摹。
望月雪忍不住将自己披散的长发拢到一边,趴在桌上好奇的探出身子,去看幸村笔下描绘的画面:“在画什么?”
漆黑的长发蜿蜒着垂落在桌面上,不经意间扫过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幸村抬起鸢紫色的眼眸,正看到她露出的一截雪白修长的颈项。漂亮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在布料上留下一抹沉郁的深蓝。
“啊。”望月雪望着那抹不和谐的颜色,微微睁大了眼睛,“抱歉。”
“嗯这下有点麻烦了呢。”幸村突然便起了逗逗她的心思,故作苦恼的叹了口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调轻盈的话锋一转,“那么,这位调皮的精灵小姐,要不要来试试看?”
直到画笔被递到手中,望月雪的大脑依旧有些混乱,但幸村已经自然地包裹住了她的手掌,少年灼热的体温顺着相贴的皮肤一路传到她的心间。由于常年照顾花草的缘故,幸村身上沾染了清新的草木芬芳,望月雪被他圈在怀中,只觉得无比的安和宁静。
她明明是出来探查咒灵的事情的,现在怎么感觉像是在约会?
【幸村精市好感度+5,幸村精市当前好感度40。】
望月雪正被幸村带着绘制的,是一幅月夜海水涨潮的景象,深邃广阔的夜空与大海相接,雪白清亮的月高悬天际,雪白的月光给涌上沙滩的浪花镀上一圈闪闪发光的银边,神秘而幽远。另一幅则是盛开在晴空下大片的紫色雏菊,有蝴蝶闪动着翅膀,轻盈的停留其间。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幸村端详了一会儿已经画好的布料,确认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之后,将它们平铺在了搭好的木头骨架上,“开始吧。”
片刻后,望月雪和幸村拿着制作好的风筝,走到了村子正中央的广场上。
中心宽阔的地带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各色的风筝随风而起,年级尚小的孩子们拉着细线,在人群之中奔跑穿行。
但望月雪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一路走来,许多人家的房子侧面都会有一个小小的神社,就连广场四周每隔七八米,都会有一座神社。按理说一个村子一般只有一个信仰,即便有些外来的村民,也不可能有如此多杂乱的神明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yuki,你在看什么?”幸村拿着风筝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望月雪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神社上没有收回,她用另一个疑问回答了幸存的问题:“精市,你说一个发展落后的小小村落,真的会有这么多不同的信仰吗?”
幸村却说:“我也注意到了,但这些应该是同一个神明。虽然每一个神社都有细微的不同,但大体都是同一种风格。”
确实,虽然每个神社都因为个人的记忆偏差和建造手艺的参差各不相同,但基本特征都是一样的。
“是吗”望月雪有些犹豫的认同了这个说法,但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毕竟,神明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一样的形象。”
就在幸村若无其事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望月雪的脑海中顿时仿佛被闪电击中,一个念头刹那间冒了出来。
没错,不止一个。
这村子里的咒灵不止一个,当年发生的旱灾就算持续时间不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这么大的村子,人口众多,一个人的鲜血怎么可能浇灌如此广阔的田野,又怎么可能养育出如此之多的粮食?所以被献祭的人必然不止一个,说不定每一片田野里面都埋葬着一具无名的尸体。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神社,所以那些神社才会各不相同。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神明,而是每一家都在供奉自己的先祖,那位曾经牺牲在旱灾中,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保全了子孙后代的可怜人。
思及此,望月雪果断的掏出手机,给五条悟发送了一条信息。
「村子里的咒灵不止一个,你们小心。」
发完消息,望月雪也不管对面的两人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收起手机和幸村一起放起了风筝。
“精市,要不要比比看谁放的高?”
“好啊,我在这方面也是很擅长的呢。”幸村笑着答应道。
两只风筝顺着风的方向被棉线拉扯着飘向高空,和天空中的十几只风筝一起越过树梢,越过山丘,成为一道壮丽的风景线。
后山,茂密的树林之间,有两个黑色的身影正顺着崎岖的山间小路向上攀爬。
即便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体力极好,也被这快要接近七十度的石梯弄得有些疲惫。在终于榻上山坡顶端的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陡峭阶梯的尽头,巨大的红色鸟居拔地而起,里面是一间简陋的神社。神社的建成显然已经有些年头,墙皮和地砖已经开裂,爬山虎在粗壮的柱子上肆意的生长。
神社的里面倒是打扫的十分干净,地上没有一片落叶,杂草也被修剪整齐,门窗上也没有看见堆积的灰尘。除了有些破旧,甚至连主殿外的许愿箱前面,还摆放着一些零钱和水果稻穗作为贡品。
似乎一直都有人来这里参拜。
夏油杰扫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他放出的咒灵并没有发出任何形式的预警,于是他开口问道:“悟,你有看出什么异常吗?”
五条悟定定地站在神社门口,十分肯定的伸出手直直的指向面前的主殿:“当然,那里,有股很强大的咒力。”
“是吗,那我们走吧。”
夏油杰正打算走进神社查看,却被五条悟抓住肩膀一把拖了回来。
“啊,等等。”五条悟看着手机上发来的短信,神色严肃,“望月那边好像发现了什么,他说这边不止有一个咒灵。”
夏油杰愣了愣:“但是,你并没有看到其他散发咒力的地方对吧?”
五条悟的六眼不但能够看透咒力的流转和咒术的本质,也能够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及咒灵的数量和位置。所以夏油杰在听到五条悟确定的答案之后,才会毫不犹豫的进入神社。按理说五条悟自己也应该对这点十分清楚,但此刻这位天不怕地不怕,与他一起自称最强的好友,却罕见的产生了犹豫。
“我确实没有看到其他东西。”五条悟盯着面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神社,眯了眯眼睛,“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而且,我们两个为了不撞上过来参观的游客,所以没去村子里调查对吧?”
“所以问题是出在村子里吗。”夏油杰思考片刻,明白了五条悟的意思,“那现在怎么办?先回村子里搞清楚状况再说吗?”
“不,那倒不用。不管是一只咒灵还是十只咒灵,对你我来说都不什么大问题。而且既然望月在那边已经发现了问题,就说明调查已经完成了,我们只需要做好这边的事情就好。”五条悟说着松开挚友的肩膀,璀璨的苍蓝色眸子光芒流转,一层无形的屏障在他周身展开,“不过还是不要大意比较好,我可不想被区区一只一级咒灵阴了。”
望月雪收到五条悟回复的短信时,已经和幸村一起收了风筝,正在跟着村民们帮忙搭建晚上表演的祭台。随着短信一起收到的,还有好感度上涨的提示,
【五条悟好感度+5,五条悟当前好感度10。】
【夏油杰好感度+5,夏油杰当前好感度10。】
那似乎是一张后山神社内部的照片,空旷的主殿正前方摆着一个扎的很潦草的稻草人,但它身上的衣服却很整洁细致。倒不是说面料和做工有多么好,毕竟是几十年前贫穷村落的衣裳,但那件衣服并不那种给稻草人做的破布片,而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应该穿着的衣服。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稻草人的两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二个木头架子,地上掉落着许多干枯的稻草。就仿佛原本应该绑在上面的稻草人全部都挣脱了绳索,从神社里跑出来了一样。
活着的稻草人
望月雪的身体满上一丝寒意,她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村子的正中央,那个马上就要搭建完成的祭台。
听说游行的人们会扮做稻草人和巫女的样子绕村子一圈,然后登上高耸的祭台,表演当年“稻草人”们牺牲自己拯救村庄的故事。
祭台全部由木头搭建而成,为了能让所有人看清楚台上的表演,光是底座就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其上还搭建有装饰用的架子,上面绑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子,还预留了点燃烛火和烟花的地方,只待表演进入高潮,便点燃一场盛大绚烂的烟火盛会。
那如果游行的并不是村民扮演的稻草人,而是真家伙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周围热闹的人声突然就变得嘈杂刺耳起来,人来人往的广场就像变成了遍布妖怪的鬼蜮,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开始显得僵硬和不协调,处处都是怪异,处处都是危机。
“yuki,这个给你。”
一声温柔的呼唤将望月雪拉出了那片诡异循环的旋涡,还不等她转头去看,便有什么带着香味的柔软物什落在了她的发顶。
望月雪疑惑的伸手摸了摸,是一个做工细致的花环。
幸村站在她身边,清亮的眼神凝视着她:“很适合你,我听说这里有制作花环送人祈祷平安的习俗,就顺手做了一个。”
望月雪抚摸着头上的花环,抿了抿唇:“谢谢,我很喜欢。”
幸村的行为安抚了突然而至的慌乱,望月雪的内心变得平静镇定起来。至少不能让网球部的大家出事,望月雪坚定的想到。
她还没有完全学会使用咒力的方法,也没有处理过类似的咒灵事件,所以一时间有些混乱。但此时望月雪已经理清了思绪,她看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眼神锐利如刀。
既然如此,那就放马过来吧。
村庄的祭典在夜幕降临后正式开始,原本分头观光的网球部员们也都重新聚集在了一起,仁王趁着浩浩荡荡举着火把的游行队伍行至近前,悄悄凑到了望月雪的身边。
“这里果然有什么东西存在吧?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嗯。”这次望月雪没有否定,而是轻轻点了点头,仁王和她一起经历过仓库里的事情,而且那个传说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他能猜到并不奇怪,“既然你知道,就小心一点。”
【仁王雅治好感度+5,仁王雅治当前好感度22。】
正与望月雪分享同一个秘密的感觉让仁王愉悦的勾了勾唇角,语气却染上一丝严肃:“镇子上的老人说,这里原本并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个种着很多罂粟花的庄园,四周围着铁丝网,还会有拿着枪的人在这里巡逻。”
望月雪立刻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和仁王对视,此时游行的队伍已经从他们的面前经过,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穿着稻草披风的游行队伍,戴着面具的巫女,还有熊熊燃烧的火把。冗长的队伍顺着村庄里的小路不断向前,村民们开始陆陆续续的跟在队伍后面,向着村子更深处缓缓前行。
“我也不知道,得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仁王无辜的耸了耸肩,“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噗哩。”
“喂——!你们两个,快跟上!”
不知何时,队伍已经走的很远了。丸井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望月雪和仁王只好匆匆结束了对话,跟在游行队伍后面,踏上了崎岖的山道。
而游行的最后一站,便是后山的神社。